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世乱歌》冰释雨露

4、阮妙笙

　　三月的天气逐渐变得多雨起来，天空中经常灰蒙蒙一篇，难见阳光，虽是春日，却不见春光。
　　然则，生活依然继续着，不论天气、心情如何。
　　现在是昭和二十三年，三月初九。
　　在叶府的琴房中不时传来阵阵的教诲之声与美妙的音乐。
　　琴房中，一位年轻少妇正在台上细致而认真的教导着台下的小女孩学习弹筝的技巧。
　　少妇约莫二十来岁，梳着倾髻，头戴银质四蝶步摇，穿着紫红牡丹襦裙，眉宇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语自信，令人难以漠视。
　　看着台下的女孩认真的学习，少妇觉得十分满意。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少妇走下教台，走到穿着朴素的女孩身旁，将她拉了起来，温柔地笑着道：“功课记得别落下啊，你的学筝天赋十分不错，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便能超越我这位先生了。”
　　“阮先生，您过誉了。”我站起来，低头恭敬地说道
　　阮妙笙拉起我那双粗糙的小手，满脸惋惜，“习琴之人，皆是极其重视自己的双手的，要是可能的话，便尽量爱惜自己吧。”阮妙笙抬眸，右手抚着我的脸颊，怜惜道：“你可是我这些年来遇到过最有潜质的学生，看着你这样，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对吧？”
　　我垂下头来，从阮先生手中抽出，打开双手我那双算不上白皙的手上已然是布满了蚕茧，谁说我不爱惜双手？我只是不得已罢了。
　　“都怪那姓叶的那个老顽固，非要相信什么古重楼，我看啊，那个姓古的，就是骗子一个。”阮妙笙一脸不屑，“我的小锦是这么优秀，又怎么会是那么个不祥之人呢？”
　　在凤杏国，恐怕就只有阮妙笙一个敢这么说叶德与古重楼了。
　　阮妙生本是延城璇玑乐坊的首席琴师。
　　在凤杏国，琴师是一项高贵而受人敬重的职业，因为凤杏国的人民相信，音乐能够带给人以欢乐与幸福，是以在凤杏国大多数人都能懂得一点点音乐。而璇玑乐坊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音乐学府，而璇玑乐坊的首席琴师，更是全国琴艺技术最为高超的人。
　　阮妙笙对于能够收到叶锦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感到十分满意，心中不禁窃喜，幸亏当年没有拒绝叶德的请求，不然，她现在肯定是悔到肠子里去了。

　　想起两年前第一次接触到叶锦，那场景直到现在，阮妙笙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还记得那天是昭和年二十一年，叶锦还只是个8岁的小女孩。
　　那天，叶德来到璇玑乐坊属于首席琴师专用的休息间中，对着倚坐在在贵妃椅阮妙笙淡淡的道：“在下有一个小女孩，想请阮琴师做她的先生。”
　　“哦？”阮妙笙拿起放在旁边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想请我做先生便来我璇玑乐坊，通过考核便能成为我的学生，叶上卿该不会是不知道规矩吧？”
　　“呵呵，”叶德轻笑一声，“老夫当然懂得规矩，只是这个小孩有点特殊，她并不能离开叶府，”抬头望了望阮妙笙，正色道，“所以想请阮琴师到叶府做客，上门教导她。”
　　“既然不能离开，想必这个女孩的天赋也不怎么样，想让我亲自上门教导？” 阮妙笙一阵讥笑，“呵，在凤杏国享受这待遇的恐怕不会超过五位。”
　　世人皆知，琴技要从孩子刚识字那会便要到琴坊学习，就算有极其出众的学琴天赋，却整天呆在家中不出门的小孩，又怎可能会学到出色的琴艺呢？除非她身边就有一个极其出色的先生在身旁教导。
　　“如此，阮琴师是不肯亲临叶府教导了吧？”叶德依旧淡淡道。
　　“那是自然，我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琴师，哪里容许我这样掉价了？”作为一名出色的琴师，阮妙笙有着自身的骄傲。
　　“那我就只能题阮琴师感到惋惜了，唉！”叶德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此女是我见过的人中，天赋极为出众的人，要是阮琴师拒绝收这位学生，我敢保证，阮琴师百年来必定不会遇到第二位具有这样出众学琴天赋的学生了，到时候阮琴师可是一定会悔到肠子里去。”
　　“哦？”阮妙笙挑了挑黛眉，“能听得到叶上卿如此夸奖的一个人，还真是少见，”阮妙笙慵懒的站起来，走到叶德跟前，“这样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看在叶上卿的份上，我便去会一会你所说的那个女孩吧，”美眸婉转，看着窗外，“我倒是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小女孩，怎样出众的天赋，能受得起我亲自上门教学的一位学生，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可还是会拒绝你的请求的，叶上卿。”
　　“呵呵，那是自然。”叶德表面上从容镇静，心中却是不禁捏了一把汗，这位号称全国首席的阮琴师可谓出了名的高傲，无论是谁的账都不卖，尽管你是达官贵人。这次答应了叶德的请求，不多不少是看在他平日在延城名声的缘故，而更多的则应是叶德身为凤杏国上卿的缘故。
　　“不知，阮琴师何时有空到我叶府看看您的这位学生呢？”得到阮妙笙的答允，叶德赶紧问道。
　　“诶，先别教的那么好听，能不能成为我的学生，还待我的考核，唔，择日不如撞日，待我收拾一番，这就更你回府，看看这女孩能否通过考核吧！”阮妙笙微微笑道
　　“小桃，你去收拾一下，等下我要出门。”阮妙笙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的侍女道。
　　“诺。”那名侍女应声后，便往房外走去，
　　叶德看见这情形不禁微微一愕。
　　“这……”叶德面露难色，“阮琴师这会不会急了一点”
　　叶锦这个时候还在府中打扫卫生，若是被阮妙笙看到着实不会太好看，万一给了她一个坏印象谁知道她会不会生气立刻走人的？
　　“怎么？”阮妙笙疑惑道,“叶上卿还不大愿意我去你府中啊？多少达官贵人邀请我去我可是拒绝了，我这次可是给足您面子了。”
　　“怎么会？阮琴师能莅临我叶府，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叶德陪笑道。
　　“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看到小桃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前，轻声说道。
　　“好，阮琴师，这边请。”叶德边赔笑边往门口便走。

