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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借酒消愁 ...

  •   这种气氛之下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脑袋有点被驴踢了的感觉,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只能承着。
      “美女倒是真的。”王文谦想了一会,又回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傅清月嘿嘿地干笑两声,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被一个男子这么直白的揶揄,自己脸皮再厚也不过是个女子,怪不得姐姐曾经说过,千万不要跟男人比脸皮厚,任何看起来斯文谦逊的男子,调戏起女子来,你都无法想象他真实的脸厚程度,他们的表现永远超乎你的意料。
      这样的话题超出了掌控,傅清月低头不语,攀附着强而有力地臂膀,缓缓地行走在洪流中,王文谦也没有继续搭腔,只是抓扶她的臂膀更加紧了些,两人默默无语,前面开路的阿海不时地拨开随波逐流飘过来的漂浮物,一时间,只有哗哗的水声响彻在静谧的夜晚。
      雨早停了,月色朦胧,视物困难,大家走得很慢,两刻钟后,傅清月有点吃不消了,下午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就饥肠辘辘,刚刚跌进水时,不知是不是喝了两口脏水,胃口烧得难受,一直犯恶心,现在泡在水中行走,精神焦虑过度明显不支,眼睛又涩又痛,脚步缓滞呼吸已粗重凌乱。
      “再坚持一会。”耳边传来王文谦温和的声音,她不说,可离得最近的他感觉得出来。
      傅清月提了一口气,强撑着跟上他的步伐,正煎熬时,前方不远处晃过火光,并传来细微的人声,阿海在前面吆喝着,才知道遇到了郡府的官兵出来救灾巡逻,江堤被冲垮暴发洪水,老百姓会遭遇房屋倒塌连带着家畜和人被冲走的可能,地势低洼和靠近江边的地方更是危险,官兵乘着小船出来巡逻随时救援受灾的百姓。

      王文谦和傅清月上了郡府的船,一个头目打扮的官差对王文谦很是客气有礼,俨然遇到他们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殷勤备至,王文谦淡淡地接受着他们的殷勤,他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在傅清月的身上,傅清月回以感激地一笑。
      巡逻的官兵驾驶着两艘小船,另一艘上除了站着的两个兵差外,还躺着一人,农夫打扮,一动不动,傅清月还想再看明白一些,王文谦已侧身挡在她跟前,递了一个竹杯过来,里面盛着一些液体,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入鼻中。
      傅清月不明地看着他,王文谦递到她嘴边,说道:“喝了它,这是当地有名驱寒的药酒,你泡在水中半个时辰了,喝一点去去湿气。”
      傅清月点了点头,身上的衣服黏贴在身上,不但难受还滴着水,两手紧攥着王文谦的外衫,她没有伸手接,而是就着王文谦的手把酒给喝了,入口辛辣,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腹部,顿时身体跟得暖和了起来。
      “还有吗?我还想再喝点。”傅清月问道。
      “好。”王文谦从酒袋中又倒了一小杯,小船往城里的方向划得飞快,城门上的火把依稀可见,远远望去,倒像是水中的一座城池。
      一个踉跄,傅清月的唇瓣磕碰到王文谦的手指,脸上一热,忙松开,脸色尴尬,瞄了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
      到城门时水浅了便不能泛舟,傅清月等人又重新下了水,涉水回城,城门口站着一个妇人,发髻松垮泪眼婆娑,翘首以盼地望着城外,等官兵把小船拉靠近城门时,一个哭天抢地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城门,傅清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抓着王文谦的手一脸茫然地望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何以悲伤至此。
      王文谦沉默地拥着她,用力地把她带离,原来,另一个小船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是这个妇人的丈夫,被洪水冲走后被官兵救上来时已经断气,怪不得王文谦用身体挡住她好奇的视线,他早知道了。这看似一场无惊险消无声息的天灾,也会毫无留情地吞噬着人们鲜活的生命,溺毙,他是怕她触景伤情吧,因为一个和她有着浓浓血缘关系的人,曾这么狠心的把自己投身于冰冷的湖水,活生生地扼杀掉自己的后半生。

      当天夜里,洪水就漫进院子里,阿碧第一次遇到这种水漫金山的事情,紧张得不行,几乎一夜未睡,傅清月则相反,只觉得身心疲惫,早早睡下,可一夜恶梦。
      院子里的水位最高时有膝盖深,浑浊黄污,傅清月被困在阁楼上两日,吃喝拉撒睡全都在上面,回来时遇到的事情让她恶心害怕了很久,上了阁楼就再也不愿下水,阿碧从最初的紧张到新奇,来来回回不停地倒腾。
      “小姐,你说我用鱼兜捞一下,会不会真有鱼?”阿碧天真地问。
      傅清月头都没抬,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别鱼没捞着,捞条大毒蛇,不过蛇也不错,可以做蛇羹。”
      阿碧嘟着嘴,很鄙夷地瞅了她一眼,反击道:“小姐,做了蛇羹你可别不吃,平安他们这两天捉了不少鱼,你可是半尾都没碰。”
      “我不喜欢吃鱼。”傅清月把目光从书简上收了回来,落在阿碧的身上,她光着两只脚,踩在阁楼的木板上,发出微微的嘎吱声。

