《永夜国度》玉兔酱

17、交易

　　“该不会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吧。”阿瑟菲可不想跟这些赌棍一般命运。
　　他想着即使自己能一跳十米远，也远远不及这条小金蛇跑得快，自己的光明之剑也被夺了去。便何况，这个神秘的马里德殿下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招呢，于是便放弃了挣脱逃跑的念头。
　　两个鹿角木人把阿瑟菲推着往前，走到一堆帐篷前的空地上。那儿除了马里德殿下，还站着另一个男人，这个陌生男人的身旁跟着三四个随从和一只载着货物的骆驼。
　　“布鲁斯·赫尔南德兹阁下，他就是这次的货。”马里德殿下对面前这个男人说。
　　从这种开门见山的交谈方式可以看出，他俩之前一定进行过不少这样的谈话。
　　“自己成了货，要被卖啦？”阿瑟菲心想。
　　“这，怎么跟您长得一模一样？”男人一看阿瑟菲的脸，惊讶地说。
　　他头戴一顶镶着金牌的冠冕，身着悬有七色胸牌的以弗得和一件深蓝色的亚麻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俨然一副祭司的打扮。而他身旁的几名随从则打扮得非常朴素，一律浅灰色的长袍着身。
　　可作为祭司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在跟马里德殿下做交易，阿瑟菲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个巧合，觉得如何。”马里德殿下回答布鲁斯的话并反问道。
　　这个来自紫象王国的马里德殿下又是何身份，这是阿瑟菲早就很好奇的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打听的机会。带着高贵的殿下头衔，居然干起了强盗的行当，还跟一名貌似祭司的人同流合污，更要命的是居然跟自己长一样。
　　比起担心这些个问题，更让阿瑟菲苦恼的是自己会被卖去哪儿做什么。
　　“嗯，跟一般的市井无赖，地痞混混大大不同。”打扮成祭司的布鲁斯把阿瑟菲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身材匀称，形象气质都不错，是个美男子，我会给你个好价钱。”
　　布鲁斯说话的声音抑扬顿挫，跟说话冷冰冰的马里德殿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许是职业使然，像在唱赞颂歌。他大腹便便，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始终注视着阿瑟菲，他不怀好意地露齿一笑，笑得阿瑟菲全身慎得慌。
　　“居然把自己跟市井无赖和地痞混混混为一谈。”阿瑟菲心想这赞颂歌可唱得真滑稽。
　　“告诉我你的名字。”布鲁斯问道，声音颇有节奏感。
　　“阿瑟菲·米勒”
　　虽然阿瑟菲犹豫着是否该临时编个假名来敷衍，但后来想想，认为没有必要，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被拆穿了更不好，便如此回答。
　　布鲁斯一边走，挂在腰带上的铃铛不停地“玎玲”作响。
　　在阿瑟菲的印象中，铃铛一般是为了防止骆驼走失而被沙漠旅人挂在它们身上的，在这漆黑朦胧的夜晚，他竟把布鲁斯和他带来的骆驼混淆在一起。此刻，朝他走来的是一只骆驼面人身的怪物，还在冲着他诡异地笑。
　　接着，这个叫布鲁斯的骆驼面人身怪转身向身旁的几个随从做了个手势，随从接到指示后，便在骆驼载着的两个木箱子上倒腾了好一会儿。这个手势应该是当地的手语，或是地下交易的某种特定暗号，反正，阿瑟菲是没看懂。
　　“难道自己要被卖去教会？可神职人员还要求好的外在形象，这未免太荒诞了。”
　　想想不可能是这样。
　　“难道要被卖去妓院？”
　　这思路，阿瑟菲不敢再往下想了。
　　其中一个木箱从祭司的骆驼上被卸下来交给了一名强盗，马里德殿下打开木箱来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这家伙会变身术，当心别让他逃跑了。”
　　马里德殿下“好心”地提醒他的老顾主布鲁斯。
　　“放心，巫术神术什么的在我这里都不管用。”
　　听布鲁斯这么一说，马里德殿下只认为他自恃威严，然而布鲁斯只是回答地有些夸张而已，不得不说，对于阿瑟菲的变身术，他真有应付的本事。
　　布鲁斯把阿瑟菲连人带马带到了仙杜王国的主教区，以革恒城。
　　自永恒之夜降临以来，人们早已经忘记了白天和夜晚之分，除了极少数还保留着以往的作息习惯外，大部分人的作息时间已经完全被打乱，因此可以说，在所有的城市里，你总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找得到街道里营业中的店铺和市场上摆摊的小贩。
　　以革恒城也不例外。
　　在现在看来，万物生长靠太阳也非绝对的真理，生活在永夜国度的人们竟然能像往常一样种出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甚至打破了四季的限制，不再有时令与非时令之分。在这个魔法大陆上，一切皆有可能，从以革恒城市场上摆放和叫卖的四季特有的蔬菜瓜果的就可以看出来。
　　来到以革恒城后，城市的布局让阿瑟菲彻底颠覆了对宗教国度的印象。作为主教区的以革恒城鲜有教堂，修道院也屈指可数。
