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成痴》褚枫

21、第十章：下

　　周一，大雨的天气，程落去找了她的叔叔，他们家一共就分到一套六十来平米的房子，四个人挤在一起，程落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的目光都十分不善，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对于这种目光程落还是十分讨厌。
　　忍着心内的不适，程落径自坐在他们家沙发上，程自强又要上前，被他妹妹程倩倩拉住，最后还是程落的叔叔开口发问：“程落，你来找我们什么事？”
　　“我分了两套房子你们应该知道吧？”程落单刀直入，她实在也没心情和他们吵架。
　　“你是来讽刺我们的？”
　　“不是，我想卖给你们一套。”
　　这次那一家四口都有点发愣，现在城市大开发房价一个月一个样，而且又是市中心，转手她就能赚不少钱，程落这个时候要卖房子他们当然想不到。

　　“我有一套七十多平米的，要交五万块钱的费用，这五万当然你们出，还有，我的卖价是五万，简言之，那套房子，十万块钱就是你们的了。”
　　见他们几人都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程落接着说：“帐合不合算你们自己心里明白，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周之后我来，决定了就准备好钱，不然我就卖给别人，就这样，不打扰了，我走了。”程落起身就要离开，她的叔叔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程落回头微微一笑说：“叔啊，我缺钱。”她叔叔一怔，什么都没说就让程落走了。

　　十万块买套七十平米在市中心的房子当然合算，谁都不是傻子，程落一周后再到他们家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已经完全换了样，她的叔叔笑着叫她侄女，程自强叫她妹妹，程倩倩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喊姐姐，程落抖掉一波波的鸡皮疙瘩说：“你们不用如此，今后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联系，这一次是交易，之后我们谁都不认识谁。”
　　程落说完看着他们脸上僵硬掉的笑容，很有一种爽翻的感觉。
　　程落当天就拿到了五万块钱，不用签什么协议，他们也知道程落的为人，一个月之后一切尘埃落定，程落得到了他叔叔给的五万，加上自己的积蓄又向卫叔借了一万，她拿下了那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虽然没有装修的费用，但是程落还是挺满足的。

　　拿到钥匙的那天正好是五一，程落高兴，带着程东和程西去吃刚在他们这个城市兴起的永和豆浆，里面其实卖的品种挺多，但是价格相对外面他们吃的那些就贵一些，不过也就尝个鲜。

　　程西真的已经是大孩子了，个子也已经蹿到一米六了，明明一年前程落还记得她是个小不点，程东个子不算高，但是也已经不再稚嫩。
　　程落看着对面俩人说：“唉，你们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快呢，以前小豆丁的时候多好玩。”
　　程西瞥自己姐姐一眼，她现在个子在班级里属高的，这一点她还有点不高兴，因为一排位子她就要排到最后两排去。
　　程东也不乐意，明明他比程西还大半个小时呢，怎么就程西比他还高了？

　　程落歪头拖着腮笑嘻嘻地看着弟弟妹妹，忽然程西举着手冲门口说：“哎，那个……叫什么什么墨的哥哥，过来这边。”
　　程落回头，心脏骤停，程东起身拍拍程西的脑袋而后对罗沉墨说：“不好意思，太长时间不见，程西可能忘记你叫什么了。”
　　罗沉墨点点头说：“没事，我叫罗沉墨。”
　　程西吐吐舌头：“不好意思。”
　　程落慢动作一般转身，开口：“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程落。”

　　似乎总是这样，程落和罗沉墨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相遇，然后总是会说这一句：好久不见。当然确实她们每次见面几乎都会隔上半年左右的时间，反正也真的该说这句话，可这么多次下来，程落有点讨厌这句话带给人的感觉了，疏离、陌生。

　　“好久不见”，简单四个字，说出来的心情也各不相同，程落觉得大概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最痛，因为没有其他的开场白，也无法说出思念，不过一句“好久不见”，一切便只能在不言中落下幕来。

　　罗沉墨去买了点吃的，端回来的时候其实程落他们已经吃完了，只是程西和程东都挺喜欢罗沉墨所以耗着不愿意走，于是程落也只能尴尬地陪着。
　　程西问了很多关于大学的事情，比如是不是不用早起，是不是上课很随便，是不是没有作业，是不是可以随便谈恋爱等等，程落实在不想说什么就任由程西问罗沉墨答了，程东也问了一些事情，罗沉墨自始至终对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甚至连是不是男生宿舍的人都好几天不洗袜子这种事都认真解答：“也并不是这样，确实有可能有些宿舍比较邋遢，但是大学里还是经常会检查宿舍的，所以大部分男生宿舍虽然比女生宿舍差一些，不过不至于到好几星期不洗衣服这种地步。”
　　程西和程东听完罗沉墨的所有解答之后，程西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唉，幻想破灭了，我还以为大学是天堂呢。”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没有早操没有课程什么都没有不是会很无聊吗？”罗沉墨反问，程西点点头说：“那倒是，只是老师们一直让我们努力努力，说是到了大学就好了什么的，所以我们都抱着那种一到大学就解脱了的想法。”
　　程落拍拍程西脑袋，笑道：“好好学习就行了，想这么多。”
　　“学习之余嘛，姐，你总不能让我学习之余还在考虑期末考试的内容啊。”
　　程落失笑，罗沉墨说：“想想也没什么，至少大学是个能发挥你个性的地方，可是无论如何现在的学习还是不能放下。”
　　程西又吐吐舌头，然后把刚才喝剩下的最后一口豆浆给喝了。

