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十年纪》顾*城

7、第二章：从尼诺芬到渥佛克

　　I

　　第一次领略脱离重力控制所造成的强烈不舒适感，巴曼好不容易在洗手间内止住了呕吐。一只有着滚滚圆身体的圆形机器人在空中滚过来，手执清洁剂和抹布，勤奋地清理现场。巴曼在一尘不染的玻璃镜子里面看见自己的脸色很苍白。

　　她手扶着舱壁往外走去，其实在失重的状况下，太空船里面的少量重力调节仅仅能使人保持头上脚下的姿态，让人垂直站立，行动都是半漂浮状态的，这样人的移动就省力了很多，像是要登上两层楼高的上层船舱，根本不需要走楼梯，只要用脚用力蹬地板往上跃起就成了，但是就需要比在地面上更重视方向感的把握。巴曼进洗手间之前，就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缺乏运动细胞的方东急着要到楼上的房间去，结果撞到了二楼的栏杆上，就跟喝醉了的羊在跃起的时候把脑袋撞在了牧场的栏杆上一样，无可奈何地蹭掉了额角的皮。

　　巴曼小心翼翼地抓着沿路的护栏以维持自己的方向和行进速度，但还是在转角的地方几乎撞在一个人身上，这个有着橙子颜色的少年有着瘦长型的身材和白皙秀气的脸，巴曼认得他是朗格.瑟斯罕中尉。

　　“对不起。”
　　“没什么，我……”秀气小伙子拘谨不安地用手乱抓自己的头发，脸上居然好像在发红，他出现在这里似乎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似乎在等什么人。
　　“嗯？”巴曼觉得有点奇怪，但这小伙子羞涩的神情让人萌发好感，她鼓励地说：“瑟斯罕中尉，找我有事？”
　　“那个……实在有点难以启齿……”虽然说难以启齿，小伙子还是期期哎哎地开了口，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其实是个狙击手，不过那是因为我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我在实战方面有所发展……我从小身体就不大好，长时间的奔跑会引起心脏麻痹……所以我只能找不费力的工作做，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的射击水平也很马虎……”

　　巴曼瞪大眼睛：“瑟斯罕中尉，你过分谦虚了。”
　　“不，不是谦虚……”瑟斯罕苦恼地抹着脸，橙色头发带来的阳光感也随之阴暗：“我实在苦闷得很，事业是如此的失败……”
　　巴曼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高个子少年的肩膀瘦骨棱棱：“不要紧的，就像我，根本就没有事业而言呢。”心里忍不住有点奇怪，这个少年怎么挑上这个时候跟一点不熟悉的自己倾诉，但奇怪之余，也忍不住感动和同情一起泛滥。

　　“真是善良的小姐呢，我，我可以称呼你巴曼吗？巴曼，你可以当我的朋友吗？”
　　等醒悟过来的时候，巴曼的手已经被瑟斯罕双手包在手里，高个子少年脸上带着害羞的笑意：“我现在如此的苦闷，实在需要有位女朋友来安慰呢。”
　　“啊？！”巴曼感觉到身子发麻，她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对方握得十分紧。
　　“巴曼以后也不要称呼我中尉中尉的了，太客气了，像大家一样叫我瑟斯罕就好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热情奔放，助人为乐的好人，所以才会如此亲切地称呼我的。”
　　巴曼这时发觉瑟斯罕的笑容一点也不羞涩了，相反还充满了侵略性。
　　“来来，为了庆祝我们正式交往，我们去餐饮部喝一杯吧，也正好趁这机会向大家宣布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
　　“你是我亲爱的女朋友啊！”
　　“谁说的？”
　　“我说的呀……啊，不不，亚兰少校。”
　　正在嬉皮笑脸的瑟斯罕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他立刻放开了巴曼的手，站得笔直地向面前的壮汉行了个军礼。

　　“瑟斯罕中尉，虽然你的职务是狙击手，现在没有你的任务，但不代表你可以私自溜出来泡女孩子。”
　　“长官，我认为在下的私人时间是可以随意控制的。”
　　“胡说！战争时期，让你休息的时间就必须用来休息，这是为了保证有足够的精力投入到下一场战斗中，而不是用来随意挥霍的。”
　　瑟斯罕没有说话，但身边的巴曼却奇迹般听到了似乎从他心里发出来一样的微弱嘀咕声：“认识女孩子怎么算是挥霍，这是头等大事！”

