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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 ...

  •   细雨濛濛,云雾飘渺,山路上青苔遍布,似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俏如来小心着脚下浸了雨水的湿滑青苔,一步步拾级而上。
      越往山上,山雾越重,视线也越加的模糊。直至山顶,视野才开阔起来。
      山顶乃是一处无边断崖,崖壁陡峭,怪石嶙峋。从崖边望下去,只见到一片茫茫云海。山崖对面更高的主峰在云气中若隐若现,好一处天险。
      俏如来开始发愁了,这神蛊峰的主峰,究竟是要怎样上去?莫非是自己走错了路吗?
      正思考着,视线一瞥,忽见一名紫衣女子悄立崖边。这女子是何时出现的,又是怎样出现的,俏如来竟毫无察觉。
      “在下俏如来,前来拜访神蛊温皇。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可否代为引见温皇先生?”俏如来上前一步,拢袖一揖,恭敬问道。
      那女子淡淡望他一眼,漠然开口:“主人今日不在,你请回吧。”
      “那在下就在此地等先生回来。”
      “主人此去不知要多久才会回来,等也无益。”
      “无论多久,俏如来都可以等,但蜀军等不起,百姓等不起。况且……”俏如来抬眼注视着面前女子。“相信先生也不会让我等太久。”
      女子微微一怔,冷笑一声:“哼,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神机妙算,想来早就算准我会上山拜访。若是先生不愿见我,大可避而不理,又何必特意安排姑娘告知我呢?”
      女子瞥他一眼,眉目间流露一股英气,却难看出是什么表情。
      “我说过了,主人不在。神蛊峰不留外客,你若执意要见主人,明日再上山来。”
      说罢,女子果断转身。束在脑后的长发被风带起,自有一番潇洒模样。
      这一转身自是冷淡地将俏如来拒之门外。年轻的君主并不恼怒,只是轻轻叹一口气,道:“好吧,明日我会再来。”
      方要转身离去,忽听那女子又道:“俏如来,主人留了句话给你:诚心跨出一大步,迷茫之中亦有路,欲见毒邪无它法,真情真意终流露。”
      俏如来猛地回头,哪里还见那名紫衣女子的身影?唯有一片山雾,白茫茫地笼罩四周,连那断崖的边缘都被掩得不甚清晰了。

      俏如来在山下的村落中借宿了一宿,第二日重新登上山来。无边崖上依旧雾气弥漫,却不再见到那名女子。
      他伫立崖边,望着对面高耸的主峰,思索良久,终于向着崖外的虚空迈出一步。这一步迈得异常坚定,但在脚步悬空的那一瞬间,俏如来仍是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下一刻,脚步落定。山崖间凭空现出一座悬桥,百丈之长,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巍为奇观。
      暗暗吐出一口气,俏如来缓步踏上悬桥。桥下云海翻滚,行走桥上仿佛置身云端,惊险之余别有一股豪气升至心间。
      看来,选择神蛊峰作为隐居之地的神蛊温皇,世人虽皆传其远避红尘、淡泊名利,实则亦是一名志存高远、胸怀天下之人。
      最后一步踏在主峰崖边,昨日那名紫衣女子早已立于山雾之间。
      俏如来方要开口打个招呼,脚下的悬桥忽然消失。脚步尚未在崖边踏稳,身躯却猛然下坠,俏如来忙提起真气,借着足尖与山崖接触的那一点,纵身跃起,稳稳落在女子身前。
      从始至终,那名女子一直默默地看着俏如来化险为夷,既无惊讶之色,也无赞赏之意。
      “俏如来依约前来了,请问姑娘,温皇先生今日可在峰上?”
      女子目光中微微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淡然开口:“你不需要听一个解释吗?”
      “姑娘所言,是何种解释呢?”保持着恭敬的态度,俏如来明知故问。
      “你刚才,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但俏如来并未死,不是吗?”
      “哼。”女子不再追究,自身后拿出一套精致的酒壶酒杯。白瓷的酒杯上镌刻着一对青花龙凤,颇有文人雅客风范。“主人事先吩咐我温一壶酒款待你。你把酒喝了,就下山去吧。”
      俏如来接过酒杯,不疑有他,举杯便要饮下。女子忽又以腕隔开酒杯,问道:“你就这样想也不想的喝下去?如果我是北魏的人,又或者是东吴的人,在酒中下了毒,你又如何?方才在悬桥之上已是步步杀机,你自以为没死就是没人想要杀你,未免太天真了。”
      俏如来稍稍放低了手中酒杯,回答道:“昨日姑娘留给我的话中,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诚心跨出一大步,不仅是要我在无边崖跨出一步,更是要我在内心跨出一步。我有求于温皇先生,就必须全心全意相信先生,才能让先生无顾虑地全力发挥。现今俏如来诚心拜访,自是相信先生与姑娘断不会害我。”
      女子静静听他说完,微微垂下眼眸,劈手夺下他手中的酒杯。“你的诚意很多了,但身为一方君主,你的心机太不够。”
      一杯酒泼向路边的草丛,草丛顿时变成黑色,伴随着诡异的“嗞嗞”声响。
      “主人今日仍未回转,你离开吧。”
      俏如来望着变黑的草丛,怔了片刻,再度揖首告辞:“姑娘的提醒,俏如来记住了。明日,我会再来。”