　　等罗沉墨也吃完了，程落说：“那就这样吧，我们也该……”
　　罗沉墨却转身对程东和程西说：“抱歉，上次说以后会去看你们，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明天你们是不是还放假，我带你们去游乐园吧，兑现以前留给你们的诺言。”
　　“好啊，好啊，我们放假，连着周末我们放了四天假呢。”程西挺高兴，程东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程落扭头看向外面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几人分开的时候罗沉墨问了他们现在住的地址，然后约定好第二天八点去接他们，之后罗沉墨便走了，程落看着那个背影，总觉得两人之间微妙地可以好好说话了，程落心想难道自己这是放下了？

　　第二天罗沉墨的车子开到楼下，程东和程西围着车子转了一大圈，然后程西流着口水说：“这车得多少钱啊？”
　　罗沉墨说：“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走吧，上车。”
　　程西和程东一起去了后排，罗沉墨等程落也上车，程落则敲敲车窗对里面俩人说：“小心点，不许给哥哥惹麻烦，要听话。”
　　“嗨嗨，知道了。”
　　“知道了。”

　　站直身子程落淡笑着对罗沉墨说：“我就不去了，还有事。”
　　“什么事？”
　　“房子分下来了，我想自己刷刷墙面漆什么的。”
　　“你自己装修？”
　　“装修我哪里会，现在我们没钱装修，可总不能直接住进胚房里，总得刷刷墙壁，弄点柜子什么的，这些我准备自己来弄，反正这一周我也没法去卖衣服，那边正好也整修呢。”
　　“好，今天我带他们去玩，明天我帮你，我们放假一周，加上下周周末，应该可以帮你弄完。”
　　“也好，那先谢谢你了。”
　　“晚上我会在九点之前把他俩送回来，晚饭你自己弄点吃吧，我带他们去吃。”
　　“行，谢谢你。”
　　“我走了，晚上见。”
　　“嗯。”

　　程东和程西都没去过游乐园，但是游乐园大概是所有孩子心中一个梦，所以在看到那些飘飞的气球，旋转的木马，还有壮阔的摩天轮时，程西张着大嘴竟然说不出话来，程东也睁大眼睛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罗沉墨在入口处买了联票，联票虽然贵，但是游乐场内所有游戏随便玩，他看到程东程西的样子就猜到他们大概从来没有来过，所以他想带他俩玩遍所有的游戏。
　　罗沉墨带着他们真的玩遍了所有的游戏，中午在游乐园里简单买点东西吃了，下午把他们喜欢的游戏又玩了一遍这才罢休，程东和程西都不喜欢旋转木马和摩天轮这种温吞的游戏，他们喜欢刺激的，比如海盗船、过山车和跑跑卡丁车这种，罗沉墨对这些游戏其实都不怎么感冒，不过他俩喜欢他自然从头至尾陪同。

　　直到下午五点半，程东和程西才累了，罗沉墨带他们去了一间高档的自助餐厅，程东和程西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食物都有点无从下口，罗沉墨给他俩一人一个盘子，而后自己走在前面，看着喜欢的就夹起来放到自己盘子里，他动作很慢，程东程西很快会意，对于罗沉墨的这种温柔他俩不是感觉不到，也因此对罗沉墨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晚上送程东和程西回去的时候俩孩子都已经困得不像样，程落让罗沉墨进屋坐坐，罗沉墨这一次没有拒绝，屋子干净整洁，程落将这个临时的小家收拾得很温馨。
　　端一杯茶给罗沉墨，程落说：“房子是租的，幸好朋友帮忙，住了快一年了，还有点不舍得呢。”
　　“很干净。”
　　“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朋友说房东就一个要求，那就是房子一定要干净，可是虽然这么说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说着程落有点羞赧地笑出来。
　　“新的房子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吗？”
　　“嗯，就是在原来的地方重建的，我们家要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挺大的，而且还有一个储物间，足够我们住了。”
　　“几层？”
　　“二层，已经很好了，三层四层这种最好的要留下来卖，我们只能选择二层还有六层七层这种房子，程西和程东都不太喜欢爬楼梯，所以我们要了套低层的。”
　　“挺好，只要有阳光就可以。”
　　“阳光还挺充足的，阳台也不小，至少能有个住的地方，我们都很满足。”
　　“要交钱吗？”
　　“交了，九万块，我把那套七十平米的卖给我叔叔了，让他又添了五万块，钱也就凑够了。”
　　“挺好，明天我过去帮你。”
　　“其实不用麻烦你，你也好不容易放假。”
　　“在家也没事，就这么说定了。”
　　“噗，你怎么都不听人说话。”程落忽然失笑，她啊，终于能平心静气的和罗沉墨聊天说话了，那些见到罗沉墨就快要窒息似的感觉已经渐渐消散，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毕竟能平和了也便说明不爱了。