　　这里的地势同那片炽泪沙漠一样开阔，只是一点也不空旷，反而繁华和热闹了不少。布满整个城市的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商业街、从远处看就是一根根弯弯曲曲的土黄色泥墙线，想必是用这里盛产的沙土晒成的泥砖。
　　走进一个大街道可以随意拐进一条小巷子里，走一走便又可以走到分得更细的小胡同。若非经常在城里走动，迷个路蒙个圈是十有八九的事。街巷内店铺林立，烛火辉煌。每一条道路的拐角都是一个个嘈杂的农贸市场，小贩和地摊在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
　　在这样的城市里，只有一种活动充斥着人们的生活，那就是交易。
　　来来往往的货车和马车如流水般行驶在街道上，车上拉着木料和铁材以及一些纺织品，有的往城外运，从的往城里拉。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匆匆，做完一趟买卖又赶着去做下一趟买卖，都奔忙着各自的生活。他们穿着式样一样的服装，却操着不同的口音彼此交流，发色肤色各不相同，一看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他们云集于此，在商业街的店铺周围进进出出，来回穿梭于各个市场，寻找买家，以求挣到一大笔钱。
　　要不是被当地人布鲁斯带着，阿瑟菲准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儿。
　　这时，在街的对面，从马车上快速走下来一个人，其穿着打扮跟布鲁斯一样，也像个祭司。他步履匆匆地走进一家小店，冲一个年轻的营业员大骂一通，营业员又羞又恼，气得脸色煞白，几次想打断这个祭司打扮的人的话，可这个祭司叫得比年轻人还要响，同时还挥动着双臂。
　　“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样的小店也好奇？”
　　布鲁斯坐在骆驼上，见阿瑟菲像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不管看到什么都能看上好久，还露出一副讶异的表情。
　　“……”
　　而被认为是“乡巴佬”的阿瑟菲一点要与布鲁斯辩驳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出生并成长在紫象王国，这个魔法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世界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的他实在对街道已经提不起一点兴趣。让他好奇并驻足的仅仅是跟宗教城市毫不相称的商业气氛而已。
　　穿过一条条街道后，阿瑟菲被带进了一家店，这是一路经过的商业街中所见到的最大也最气派的一家店。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头巾、面纱和围巾以及一些做工精致的金属小饰品。
　　“这是我其中一家店。”
　　布鲁斯从骆驼上下来，像个暴发户一样大步跨进店铺，骄傲地说。
　　“你是祭司？是商人？”
　　布鲁斯不仅打扮成祭司的样子，说话的节奏也是典型的教堂风，竟然会这里跟凡夫俗子一样经营店铺，难道这样教皇都不闻不问吗？早就想把关于他身份的疑问甩出去的阿瑟菲觉得这正是个时机。
　　“你会知道的。”
　　正面回答阿瑟菲关于自己身份的问题，对于布鲁斯来说总觉得有失身份，就像出身贵族的人在与人寒暄时总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作为贵族，就理应被大家所熟知，因此这会让他们觉得有失格调。
　　见布鲁斯有些不高兴，阿瑟菲没再追问下去。
　　“布鲁斯·赫尔南德兹大祭司。”
　　一个穿着营业员制服的年轻人牵着一头骆驼，怀里抱着个大包，像是刚采购回来。他走进店铺后，面向布鲁斯深深地鞠了一躬，深得快要脸贴地了。
　　一听“大祭司”这个称呼，阿瑟菲的疑惑立刻消解了。
　　“嗯。”
　　布鲁斯大祭司看着满满一大包东西，满意地点点头，跟之前马里德王子收到货款时的表情一样，难道这个大包里装的也是金子。
　　营业员把大包摊开在一张圆桌上，里面没有一粒黄金，除了几张崭新的面纱以外，只有一张张纸莎草纸，纸上鲜明地写了“举报状”几个大字，密密麻麻的文字下还附有几个人的姓名。
　　年轻人是布鲁斯大祭司店铺的营业员，这句说听来违和感级强，但事实如此。
　　每当他去市场上采购商品的时候，都会有人向他递交举报状，但举报的内容并非偷盗抢劫之类的，而是对会魔法、巫术或神术人的揭发。
　　自教皇莫名地下令剿杀王国内所有魔法师和巫师以来，举报之风便开始盛行，三天两头就有一个魔法师或巫师被送往监狱或街道示众或被处死，谁也不知道教皇为何会这么做。
　　而如今举报之风更是在整个以革恒城甚至仙杜王国里蔓延，王国里的魔法师和巫师们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走的走，逃的逃，除了一些不怕死的以外，没有谁敢再留在这个国家，纷纷流亡到其他国家去了。
　　布鲁斯大祭司把被举报之人逮住后，便会送往教廷由教皇审判，顺便捞上一笔举报费，再从中抽取一小部分费用分给举报人以示回报。如今，群众为了一丁点儿的举报费，挖空了心思地寻找藏匿在他们之中的魔法师或巫师。布鲁斯大祭司更加以职务之便，前前后后从教皇手里得到了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