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尘寰》huoxiaodao

11、代价

　　几天以后，袁绍杰被放出了青州大牢。青州城外，古道夕阳，袁绍杰握住了霍小刀的手，却不敢去看霍小刀的脸，只是极其认真地说：“小刀，对不起，对不起。我所做的一直都是危险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一天，真能为此而死，我亦可含笑九泉。只是你，算我求你，不要再为我去做任何不值得的事。我，不值得你留恋。”
　　霍小刀的脸上没有泪，他好似已完全不会再有泪。可是，让他就此忘记这个人，谈何容易。这个在他濒临死亡的边缘时救他于水火的人，这个于他如同黑暗中的一线光明的人，直让他如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求生稻草，让他如何放弃他，他早已是他的一个习惯，一个依赖，一个心头不能割舍的依恋。
　　段玉堂远远地看着依依惜别的霍小刀和袁绍杰，远远地看着，任心头那片寂落的冰凉一点点晕开。霍小刀，什么时候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呢。如果可以，我愿倾我所有，换你回眸一顾。

　　“大哥，你到底用什么与张大帅作了交换？”顾萧然焦急地看着低头拨弄花花草草的段玉堂。他知道契兄此次换了那姓袁的小子出来必然下了血本，可是，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让那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张西林这么爽快的就答应放人。
　　段玉堂没有立刻回答，手上的动作却略缓了一缓，半刻方答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答应了帮他运些军火和烟土。”
　　“大哥，你疯了。”顾萧然大吃了一惊，道：“帮他运军火和烟土？！大哥，那可是要命的东西，只要有一点的差错，可不是赔进去一条性命就能算完事的。那毁的可是整个赤焰堂。你为的什么呀？就为了一个霍小刀？”
　　段玉堂仍旧只是低着头，轻轻拨弄着花坛中的碎土，笑：“三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情’之一字果然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呢。我，对不住你们。”顾萧然然一愣，却张大了嘴，什么话也说不出,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你知道吗？亏欠人情有时就好比亏欠债务，只要有了一次，就往往越欠越多。不为了别的，正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我只怕你这样回护那个霍小刀，他成了习惯，却终究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呢。”
　　门外的霍小刀听到这一句，浑身一颤，闭起双眼，半刻之后，跨入门内，只愣愣地看着段玉堂，什么也说不出。
　　段玉堂极轻淡地瞟了他一眼，把手中掘土的小铲往花坛里一插，拍了拍手道：“别谢我，也别感激我，我段玉堂不稀罕这些。我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该着你的。谁让我段玉堂就偏稀罕你霍小刀呢。”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里屋走去。
　　顾萧然本不知道霍小刀就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颇为尴尬，看了看段玉堂的背影，半天才说道：“五弟，不要怪三哥多嘴。运军火和烟土，迟早是别人手里的一个把柄。老大对你的这份心，你就多担待吧。”说罢，也转身走了。
　　霍小刀兀自矗立的身体一点点靠向了一侧的门框，整个人似乎立不住一般，暗暗地苦笑，他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段玉堂，你何苦呢，直把自己和他都往悬崖上逼；他霍小刀有哪里值得他这样待他。
　　到了第二年开春，赤焰堂果然暗里做起了替张西林□□和烟土的买卖来。霍小刀知道缘由，也不好多作言语。自从青州大牢里捞出袁绍杰，送走了他后，段玉堂对霍小刀却一日日地淡了下去，言语行动间也再不似从前的热情与亲昵。霍小刀只当他死了那份心，行动间倒自在了一些。不想，段玉堂这些日子却在青州最出名的青楼里看上了一个当红的粉头，叫作“小月兰”的，说是过了春分便要迎娶进门来，做第四房姨太太。霍小刀听了这消息，心里却不知怎么了，一阵阵地不自在起来。
　　果然，刚过了春分，段玉堂便在府内张灯结彩地张罗起来，用四人轿抬了那“小月兰”过门，这一日，又在府中举行了极盛大隆重的纳妾仪式。将几位分堂主连霍小刀在内都请到了府中吃喜酒。
　　府中红绸绿带张罗的好不喜庆，霍小刀心里却闷闷得不自在，只独自一人重复着斟酒倒酒的动作。哪知一阵喧闹声中，段玉堂已领了新姨娘来到了各位分堂主这桌酒席间敬酒。
　　那小月兰一个个敬过酒来，待到了霍小刀的面前时，盈盈下拜，举起酒杯口中说道：“给五叔敬酒。”说完竟抛了一个极是妩媚妖冶的眼神过来。霍小刀浑然不觉，举杯一仰头喝了个干净，复又坐下了。
　　等到段玉堂与小月兰走远了，却听身边的二堂主叶不渝“咦”了一声道：“我怎么看咱们这位新嫂嫂有点眼熟呢。”三堂主顾萧然一听，赶紧出口打断了他道：“二哥，你喝多了。”霍小刀却再也喝不下去了，转身叫来了小六，扶着他乘了轿子先行告退了。并没有听见身后四堂主贺向南玩味地笑：“可不是眼熟，咱们新嫂嫂的那对桃花眼简直像极了五弟呢。”
　　“事情都办妥了吗？”三本一郎看了看低着头站在榻前的岩下村。“先生请放心，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好了。”“好，”三本一郎阴险地笑了起来：“那么我们下面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收网了。”段玉堂，只要有埋在你身边的线，就不愁没有钓上大鱼的一天。待到那时，整个青州便不再是赤焰堂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