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枣》蒲公未央

6、约定放弃

　　翌日清晨，苏静禾拉了拉披肩，优雅地走在木质楼梯上，一夜没有合眼，她想了很多，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是将来的，她做出了一个决定，此刻愈发清楚这件事不是一时兴起。“小姐起来了。要吃点什么？”和叔站在楼梯口，卑弓着腰，态度柔和。也没什么胃口，却说，“来碗面，放多点辣。”和叔一愣，又想，小姐总是出其不意，想当年。。。老了老了，怎么又想当年的事，小姐不喜欢提的。也没回话，便直接去了厨房忙活。静禾看到他的神情，明白他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只是不再在自己面前提，高兴的也好，伤心的也罢，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都是成了笑柄。下到楼梯，又走了几步，看到周坐在屋外的花园里喝着咖啡，也没在看报，只是看着些花花草草的样子，隐约看到他转过身去，单手握拳咳嗽，转过身？他知道她在看他，果然，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即使不在看也知道。走到对面的藤椅坐下，卿姐端上了一杯清茶。也不作声，拿起茶轻抿了一口，难得地涩，于是放下再不去碰。她看着他，“维轩，我们谈谈吧。”“怎么？要摊牌了吗？”周戏谑着，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苦笑。“要离开了？所以决定离婚吗？”没想到他直接看穿了她的想法，也是，在他面前，她所有的伪装都是徒然。她正了正身，索性说道，“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多说，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放在你书房的桌上，只要你签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你放得下这里的一切吗？”也许卑鄙，可他还在挣扎，他想尽最后一点力量留下她，可是也始终知道结果。“这里的一切和晋城相比，什么都不算。”她坦言。周哈哈大笑，终于出局。“我说过，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答应。现在你决定离开，我也不会再阻拦你。”静禾对这样的周维轩感到陌生，也可笑，是要变成情圣吗？周维轩继续说道，“我会把属于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你。”“不需要了，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他再不发一言，再一次深深看着这个女人，那样深爱的她，即将要离开她，于是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他突然起身，走进屋内，她以为他生气了，心里正忐忑不安。面上来了，红赤赤的辣看得吓人，正准备下口，一只手端走了它，“谢谢你的面。卿姐，给她一碗粥。”真是。。。不要脸皮，却拿他没办法。一份文件放在面前，赫然是他的签名，原来他是去拿这个了，这么迫不及待吗？既然要走，就不必再留恋，不要再回头，千万不要再回头。她早已收拾了自己的简易行李，拿了协议书，径直离开了。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早就知道她总会离开，却为什么这么心痛，压抑的不能呼吸，眼前的人影愈发模糊，心口愈发疼痛，终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先生，先生，快叫救护车，救护车。先生，先生。”“快去叫回小姐。”和叔转身对身旁的卿姐说道。“哦哦，好，好好。”卿姐跑着准备去追她。“不要找她，不要找她。。。”他听见他在昏迷前喃喃。几乎失去意识，却又清楚地知道，一切不是梦，他们真的分开了。白色的人影在晃动，终于在一个傍晚挣扎着睁开眼睛，“醒了？”“爸。”“还有没有不舒服？我去叫医生。”那个人拄着拐杖，拖沓着他的腿，要去叫医生，医生很快来了，一番仔细检查后，“怎么样？”那个人半弓着身子神情急切地问着医生，“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建议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说完就走了。两个人默默也不说话，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那个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语。“爸，我要出院。”周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看向床上的人，还是原先的姿势，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他知道他做的决定从来无法改变，无论是谁。“我会叫老和帮你办出院手续。”那个人转过身去，继续道，“不过这段时间就不要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说完就径直走出房间。周在想，他说的“家”是哪里，是那个人的家，还是自己的房子？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下，突然坐起身，一把拔掉手背上的点滴，赤脚走到窗前，闭上眼，任凭风吹起他的衣服，似乎感觉不到冷，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也是那样大的雨，刚刚好，他第一次看见她，她却没有看见他，只看到身边的那人，笑得灿烂，宛如黑暗里的月光柔和动人，此后的种种，巧合也好，故意也罢，或许是缘，或许是劫。这些年，在一起的这些年，似乎很少看到她的笑，他几乎绝望地以为是他杀死了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