　　“而且，还是采用一百年前那一套方法，真是老土！”
　　亚兰一本正经的批评让巴曼和瑟斯罕都瞪大了眼睛。
　　静默了几秒钟，腥艘钥桃庾俺隼吹目人源蚱屏死涑。霸聪肴鲜栋吐〗愕牟恢股购币桓鍪锹穑俊?
　　大家转向通道，棕色头发的少年机师走了过来，他向亚兰行了个礼，对巴曼说：“巴曼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帮个忙吗？我正好需要一个助手。”
　　瑟斯罕哈地笑了一声，亚兰却笑了笑：“罗威尔中尉，你的判断错误，我不会对十八岁以下的女性感兴趣的，巴曼小姐的年龄可以当我的女儿了，假如我早几年就跨进了婚姻坟墓的话。”

　　罗威尔不置可否，领着巴曼离开。
　　他把巴曼带到维修舱，巴曼看见搭乘他们逃离的装甲车像被宰割的动物一样被拆卸分离摊放开来。
　　投入工作的罗威尔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神情，不算英俊，可是有种让人放心信任的沉着气质。
　　“不要怪瑟斯罕，他一向是这个样子的，虽然看上去像急色鬼，但是很适合当朋友的。喔。”罗威尔看了看巴曼：“我指的是没有特殊含义的朋友。请把那边的大号钳子给我。”
　　巴曼把钳子给他：“我没有生气，这也是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是吧。倒是那位大叔，板起脸来比较凶。”
　　“哈，他呀！他是老牌花花公子，说话只能相信三分一，不过战斗能力是很高超的，跟他的暴躁脾气成正比！”
　　“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去结识艾薇呢，毕竟……”
　　“喔，因为他们都没有那个胆子嘛。”罗威尔顺手一指，巴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二楼的窗子前面站着两个人，都有着金色的头发，正是雪佛兰和艾薇。

　　“杰西卡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来与你们交往。”
　　“请叫我艾薇好吗？我并没有怪你，阁下的身份这么重要，作出隐瞒是必需的。”
　　“昨天下午本来是想来向大家告别的，可是忽然觉得没有必要，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就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来想悄悄离开的，但是想不到会那么快就见面了，而且还会一起到我的国家来。”
　　“这说明有备真的可以无患呢，这次幸亏你了。”

　　“不客气……说起来，我们的国家虽然面积小了一点，可是很平和，尼诺芬上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在我们国家出现。”
　　“我想也是，渥佛克在星际联盟的国家当中是让人羡慕的和平国家，这次我们能造访是相当幸运的事情呢。”
　　“喔，呵，你喜欢就好，可以在这里住下来，方东来当我的助手吧。”
　　“哥哥？他不喜欢当军人。”
　　“只是处理一下文书方面的工作，不需要投入实际战斗的。”
　　“我认为他是不会同意的，他是纯粹的和平主义者，平时就很痛恨以暴力去侵扰别人生活的人。”
　　“和平在不能求得的情况下，只能以暴力去争取啊，这样的年代，只能以暴制暴。”

　　“和平，真是一样贵重的东西哪，可是却有人不懂珍惜，但珍惜的人却常常不能成功地进行维护。”
　　“所以需要有人出来阻止并承担别人的错误啊。虽然努力并不一定带来完美的结果，但总是希望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中求得尽可能完美的生存，每个人都有自由生存的权利，不能因为个别人的野心而被剥夺。”
　　“说得也是啊，雪佛兰是个有理想的人呢。”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临到我的头上，是不会推卸责任的。”
　　“就像即使急着要离开，还是赶来救了我们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是吗？”
　　“……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西格玛号平稳地在宇宙中穿行，船首的探照灯刺破了黑暗，各种形态的陨石群像大大小小的兽，潜伏在暗处，呼吸形成漩涡，喷发着危险的气息，这在狭窄的太空轨道进行的空间跳跃，需要操纵者有高强的操控手腕和敏锐的判断能力，稍有不慎，就会被黑洞贪婪的口吞没。
　　船舱里除了微微的机器运转声音外一片寂静，西格玛号上的人们离尼诺芬已经越来越远。悬浮在太空的那颗星球变得越来越小，慢慢在漆黑中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