      第三次再上神蛊峰,经过崎岖的山路和险峻的无边崖,又是半天的时间。无边崖悬桥的对岸,紫衣女子果然已经在等待了。
      这一次女子并未开口,只是待俏如来走到她身前时,一个转身,兀自向峰上走去。
      俏如来跟在女子身后,一路来到山顶之上,正是午后阳光正暖之时。山顶的雾气逐渐散去,俏如来回首望向自己来时的路径,却见层峦叠嶂一览无余,大有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之感,这神蛊峰当真是一块宝地。
      还不待他欣赏够眼前美景,女子忽然道:“主人正在午睡,你等一会吧。”说着,也不再招呼俏如来,女子推开房屋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俏如来这才注意到,山顶上还有三四间房屋。房屋不大,却很雅致。房前屋后各色花草丛生,杂而不乱,显然是有人精心照顾过的。
      从半掩的屋门望进去,只见一名蓝衣之人正斜斜靠在榻上。不多时,女子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醒了还不快起来?你自己的客人自己招待,还要我忙到几时?”
      继而便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哎呀,我的蝴蝶怎么这么不知道体谅主人呢?你的主人我也是很累的。”
      房门“吱呀”一声被完全打开,紫衣的女子托着一盘茶壶茶杯走了出来。俏如来为自己不小心偷听到主人家的对话有些过意不去,那女子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轻轻向他点了下头,便托着盘子往另一间房屋去了。
      屋内蓝衣之人懒懒起身,稍微整理了下身上衣服,取了榻边羽扇执在手中。
      “功名爵禄尽迷津,贝叶菩提不受尘,久住青山无白眼,巢禽穴兽四时驯。”
      蓝衣人转过身来,笑得温雅。他双手持扇,向着俏如来深深一揖。“在下神蛊温皇,不知蜀国国君来到,有失远迎,还望赦罪。”
      俏如来连忙上前扶起温皇,说道:“先生客气了,国君之名,我承担不起。汉室天子尚在,俏如来岂能自立?”
      “汉室天子,不过是任飘渺掌中傀儡,而你俏如来,才是众望所归。”说话间,紫衣女子已将茶泡好端来,温皇与俏如来双双落座,女子为两人添上茶后便离开了。
      “她是凤蝶,是我的侍女。”温皇缓缓摇着羽扇。“这只蝴蝶的嘴巴很厉害,如果有冒犯之处,请不要与她计较。”
      “不会。我知晓前两日之事,都是先生给我的考验。我听闻多年以来有很多人找过先生,希望先生出山,却无人成功。彼时认为那是先生对世事漠不关心,如今看来,应是那些人都诚意不足,要请先生出山却仍对先生百般猜忌。”俏如来站起身来,正色说道:“今日俏如来诚心请求先生入我军中,助我军一臂之力。”
      闻言,神蛊温皇阖上眼眸,微笑道:“你的诚意,温皇收下了。我等你很久了,主公。”
      俏如来大喜,与温皇以茶代酒,畅饮一番。两人自时局谈到王者之道,又自北魏和东吴谈到蜀军的现况。俏如来对魏军的逼杀颇为担心,算算两军的行军速度,只怕蜀军和随军而行的百姓在长坂坡就会被魏军赶上,最迟也不过是四五天之后的事情。蜀军长期奔逃,早就人心惶惶,若是此时被千雪孤鸣率领的魏军赶上,就算不全军覆没,也会损失惨重。
      温皇却道:“主公不必着急。长坂坡之战,是魏军的机会,也是主公你的机会。”
      “我的机会?”
      “三分天下的机会。”

      北魏侍中侍郎酆都月负手立于无边崖边,冷眼注视着对岸高耸的神蛊主峰,一张沉静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三日之内,神蛊温皇会面俏如来、受拜西蜀军师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消息散播的途径却是不甚了了,显然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散播消息之人有何目的?神蛊温皇的本领究竟到什么地步?又或者,这个有心人,正是温皇本人?
      受任飘渺之命,酆都月此行目的,正是试探温皇。所谓试探,本就有很多种方法,言辞交锋也好,武力交手也好,他酆都月,从来就不是拘泥于手段之人。
      然而,在他的手段施展出来之前,温皇就封住了他的全部手段。
      一座悬桥凭空出现在无边崖前,温雅的声音隔空传入耳中:“贵客驾临,请进入吧。”
      以攻为守,以诚惑敌,好一名神蛊温皇。
      酆都月望着面前摇摇欲坠的悬桥,迟迟未有动作。静,他静得下心;沉,他沉得住气。
      正在双方都陷入一片静默之时,突来一声高昂凤鸣,一道赤红火焰贴着酆都月身侧飞过,飞速通过悬桥,在对岸凝神聚体,缓缓落下。
      “三分天下之局,若是少了本都督入局,岂非无趣,神蛊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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