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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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花渐迷
那一天，她终于又来了。
那时早已是夜幕四垂万籁俱寂，我因为一些莫名的缘故，久久不能入睡。这时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床边，在我的耳畔低声细语。这一次，我听懂了那个名字，她说：艾薇妮、艾薇妮。
我惊醒了，翻身下床。一旁同样被惊醒的人惊慌拦我，苦苦地劝我，可我听不进去。我狂喜的对他们说：快去给我找到那个女孩儿，我想起她的名字了，叫艾薇妮！
为首的男人对我说：是的大人，但请您先躺回床上去吧，您的身体……
我急不可耐的问：你们去找她了吗？
男人回答：当然了首领大人。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她，大概，马上，破晓之前……
我碎碎念地回到床边，在床头抱膝坐下，望着窗外的漆黑。
男人说：首领大人，您最好还是躺下。
我问他：我给你讲过她的故事吗？就是那个女孩儿、艾薇妮……
男人：当然，我追随您很多年了。
我：嘿，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变成这样碎碎念，向每一个人讲起她，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哪一天就会忘记她；你也知道，我越来越健忘了，我想你们也不愿要一个健忘的首领，可是事实就是……我控制不住，我需要不断地说不断地巩固记忆，然而还是有太多的东西被忘掉……
我停了下来试探的看向男人，男人点点头，我于是絮絮叨叨地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忘记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了，如果能够想起，我一定要赶在我们认识之前就把我们分开！她胆小懦弱，和我完全是两个极端，为此，我们经常吵架，因为她自作主张放走了我的敌人，因为我随意进出那些重兵把守的魔窟，因为我偷偷学习了黑魔法……我经常忍不住向她大吼：艾薇妮你太软弱了，跟你在一起只会拖累我！而她，却小声地说：可是，姐姐，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艾薇妮总叫我姐姐，从一开始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也默认了。我们的争吵到最后就变成我一个人的歇斯底里，然后精疲力竭，挥挥手自己放那些俘虏们走掉了。俘虏们临走前总是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一个疯子，其实我想告诉他们，真正的疯子可不是我，而是她，艾薇妮。
终于我还是跟她吵崩了。那个被艾薇妮放走的俘虏回来复仇了，我被重伤，奄奄一息。我的思绪已经混乱了，也没有力气去责怪艾薇妮，只是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句：离开我，艾薇妮，求求你，离开。
当我从伤痛引起的沉沉睡眠中再次醒来时，下意识喊那个名字——艾薇妮？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我吓了一跳，几乎是从那软软的草地上跳了起来，迟疑地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可是——的确没有那个人的影子，那个缠人鬼艾薇妮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我欣喜若狂！我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这么轻，再也不会有人来为我套上那善良软弱的镣铐，我冲进了一座又一座艾薇妮从不允许我踏入的魔窟，肆意屠杀，又咯咯咯咯地笑着离去。没人知道我这个杀人魔是从哪块阴影中突然钻出来的，人们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给了我那个令人战栗的外号：诡术妖姬。
我在野心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我从未这么自傲，我还想让艾薇妮看看，离开了她我有多么强大，她没能看到我如今的辉煌让我万分惋惜。我是如此的得意忘形，以至于那袭至眼前的危险都没有看见，当我反应过来时，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已经替我挡下了那攻击，我瞪着那逐渐倒下的身影——居然，正是艾薇妮。
那一刻，我是从未有过的惊惶！艾薇妮倒在了地上，因为剧痛而艰难抽搐，那痉挛的手臂扭曲成奇怪的姿势伸向我，好像在向我求助；而我，却犹豫了——如果，我救了她，她会不会，又缠着我？然后，我又会被软弱束缚住，又变成从前那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
我逃走了。我扔下了重伤的艾薇妮，在黑夜的掩护下离开了。之后几天，我一直心绪不宁，我不知道艾薇妮后来怎样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想到那扭曲伸向我的手臂，想到她死了，或者有幸活下来了，回来找我，控诉我的无情……我渐渐有点崩溃，疑神疑鬼，暴躁易怒，噩梦连连，是在那时，我才意识到，艾薇妮对我有着怎样大的影响力！
