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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谅解无心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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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张丽华与一干宫女入了太子府,得知太子原应是住东宫的,只这东宫修缮,暂住与一府中罢了。
刚分配好住所,正打扫着前院,便闻一小厮报曰:“始兴郡王到。”
这嗓音刺耳,丽华匆忙跑回房中。
前院众人纷纷行礼,一老妪引陈叔陵入前厅见太子。
陈叔陵本无意与太子闲谈,只一心来寻张丽华问个明白。却也不好不见太子,遂与太子闲话几句,只道是闻说太子府后园风光好,却未得见,今有闲暇来观。
那太子陈叔宝本也厌着这个处处比他强的弟弟,见他来,也只是客套几句,便任他在后院赏玩。
陈叔陵只身一人于后园逛荡,赏花观蝶,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丽华想这始兴郡王应是已离,便出房门往前院去。
却是冤家路窄,两人又相见。
丽华见躲不开,便恭敬一礼,道:“参见始兴郡王。”
陈叔陵大为吃惊,心想他并未言明身份,丽华又怎知他是始兴郡王?
丽华见他那诧异不解的神情,平静起身。
陈叔陵拽住了丽华的袖子,拉着她到旁一偏僻小路上。
“我……”陈叔陵一时语塞,“那个,我……”
丽华心中明了他的意思,开口道:“你是始兴郡王,不是什么東疏,我都知道了,你何必骗我?”
“我……我怕你会因我的身份而疏远我。”陈叔陵如实说道。
陈叔陵满是愧意,又怕丽华恼他不再理睬他,便从喉咙中硬生生道出几个字来,那声音低得很,“丽华,对不起。”
丽华听闻,瞪目结舌,他可是二皇子啊,更何况他生性孤高,竟能这般低声下气向她一个下人道歉。
丽华想他虽骗了自己,却本意为好,也有意原谅他,浅笑道:“打住,我可是受宠若惊。”
陈叔陵见丽华嘴角泛一抹笑意,也笑道:“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丽华假作正色道:“看你这般诚恳,便不追究了。”
“丽华,你真好。”陈叔陵笑道。“对了,那宫女分配名单上明明写着你是始兴郡王府的,你怎又会来了这太子府?”
丽华闻言,瞬时再无笑颜,她思及此前之事,不觉内心凄然,不愿作答。
“那杜妪说是你贪睡误时,才去了太子府。可还有别的缘由?”陈叔陵又问道。
丽华不愿再言那伤痛之事,遂谎称:“杜妪说的没错,我确是睡过时辰,才去了太子府。并无他缘由。”
“好端端的,怎会睡过时辰?”陈叔陵心中仍有疑虑。
“许是昨日累着了吧。”丽华随意扯了个理由来说。
“哦,那你想来始兴郡王府么?我其实可以叫人…”陈叔陵迫切地问道。
“不必麻烦了。”丽华不等他说完,便言。
“好吧。”陈叔陵道。“我会常来看你的。”
二人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便各自散了。
陈叔陵回府时,竟见阿母彭贵人在府上,忙去问安。
彭贵人知他是去往太子府的,摒退下人后,问:“你去太子府做什么?”
陈叔陵自知不能据实言说,只得说:“左不过是去兄长家闲谈游园罢了。”
彭贵人见陈叔陵不再排斥与太子接触,反去太子府上沟通,内心好不欢喜,道:“太子根基稳固,嫡出长子,母皇后柳敬言又贵为梁长城公主之女,你需得与他常来往交好才是。”
“是,孩儿谨遵教诲。”陈叔陵道。
“再过些时日,待我寻得那柳敬言的把柄,定当助我儿夺得太子之位,来日登基为帝。”彭贵人笑眸深邃,道。
“母妃,孩儿不想要那皇位。”陈叔陵启唇言。
“叔陵,你莫说傻话。九五之尊,天下人想要还要不得呢。”彭贵人道。
陈叔陵不再言语,内心却是暗自叹气,他并不想做什么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只想摆脱这宫闱算计,与相爱之人,携手天涯。
张丽华与太子府中,结识了冯扶月,扶月年纪小丽华一岁,自道是三岁丧父成孤,为谋生计而入宫中为婢,丽华见她身世与己相似,倒生出份惺惺相惜之感,平日里多加相助。那扶月也是好相与的,二人便情同姐妹般。
丽华渐渐淡忘了与孔缊间的不愉,她到底还是信这世间友谊是在的。
吴兴沈氏府邸
“什么?爹爹的意思是让我嫁给我的表弟,陈叔宝?”沈婺华猛然站起身,问道。
沈君理缓缓点点头,“是,这也是皇后殿下的意思。七夕完婚,你可愿意?”
