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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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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姐,咱们还是别偷听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我只听一小会儿,就听听你们嘴里那个才貌双全,男女老少全都通吃的慕君远和我爹说些什么,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我瞄了眼一脸哀愁的朵朵,顺道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就算被发现了,我爹也不会和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一般见识。”
只是,朵朵愈发不放心了。她苦着一张脸:“老爷不会和小姐一般见识,可奴婢我就得受罚了。”
我十分明白她的哀愁,脑子有病的是小姐我。对于此事,尽管本人多次反复强烈抗议,可惜抗议始终无效。结果就是,十里村八里乡,人人皆知我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傻姑娘。
其实我是个正常人,顶顶正常的人。
可惜,始终坚定不移锲而不舍持这一观点的只有本小姐我一个。
果然,真理往往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在真相仍被大多数人扼杀在摇篮中不能见到天日时,我只能默默承受着每天被灌各种汤汤水水的痛苦。
朵朵还在天边的云彩和老爷的惩罚中挣扎,我已经八爪章鱼一般趴在屏风后头,进行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的偷听。
爹爹沉着声音:“此话当真?”
慕君远道:“是,小侄愿意娶紫鸢妹妹为妻,一生爱她护她敬她。”
你也许还不知道,那个听起来十分斯文秀气的名字紫鸢,是属于本小姐我的。
而慕君远,那个传说中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变化,不食人间烟火的众多少女心目中的天边的云彩竟然说要娶我。
我浑身一颤,慕君远的话无疑是滚滚天雷,劈头盖脸朝我袭来,瞬间将我雷得外焦里嫩,傻傻分不清北西南东。
可是,关键时刻,怎能傻帽?
于是我一个不小心扑倒了屏风,连人带屏风准确无误地呈大字状出现在爹爹和慕君远的面前。
“紫鸢,你……”爹爹颤巍巍地指着我,咬牙切齿,“你有病就该好生在闺房里待着,跑这里来像什么话!”
我下意识地反驳:“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好吧,我一时情急就给忘了,我爹的全家也包括我自己。
爹爹脸色铁青,一连“唉”了三声,万般无奈转向慕君远,估计是不想卖我这个头疼货了。
“君远贤侄,紫鸢虽是我女儿,可她如今这个样子,老夫实在是不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这真的是我亲爹吗?我内心的悲伤早已逆流成河。
慕君远轻轻一笑,朝我走来,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靠近的脚步。
他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冲我伸出手。
我的目光缓缓上移,移到他近距离放大的脸上。
他脸上是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很轻,像一根羽毛浮在心上。那笑容里没有轻视,没有嘲笑,像是能包容一切,也融化了一切。
我紧紧盯着他。
他也回望着我。
四目相对,我伸出手指,指着他眼睛下方的位置:“亲,你的睫毛掉脸上了。”
【二】
慕君远要娶我这件事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偶尔小姐我也会酸一把,望望月亮,人在江湖,终归是不能免俗的。
可我还没推开窗户,窗外竟有人迫不及待地伸了根手指,戳破了我那层窗户纸。
需知家里的一砖一瓦皆是花钱盖的,我不忍那人继续糟蹋下去,索性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人一心一意戳着窗户纸,末了还拿出一根管子朝里头吹气。
我好心拍了拍那人的肩头:“你在干嘛?”不好意思,损坏私有财产是要赔钱的。
那人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我会突然出现。
猛地转过身,我两皆是一惊。
这人虽然穿了夜行衣,又佯作男子扮相,可分明就是平日里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朵朵。
“朵朵。”
我一喊,那人身形猛地晃了晃才堪堪站稳。
她咬牙切齿:“朵朵是谁!”