可是后来，我又与艾薇妮见面了，而且，是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我遭到了偷袭，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艾薇妮悄无声息地替我挡下了那一击。
接下来噩梦的场景也同样在延续。艾薇妮倒在地上，犹如藤萝般柔软的雪白手臂伸向我，仿佛想要拥我入怀，双眸中落满了黑色的剪影，好像一潭缠满藻泽的死水。我似乎能读懂那目光中的话，那殷切的话语，可是，我却再一次选择了转身，落荒而逃。
如同滑落山坡的滚石再一次被推上山顶，相同的情景一次一次的重复。我“谋杀”掉艾薇妮，第二天却又发现她鲜活如初地站在在我面前重蹈我们的谋杀怪圈。渐渐地，我肆无忌惮起来，我很快就学会了利用这“特殊的庇护”，甚至在她死去的时候也不会报以她愧疚的目光，因为我知道下一次我遇到危险时她还会再次复活，好像那本是她的义务、我的权利。
我已经忘了她其实曾经是我休戚与共的伙伴，只记得她是我逃生的工具；我甚至忘了她的名字，而是和我的敌人一样用哪个冰冷虚幻的代号称呼她：镜像。“镜像”一次次被复制、重现，我甚至有点上瘾，当我看到“镜面”被打碎，我会觉得丝丝残忍的暖意，好像喋血似的触目惊心又让人兴奋，好像以此来确认她真实存在，确认自己被保护，我疯狂享受着这种感觉，不愿放弃，直到，我坐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艾薇妮，再也不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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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宫殿的角落跳跃，一明一暗。男人望着久久沉默的女性，道：
“您最好还是躺下，首领大人……”
女性的表情没有变化，然而依言躺下了。她抬着眼好像在看着上方穹顶隐匿在暗处的彩绘，出神想着什么，过了很久，喃喃自语：
“如果这次，艾薇妮不再死去，就不会再消失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轻轻道：
“您需要睡一觉，首领大人。”
女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要等到艾薇妮来，你们，找到她了吗？”
男人指了指窗外的黑夜：
“您看，时间还早，不如您安心的睡一觉吧，破晓之前，我们一定把艾薇妮带到您的身边。”
好像抵抗不住那难言的困倦，女子的眼睫眨着终于沉沉地合上。不知沉睡了多久，那眸子又忽然的睁开，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没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的确在那曾经暗淡的眸子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光彩雀跃。她的唇瓣蠕动，无声吐露着什么零散的音节，她的最后一秒就定格在了那一刻，久久凝视着那个方向，眼中有笑，接着，泪水倏然从双眸中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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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出之时，男人推开了门，对等待在门外多时的帮众平静地宣布：
“首领大人已经停住了呼吸。”
一片窃窃私语中，男人走下了阶梯，这时，一个随从忍不住跟了上去，轻轻问他：
“一直听到首领大人提到那个女孩儿，艾薇妮，大人您见过吗？”
男人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缓缓回答：“艾薇妮，你不是也见过吗。”
随从愣住了。
“艾薇妮，就是首领大人曾经的名字。姐姐在娘胎中就吞噬了孪生妹妹的营养，出生后，‘艾薇妮’的身体里一直都住着姐姐和妹妹两个人格；直到一次变故，妹妹的人格‘自杀’，只在姐姐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妹妹才会再次出现，保护姐姐。可是在她坐上首领这个位置后，也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随从愣愣的听着，好像恍然大悟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
“所、所以首领大人在位的这一年多来……”
“一直在自残。”男人把随从没敢说完的话接了下去。他转回头去，望着那扇沉重的大门，悄悄叹息一声。
“可是没用，如果达不到真正威胁到生命，艾薇妮是不会出现的。”
“我不知道‘艾薇妮’自杀后的这些年，首领大人的心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我想，我能理解为什么，首领大人选择了在在位一年多后便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即使是死神也好，‘艾薇妮’，她们会再次相逢的。”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