　　罗沉墨的视线一直锁在程落身上，程落的笑容如此美好，那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

　　“我明天直接去那边，到时候你给我开门。”
　　“好吧。”
　　“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再见。”
　　“再见。”

　　罗沉墨第二天去的时候还带去了一个人，说是以前做装修的一个朋友，名叫王柏。王柏其实并不做粉刷墙之类的事情，他进屋后看了一圈然后就开始工作，将电路线给装好，各处都按上安全的插销之后又开始弄水，洗漱间、洗澡间还有厨房都弄好后，他利用下午剩下的时间还给程落他们装上了太阳能，程落问他多少钱，他给了程落一张名片，说是不用钱，但是希望她能帮忙宣传，程落疑惑地看着他，他摸摸脑袋有点害羞地说：“刚开了一家卖太阳能的店，你是第一个愿意让我安装的，所以真的希望你能给我宣传宣传，你们这一个小区大概有不少人愿意安装，但是现在这一块竞争也大了，所以……”
　　王柏脸都红了，程落觉得这个人其实挺可爱，于是答应一定帮他宣传，而程落也没想占他这点便宜，只是她现在真的没钱，她想的是一两个月之后再去把钱给他。

　　王柏呆了一天把程落家里的电路什么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才走，程落要请他吃饭他怎么都不肯，程落没法，罗沉墨说：“放心吧，以后我会请他的。”
　　程落听罗沉墨这话有点别扭，让他替她还人情好像也不是个事，但是程东和程西刚好过来，两人都说饿了，程落于是也当没这回事就算了。

　　晚上四个人准备找地方吃饭的时候，程西看着姐姐脸上一道白粉说：“姐，你去洗个脸吧。”
　　“怎么，弄到脸上了？”
　　“嗯。”

　　程落去洗漱间一看，岂止是弄到脸上了，是大半边脸都是白的，他和罗沉墨一屋程东和程西在另一个小房间，结果应该就是她顶着大半张白无常似的脸和他说了一下午的话？
　　洗完脸回来，罗沉墨和程东程西都已经换好衣服准备走了，程落无语，看他们仨一脸无辜的样子倒显得她小气了。
　　路上程东程西走在前面程落和罗沉墨走在后面，程落略带嗔怪地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什么？”
　　“脸上的东西啊。”
　　“哦，我觉得无所谓。”
　　“你觉得无所谓可是我顶着大花脸一个下午呢。”
　　“也挺好看的。”
　　“……”程落哭笑不得，这玩笑算什么？

　　回家后程落简单做了点面条就算了，四个人在餐厅稀里哗啦地吃，吃着吃着程西哈哈哈笑出来，程落轻拍她后背：“吃饭的时候悠着点。”
　　“哈哈哈，我们四个就我吃得最响了。”
　　“你很光荣？”程落无语。
　　“嗯，很光荣。”

　　一周之后房子都粉刷好了，王柏又来过一次，给他们弄了个很大的衣橱还有一个漂亮的流理台，洗漱间也帮忙铺上一层地板砖，完工那天程落看着虽然空荡荡但是宽敞明亮的房子，而后转头对程东和程西说：“太高兴了，你们不是该主动过来和我拥抱吗？”
　　程西似乎很是不乐意，但是却依旧上前和程落拥抱，拥抱完之后程西还说：“姐，你怎么跟没长大似的。”程落一巴掌拍程西脑袋上。
　　程东也过去和程落拥抱，拥抱中，程落觉得程东身高虽然没有程西高，但是真的壮实了很多。
　　程西在他俩拥抱完之后说：“罗沉墨哥哥，过去和姐姐拥抱。”程落听了有点无奈，“小西，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可是程落的话刚落，罗沉墨已经走到她面前，程落忽然就僵了，罗沉墨伸出双臂轻轻将程落环住。
　　久违的心跳失速再度出现，两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