      水要漫进家时,各个门口拦了密实的渔网,不会有什么鱼啊蛇啊之类的跑进来,只是家里的下人们闲不住,总不会像小姐夫人们那样整日呆在阁楼上,就折腾地到处抓鱼,洪水爆发,鱼塘里的鱼儿都随着洪水到处游荡,所以平安他们也收获了不少。
      当会,悉悉索索的一阵人声后,嫂嫂李若兰带着她的侍女阿紫寻她来了。
      傅清月把手中的竹简往边上一放,起身迎了过去,“嫂嫂,你怎么来了?”
      李若兰把手中的酒瓶交给一边的阿碧,揶揄道:“就这么不待见我,整日的呆在阁楼里,你也不闷。”
      傅清月自是不好说自己不愿出去的原因,微微笑了笑。
      阿兰和阿碧把食盒里的食碟一一摆在小几上,这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呢,怎么就摆上了?
      李若兰自个坐了下来,反客为主地招呼清月,“来,陪我小酌几杯。”
      傅清月依言就坐,阿兰和阿碧识趣地下了阁楼,一时间就她们姑嫂二人,嫂嫂不是贪杯的人,前后不过才两天,何至于无聊到要喝酒解闷的地步。
      李如兰自斟自饮连喝了两杯,正要再喝第三杯的时候,傅清月伸手拦住了她举杯的手,“嫂嫂,不要喝太急,容易醉的。”
      李如兰一哂,轻轻地推开了傅清月的手,“清月,其实人生难得真正痛快地醉一回,我已经多久没有真正地醉过了?”说得寒渗,傅清月收回了手,她一仰脖,手中的酒尽数落入喉间。
      傅清月沉默,今日的嫂嫂太过奇怪,美貌如昔的容颜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她平日最是贤淑得体,行为举止也自制端庄,姐姐曾私下里跟她说过,大户人家出身的嫂嫂比小家小院里出来的凝香更大方,大哥取了她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
      傅清月啜了一口杯中酒,酸酸甜甜,是时下当地女子爱喝的酸梅酒,这酒口感好,深受夫人小姐们的喜爱,可喝多了,也是极容易醉人的。
      “这东西,吃一次两次倒是新鲜,可还是没有咱长安城里下酒的艾草鹌鹑蛋、摊饼子、炸槐花来得实在,又果腹又有益于身体,可现在也只有这东西了。”李如兰用筷子夹着一颗花生豆,苦笑着说,看着小几上的瓷碟思绪飘忽。
      嫂嫂带过来的几样下酒菜,盐焗花生米、炸小鱼、鱿鱼丝、油炸墨鱼丸,香脆爽口,跟长安的风味确是天壤之别,提起长安,如果一起喝酒的人三个以上,还可以行酒令、掷骰子,哼歌跳舞,尤为潇洒风流,傅清月的脑中,正凝聚着长安城里最是普通繁华的行酒作乐景,轻声笑语,钟乐靡靡,“嘎嘣”的一声,花生米在口中应声碎裂,幻境如昙花一现。
      傅清月眨巴着眼问:“嫂嫂,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和大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这个问题在心中由来已久,大哥和嫂嫂都很怪异,自大哥受伤以来,还有前两日,他们之间好似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冷漠疏离。
      前日晚上回到家时,屋里还没进水,前厅灯火通明,全家的人都在等着,脸色凝重,气氛压抑,原来大哥比她还晚,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正忐忑该如何解释这周身狼狈的模样,这前脚刚踏进前厅的门槛,大哥后脚就跨进大门口,傅清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三堂会审的前奏太吓人,有大哥跟她在一起会好些。
      父亲很久没有理会家里的事,估计大哥和她都没有回来事态严重,才害得他老人家亲自坐镇,王文谦很仗义,帮她向父亲说明了前后始末,傅清月心中感激想着改日请他吃饭好好谢他。
      阿碧红着眼睛搀扶她下去洗漱,她瞅了眼刚回来的大哥,想不到他跟凝香在一起,凝香煞白的一张小脸吓了她一跳,两人全身湿透滴答着水,看来不只她惊险刺激,好不容易不挨骂能溜走,就没有留下来细听他们说什么。
      后来向阿碧打听,阿碧用很不屑的语调说:“凝香的脸是白的,小姐你的脸是青的,大夫人的脸色是青白的。”傅清月咂舌,有那么严重吗?那晚只顾着开溜,没敢正眼瞧众人,也不知嫂嫂看着自个的丈夫和小妾一起从风雨中“浪漫”归来,白担了半天的心,情何以堪,如果她没看错,大哥回来后可是正眼也没瞧过她的呀。