“爹爹之命,女儿怎敢不从?”沈婺华又言道。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正合她意。
“表弟,我要抓你了!”沈婺华的双眼蒙着红布,嬉笑说道。
“那你便抓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陈叔宝调皮地眨眨眼睛,说。
于是,两人便这样你追我赶地跑着。
“哎呦!”沈婺华的膝盖撞到了石头上,割破了皮,鲜血直流。
“怎么了?让我看看。”陈叔宝急切地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唉呀,这都流血了,赶紧传御医吧。”
“没事的,不用传。”沈婺华强忍住疼痛,挤出一抹微笑,对他说道。
“不行,你这样可不行,得赶紧传御医才好。”陈叔宝焦急地说。
“我,我起不来。”沈婺华抬头言。
“我来抱你。”陈叔宝将她拦腰抱起,倚在他的怀里,那是别样的温暖。
纵然那是几岁时的画面,在沈婺华的心里,依旧记忆犹新。
几日来,太子府上下尽是忙碌,七夕节时,太子将迎娶一品仪同三司望蔡贞宪侯沈君理之女沈婺华为太子妃。柳皇后特别交代,喜宴必要隆重大方。
“我听说,咱们这位太子妃,来头可不小,她母亲是高祖的会稽穆公主啊。”“那她就是皇亲国戚咯!”一群小丫头们边挂喜字边言。
丽华在旁听闻,并不作声。
一年一度的乞巧节至,这同样意味着皇太子大婚,举国同庆。
那喜宴盛大,给婢女们的赏钱自然也不少,众人皆是乐开了花。
“丽华,我们也去拜织女吧!”扶月望见几个宫女已摆好了小案。
“好呀。”丽华只是对拜织女一事有所耳闻,却未亲自拜过。
二人也帮着摆置供奉的水果,茶,五子等,又设香炉,插瓶鲜花几朵。
月光下,众人焚香礼拜,面朝星宿,默许心事。
丽华并非像她人一样求大富贵、佳容颜、好夫婿,她只求能寻得父母亲人,能寻得七岁秦淮岸上的男孩。
大家又说笑了会,便有人取针线来,五色线七孔针,百年来穿针乞巧便是女儿们最常用来乞巧的方式。
轮到丽华,丽华将线拿起,忽想当年在家时,自己也曾在母亲前穿针乞巧,现如今,却已是往事已矣,她一念思家,略感神伤,只闻得扶月叫嚷:“丽华,快穿啊!”
她捻住线头,由多孔穿入,畅通无阻,引来一阵叫好。
“丽华,你当真是心灵生巧!” “也教教我们吧。”
她却蹙眉远望,只是听得后面有声音传来。“太子婚宴,你们可是得了闲了,竟还穿针乞巧来了。”
丽华回首,那熟悉身影走来,近看知是始兴郡王陈叔陵。
“参见殿下。”众人俯身唱礼道。
“起吧。”陈叔陵此时已是走至丽华面前,在她耳前低声言:“的皪愁睇光,连娟思眉聚。你倒成了怨妇模样。”
“你——”
“你们且继续顽乐吧,今日皇兄大喜,自然不会管你们的事。”
众人又嬉笑玩闹起来。
陈叔陵假差遣丽华帮他做事,实则是与丽华在小路上闲聊。
“何事使得你成了怨妇模样?”陈叔陵笑道。
“没什么,就是想家了。”丽华淡淡开口道。
“那你家在哪?”
“我寻不到家,五岁那年生日上元节,我与家人失散。”
“哦。”陈叔陵牵强应道,他没想到丽华这样一个天真开朗的女孩竟是无处寻家的,丽华只是将悲伤掩埋在心中,而将欢笑带给他人。
我不会让你再无家,我会成为你的家人。陈叔陵在心中暗暗说道。
次年,东宫修缮毕,丽华与众人同入东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