　　叶府，前院。

　　“阮先生，请先移步到客厅休息，现在我便去叫那个女孩来。”
　　一行人来到叶府后，叶德先领着阮妙笙与她的侍女道客厅中，稍稍休息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与你一块去吧，外间传闻，上卿府中的布局甚为优雅。既然来到，我便顺道参观参观上卿的府邸。”阮妙笙含笑道。
　　叶德素有听闻阮妙笙的脾气，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她的注意。
　　看到阮妙笙这么一说，叶德也只好无奈地答应，淡淡道：“那好吧，既然阮琴师这么有兴致，便随我来吧。”
　　叶德此刻心中惊起一片惊涛骇浪，本想着回到府中后，还有一点点时间让叶锦装扮一下的，但现在这个情形确实……
　　在延城，无人不知阮妙笙的挑剔，如果让她知道将要教导的学生竟然是一位类似丫鬟的脏兮兮的小孩，更是一个不祥人，谁晓得阮妙笙会不会气得立刻掉头走人的？

　　叶德领着阮妙笙与她的侍女来到□□，三人只看到，一位穿着朴素的小女孩正认真地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
　　女孩穿着虽然朴素，但难以掩盖她那张清秀而稚嫩的脸庞，阳光打在她身上，更是显得此刻的她清丽脱俗，惹人怜爱。
　　“锦儿，过来。”叶德对着那女孩淡淡的说道。
　　叶锦转过头来，望着走廊上的三个人，默默不语。
　　“叶上卿，”阮妙笙只看了叶锦一眼,声音低沉，忍忍带着怒意，瞪着叶德，“你说的那个小女孩，该不会就是她吧。”
　　阮妙笙一看，叶德竟然让她教一个他府中的丫鬟，而且还是亲自上门教学，这真的是自掉身价，自掉身价啊！
　　看着阮妙笙微怒的表情，叶德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正是。”
　　“阮琴师，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琴师，叶上卿好大的面子，竟然让琴师教这样一位丫鬟。”侍女小桃也气不过，低声地说道。
　　要不是阮琴师心地好，怕是小桃现在都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早已死去了，因此，小桃早已把阮妙笙当做是自己的再生父母，自然也是看不惯要阮妙笙做出自掉身价的事情。
　　“哼！”阮妙笙轻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阮琴师……”叶德急促地说道，想要挽留这琴师，好让她再考虑考虑。

　　“阮琴师可是城中那一位鼎鼎大名的琴师？呵呵，怪不得不屑于看我这脏兮兮的小孩一眼。”稚嫩的童音从叶锦口中说出，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
　　阮妙笙听得这童声，身体兀地僵住了，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锦，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诧道：“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