      傅清月不傻,林林总总地串起来,大哥与嫂嫂之间是真出了问题,李若兰眉眼如丝,对傅清月抛了个似笑非笑的媚眼,“清月,今日你什么都别问,只陪我喝酒,好吗?”
      语气娇婉,神态慵懒,想不到嫂嫂也有这样风情的一面,夫妻之间的事,她能怎么着?傅清月转着手中的白瓷酒杯,沉默以对。
      “清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李若兰喝干杯中的酒,颤巍巍地续杯,歪着头问。

      记得,怎会不记得,傅清月微笑着点头,她与李若兰的感情并非是她进她们家门之后才开始的,那得起源于她们的第一次见面,那年,傅清月不过十二三岁,宫中渐台,在皇后的主持下,办了一个什么诗酒宴会,实为相亲大会,京城里适龄的青年才俊、名门淑女都齐了,傅正平也在,傅清月不耐烦参加这傻不拉几拘谨搞笑的宴会,一早就溜个没影,再出现时,已是一身小宫女的打扮。
      正玩得不亦乐乎,不知怎么的被姐姐发现,为了躲避姐姐派过来抓她的人,她跑到了一个偏僻的亭榭躲了起来,不想在那里遇到一个清冷娇丽的官家小姐,本想着就这么完了,那小姐却帮她骗了追赶过来的宫人,素未谋面,傅清月感激她的出手相助,后来,嫂嫂进了门,傅清月才认出,原来嫂嫂就是那个帮她的小姐,李少府的女儿,因着这层缘分,她们姑嫂之间的关系要比别人更亲厚一些。
      “我一心避开,远离那些当红可炙的人,可老天还是没有放过我,可恨家里的父亲哥哥们,也怂恿欣喜,丝毫不问我的意思,我虽是家里的嫡女,可连自己的终身大事,却是半句话也说不上的。”李若兰的目光落在窗外,喃喃地说着。
      她说的是那次与大哥初次相遇吗?大哥为了寻傅清月,也到了那个亭榭,遇见李若兰,并对她一见钟情,而后喜结连理,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傅清月望着窗外,默默地喝着手中的酒,天空早已停了雨,残阳似血,红得古怪,照着院中的洪水,红彤彤的一片,天地仿若一色。

      傅清月嘘了一口气,这可是嫂嫂重来都没有透露过的半分情绪,以往她只知道大哥心悦于嫂嫂,李若兰进门后,傅正平待她情深意重,两人谈不上如漆似胶,可也美满和睦,后来凝香进了门,嫂嫂也大度周到,不知今日为何对她提起这些往事。
      “你可知道,我们被流徙临走的前一晚,我的二哥来见了我,他问我是否愿意留在长安,他说他有办法叫我不用被流徙,我起先震惊,后来了然,只是嗤笑地问他,李家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还要我回去为你们再利用一次?生我养我的恩情我已报完,我的去留不用你们操心。”说得决绝,傅清月心神一敛,看着李若兰沉默不语。她一口饮尽杯中酒,许是喝得急了,呛到闷咳了两声,刹那,一滴清泪沿着眼角的纹路,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没入衣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生在这种家庭,从小便知道以后必定会联姻于某个官宦贵族之家,所以我从小便很听话,琴棋书画,只要是要我学的,我必倾其十二分的精力来学习,除了天赋灵性之外,几乎样样都能上得了台面,可在那十几年的岁月中,我整颗心都是木着的,人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我时常对着天空发呆,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有什么盼头?这十几年来所学的,无非是为了讨一个陌生的男人欢心,依仗他的爱怜度过我的一生,或是竞争成为别人正妻的时候多一些筹码,少一份威胁?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清月,虽然侯爷表面对你不闻不问,可他纵容着你,保护着你,还有你大哥和姐姐,他们都尽他们所能护着你,让你天真浪漫,无忧无虑。”李若兰的声音有些怅然,有些咽哽,她看着傅清月,可目光又没有在她的身上聚焦,好似透过她,看向自己惨淡的少年时光。
      傅清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自个也有被别人羡慕的一天,还是自己最不齿的一面。
      李若兰没有给傅清月说话的机会,她继续着:“直到遇到他。”傅清月一怔,心中似擂鼓一样地跳动,她凝视着李若兰,只见她目光迷离,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脉脉含情,像一朵含苞欲放又含羞带怯的娇兰,这是深陷情海又无法自拔的女人独有的神情,曾经在她的脸上,也经常出现这样的表情,是怎样的一个男子,能让美貌多情的嫂嫂青睐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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