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尘寰》huoxiaodao

21、事败

　　诚如袁绍杰所想，青州地界的水陆关卡几乎全部掌握在赤焰堂的名下。而以如今霍小刀在赤焰堂中的地位，要想不声不响地从青州的地面上运走一批枪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风险是一定会有的，别的不说，此事如果被段玉堂知道，必定不会答应。倒不是霍小刀小瞧了段玉堂的心胸，他毕竟是一堂之主，这种在他眼皮底下运私货的事，换了谁只怕也不会忍的下去。况且往日，没有一个活生生的袁绍杰在眼前，他尚且耿耿于怀，认定霍小刀待他只不过是“露水情分”。而今，若是被他知道，霍小刀想从他的地盘上帮助袁绍杰“走枪”，那便是不得了的风波。
　　况且，霍小刀心中暗暗想到，这青州的水陆关卡中，也并不全都在赤焰堂的掌握之中。偏是最要紧的一个通往江上的码头“屿水”码头是本地大军阀张西林的亲兵守着的。袁绍杰当年是从张西林手中勉强走脱的“漏网之鱼”，而今再从他的地盘上过，如果被发现，便是自投罗网，再不会有任何万中之一的幸免了。
　　他当年是与段玉堂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张西林手中捞出的袁绍杰，如今，竟要再帮着袁绍杰运枪来把他送进死地里去吗？光是想一想，霍小刀就觉得自己除非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然而，袁绍杰却似乎看穿了他的念头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手道：“小刀，我请你帮我。这件事如今，也只有你可以帮我。”
　　霍小刀知道他说的不错，在这件事上的确只有他可以帮他。可是，段玉堂呢，只要一想到要在此事上欺瞒于段玉堂，霍小刀的心底就不自觉地涌上一股苦涩而不自然的痛楚。段玉堂，他毕竟待他一片真心，纵然他霍小刀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让他在这样的大事上欺瞒段玉堂简直无咎于一种赤裸裸的背叛了。去背叛一个用尽真心深爱你的人，换了任何人，只怕，都不会好过。况且，枪，毕竟不同于其他东西，是可以杀人的利器，若是走露了风声，便是灭顶之灾。
　　然而，霍小刀虽然犹豫仍是点了点头，他在那一刹那间，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心中的天秤到底倾向了谁，是袁绍杰或段玉堂，只是本能的从心底觉得或者袁绍杰所做的事业更值得他的支持。而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一点头，终于有了之后的一切事情。
　　半月之后，便是段府老太爷的祭日，往年这个时候，段玉堂必会回乡祭祖，今年也不例外。
　　霍小刀早早做好了计划，只静待这一天的到来。考虑到这批枪和袁绍杰的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霍小刀只得亲自去押这批枪。霍小刀仍是没有忘记一出，这堂中是有奸细的。
　　有奸细，这事情的风险就更大，纸里是包不住火的。霍小刀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做好了安排，他亲自押送一批绸缎从屿水码头过。由袁绍杰的同党押送另一批“绸缎”也从屿水码头过。只是，对堂中的“兄弟”说的却是送“一”批货通过屿水码头的关卡。只要他的这一批被查出问题，后面的检查必会松懈一些，更利于真正包藏祸事的那批“货”挟枪通过。
　　以自己为饵，吸引张西林亲兵的注意力，这一层打算，霍小刀谁也没有告诉，甚至连贴身亲信十四也不知道他作的竟然是这样的打算。如果他霍小刀因此而身死，袁绍杰未必会为他停下脚步，霍小刀明白，可是，霍小刀仍然愿意为了他去冒这样的风险。不仅仅是因为对袁绍杰的依恋，也不仅仅是因为袁绍杰曾救过他的性命，更因为霍小刀坚信袁绍杰所做的事值得他为他冒这样的风险。抄家灭族吗？霍小刀淡淡地笑了，看着五分堂院内那一树开得正好的梨花一夜间缤纷落尽，他霍小刀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做这样的事，再适合不过了。
　　屿水码头，当张西林的亲兵从整车的绸缎中搜出霍小刀事先准备好的一支枪时，霍小刀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切皆如他的预料之中。张西林的副官早已得了“消息”，如今抓了现行，手一挥，立刻便有几个大头兵上前五花大绑了霍小刀往回要走。
　　那年轻的副官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对不住了，霍五爷。”霍小刀料到这一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回身在十四震惊至极的眼神中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跟了那副官走了。
　　袁绍杰远远地看着霍小刀被带走时的背影，才终于明白霍小刀的“打算”，他的心里狠狠地一揪，忽然疼的厉害。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袁绍杰再明白不过。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没有任何的办法。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曾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却是一片茫然和无措。虽然如此，他却清楚的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信赖，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霍小刀。
　　段玉堂从六百多里外得到十四飞马来报时，已然疯了，日夜不停地赶回时，袁绍杰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屿水码头通往江上。而霍小刀却已身在张西林大帅府的死牢之中。
　　挟枪私运，暗渡通匪，都是死罪。段玉堂再见到霍小刀时，几乎气到说不出话来，他一把揪住霍小刀的衣襟，道：“你疯了吗？霍小刀？”而霍小刀，张西林的手下为了从他的口中套出整件事的关键，已然对他用了刑。
　　段玉堂看着霍小刀整件长衫从里到外已是血迹班班，心疼到无以复加，一句话未了，竟什么也再也说不出口。霍小刀，段玉堂紧紧搂住他重刑之后连站也站不起来的身体，深深地埋下头去。
　　霍小刀从未见过这样的段玉堂，他所熟悉的段玉堂是意气分发的，是风流倜倘的，是果断干练的，而不是眼前的憔悴到让人心碎的段玉堂。
　　“小刀，”段玉堂抬起头来，眼中的赤诚让霍小刀不改直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出来。”霍小刀眼中忽然水光漾起，段玉堂，到了这个地步，你连一句责问也没有吗？

　　“贤婿，此事不是我要怎样？”张西林冷笑着看着站在眼前的段玉堂，“而是人证物证都在，抵赖不得的。”老狐狸，段玉堂心中暗暗骂道，不过是想趁机挖一勺罢了，于是开口道：“不知岳父大人，何所谓人证，何所谓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