“可不就是你嘛。”小样儿,不要以为换了衣服我就认不出你了。
“你才是朵朵,你们全家都是朵朵。”她怒不可遏,拿起刀追着我狂砍。
不就是被我认出来了,至于动刀嘛。“别砍了,砍我没经验的。好了好了,你不是朵朵,我才是朵朵,咱们有话好商量嘛。”
这话她多少是听进去了:“赶紧把秘宝交出来,否则休要怪我刀下不留情。”
我额前顿时出现了三个大问号:“秘宝是啥?长什么样的,你先拿给我瞧瞧,我再帮你找。”
我如此善解人意却得不到好的回报。朵朵更来劲了:“休要装傻,我知秘宝在你这里,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
我欲哭无泪,我是真不知道啊。万般无奈,我只好小心翼翼躲避着她手上锋利的刀子。
只是我一退再退,很快就退无可退,被逼到了一处死角。
黑衣人恶狠狠地看着我,她手中的刀子毫不含糊地朝我招呼上来,我吓成一尊雕塑,完全动不起来。
可她竟然也停了下来,我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儿,只见她就那么拿着刀子,高举着要砍我的姿势,一动不动,定在那里。脸上表情明明很是着急,可偏偏像是在等待什么。
下一刻,慕君远天神般从天而降,挥手挡开了黑衣人的刀,我才得以解脱。
而黑衣人此时也再次变得和先前一样敏捷,好像事先设定好了一切,非得等到慕君远出现之后才能动弹。
慕君远啥时候变成了活动开关?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爹爹便带着一干护院赶了过来。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顿时变得火光辉煌起来。
黑衣人见势不妙,夺墙而逃。
爹爹一脸焦急:“紫鸢,你没事吧。”
我摸了把还长在脖子上的脑袋:“幸亏慕君远出现得及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紫鸢的状况已是众人皆知,怎么会有人想到要来害她?”爹爹觉得十分费解。
我也想不明白:“她说要我交出什么秘宝,可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爹爹多看了我两眼,才回忆道:“没想到如今还有知晓秘宝的人存在,这是一件武林至宝,传闻谁得此物便能号令武林,二十年前江湖便是为此掀起血雨腥风,多少英雄豪杰都为这秘宝丧命。但秘宝消失已经快二十年了……”
这么神?“莫非是在咱们家?”
爹爹打量着我:“咱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必是来人误会了。”
我表示赞同,若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也不至于成了爹爹眼中赔钱的滞销货。这么说来,究竟是我没有一个盟主爹爹的错,还是我爹没有当上武林盟主的错?
比起秘宝,其实我更好奇朵朵为何要扮作黑衣人:“你们看出来那黑衣人是咱们认识的人了吧?”
可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异口同声:“小姐你疯了,那人穿着夜行衣我们怎么可能认得出是谁。”每天在身边的人,不可能换套衣服就认不出来了啊。
我急了:“那分明就是朵朵啊。”
丫鬟们索性一拥而上:“那分明是个男人啊,小姐。”
她只是假扮成男人好么。神呐,快来救救那群愚蠢的人类,男子和女子的差别很大好么,女扮男装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技术含量啊。
我不甘心:“那声音总听得出来吧,那声音分明就是个女的。”
这回,大家索性都不搭理我了。“赶紧的,小姐疯病又犯了,快把小姐扶到屋里去。”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丫鬟能把我说到断气。
我表示很无语,可更无语的是,他们竟然还对我无语。
【三】
爹爹明显不愿意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转而欣慰地拍了拍慕君远的肩膀:“多亏了你及时出现,要不然紫鸢可能就要遭遇不测了。”
慕君远出现得的确及时,分明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我诚心感谢:“慕君远府邸与我家院落一南一北,他却能感应到我的危机,并赶在关键时刻到达,想来着实不容易啊,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他。”
他嘴角抽了抽,不自然地别开头去。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一脸难以置信:“莫非,你竟是一直守在我的房外?”
我注意到慕君远的身体抖了一下,可爹爹已经看不下去了。
“这丫头自小就患了这疯病,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这辈子怕是不会有能好的一天了,君远啊,实在是委屈你了。”
侍女小厮们皆是不由自主眼含同情地注视着慕君远。
想起他答应我爹要娶我的事,我也想帮着安慰几句,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我觉得慕君远真是傻,他大可以反悔的,想必我这种情况也没有人会觉得他不厚道。
围在一旁的丫鬟们有看我可怜的:“小姐你别丧气嘛,你这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吧,我们煮面给你吃。”
我顿时热泪盈眶。
自我记事以来,但凡他们哄我皆是一碗面——不加任何配料的清汤面。这面足足吃掉了我十年的青春啊。以致我如今闻面丧胆,吓得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