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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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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狐狸被猎户的兽夹给夹到了,在那里嗷嗷叫了好多天终于被一位路过的书生给救了。
书生其实不是这附近的人家,只是书读累了,到山里走走散心,没想到走着走着就遇到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他小心地把兽夹掰开,用自己的长衫下摆给小兽大致包扎了一下。
这小狐狸从头到尾都很乖地待在他的怀里,最多就是一开始掰开兽夹扯到伤口时痛地颤了一下,之后就一直用幼兽那湿润的眼神好奇地看着这个人类,在书生处理好伤口后,小兽呜呜地凑了过去,低头舔了舔书生的掌心表示感谢,然后坐在原地甩着毛毛的大尾巴,抬着望著书生,像是打算要目送他离去。
书生看这小狐狸如此通人性的样子,着实令人喜爱,明知这小东西不懂人话,但他还是不禁和它说道:“要不要跟我回去养伤?这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如果不好好调养以后走路肯定是会一拐一拐的。”
小狐狸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书生的话,他被它这模样给逗笑了,书生朝它伸出手,小狐狸把毛头凑过来嗅了嗅,还顺道蹭了一把,书生温和地笑着顺了顺小狐狸背上的毛,然后一把把小狐狸给抱起来说:“跟我回家吧。”
这小狐狸在山里野惯了,第一次住在人类的家里可真是鸡飞狗跳,弄坏了不少东西,幸好书生脾气好,一样一样耐心地教导,做错事了就往爪子打一下,做对了就顺顺它的毛,久而久之小狐狸也就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
它在书生家过得很滋润,虽然书生家徒四壁,但丝毫没有亏待小狐狸,天天买蔬菜生肉饲养,吃得比自己还好,平常就放着小狐狸在外奔跑,书读累了就把小狐狸抓过来揉一揉,揉成一团毛球,看到小狐狸炸毛地呲牙咧嘴后,又满意地继续苦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也过去了,离书生进京赶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书生有些犯愁地啾着在院子里扑蝴蝶的小狐狸。
明天再不启程的话他就很有可能错过这次考试的时间,可是这一路上都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实在是不太适合带着小狐狸出门,但如果把它留在这……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晚上就寝时小狐狸照例跳上床铺,华丽丽地滚进内侧等著书生上床,但这一向作息准时的人今个儿却愁眉苦脸地坐在床沿出神,双手还不自觉得把它翻过来又翻过去。
小狐狸被翻到头晕,怒了,一爪子就拍在书生手背上,嗷嗷地对着回过神的书生猛叫。
书生失笑着对它说:“唉,就你这小玩意要带你进京,我还真怕把你给弄丢了。”
说着,又伸手要去逗弄小狐狸。
这下它可不干了,一爪子拍飞伸过来的手,尾巴大力地拍打着床铺,然后猛地向空中一跳。
蹦地一声,一个十四、十五岁左右身着白衣的少年就这样凭空出现,吓得书生往后退后了一步,差点掉下床。
“才不是……嗯哼……小玩意。”小狐狸语句不顺地说。
书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万万没想到小狐狸已修成妖,这发展着实让他倍感意外。
幸亏小狐狸不似书上所描写的妖怪那般血盆大口或是魅惑众生,它的人形同兽形一般呆楞楞的,还因为不常说人话而口齿不清,书生这才没因此吓得夺门而出。
书生瞪大眼看着少年好一会儿,略带犹豫地伸出手,看小狐狸一脸疑惑地用眼睛追着他的手移动,身体倒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书生胆子更大了,他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没反应,捏了捏再揉一揉,一整个就摸出兴趣来的样子,正在兴头上就被啪地一声拍掉,少年迅速窜到床角,怒瞪书生。
这个举动非旦没有惹怒书生,反而让他闷笑起来,小狐狸虽然不悦书生老捏它的脸,但看到书生如此高兴,原本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它自豪地想甩甩尾巴,动了动屁股却发现身后的毛尾巴已不知去向,它有些郁闷地用手扒了扒被子。
“这可不是你以前的爪子,这样抓会受伤的。”书生拉起他的手,脸上满是笑意地说:“既然你能变成人形,那是否愿意和我一同进京,让我路上有个伴?”
他虽然会害怕怪力乱神之物,但小狐狸同他相处以来从无任何恶意,甚至愿意直接在他面前施法变成人类,变成人类后的少年呆萌的行为和兽形毫无差别,这让书生想要害怕也无从怕起。
小狐狸想摇尾巴,这才发现他已经是人类,可以用语言沟通,它嗑嗑巴巴地说:“跟你走……变人类……”
书生听得都眉开眼笑了,他说:“ 那这一路上就先当我弟弟可好?”
他其实可以让小狐狸当他的书僮,但一来他不愿让小狐狸干活,二来他也希望和小狐狸能平等相处。
小狐狸点点头,只要跟著书生,干啥都好。
书生轻轻拍着少年的头说:“那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出远门了。”
听到要睡觉,小狐狸嘭地一声又变回兽形,它把自己圈成一团睡在书生颈侧,毛茸茸的尾巴随着呼吸起伏轻扫书生的脸颊,但这一点也不会惊扰书生的睡眠,反而让他能感觉到小狐狸就在自己身边,令人安心。
隔天书生收拾了东西就带着小狐狸上路,在还没进入大城镇之前,书生每天除了读书,还会抽空教小狐狸识字和为人处事的道理,它的人话说得越来越流畅,再也没有一开始的磕巴,应对也越来越像个人类。
不过让书生有点困扰的就是,小狐狸一旦睡着了,法力就会消失,瞬间变回兽形,这让他在路上无时无刻注意着小狐狸的精神状态,一有瞌睡的倾向马上把他拉回客栈。
这一路跌跌撞撞小意外不断,居然让他们平安抵达京城。
在京城备考的期间,书生结交了许多和他一样前来赶考的朋友,虽然他们身旁都有书僮,但还是很羡慕书生有个这么亲近的弟弟,虽然这个少年没有饱读诗书,也无法出口成章,但架不住笑起来特别真诚,让人觉得特别温暖。
考试时会场是封闭的,而且封场三天,书生怕小狐狸落单有危险,想让它到郊外住一会儿,但小狐狸却摇摇头,跳上会场附近较高的楼房走了一圈,找个可以远远望见书生的好位子趴下,一等就是三天。
等到书生带着憔悴但轻松的神情走出会场时,小狐狸早已化作人形在外头引颈翘望,看到小狐狸那连饿三天的消瘦脸颊,书生决定等待放榜的这段期间,要带小狐狸好好地逛逛京城,吃遍美食。
书生其实很有把握这次的考试,他自知无法名列前茅,不过本就没什么远大的抱负,就是想谋个小官职,能够衣食无缺,娶妻生子安稳过日子。
会试的结果如同书生预期的那样不高不低,刚好可以在家乡谋个一官半职,他带着小狐狸光荣衣锦还乡,路上走走停停,把之前因赶路而没细看的风景一一游玩。
可惜好景不长,在他们经过一座小山脚下时,因连日大雨遇上了山崩,幸亏他们当时正好在一个倾斜的大石壁下方,帮他们阻挡了土石,虽然被掩埋在地下,却还留下了些许空间。
但这空间狭小,书生也仅仅能半坐起身,加上他们身上并无任何食物和饮水,这让小狐狸急得团团转。
它虽然有五百多年的修为,但架不住它不知进取每日只知扑蝴蝶,该学的法术一个都没学起来,要不是它心思单纯没有一般妖族的小心思,虽然呆蠢了点但颇受天道喜爱,不然照它修练的成果可能连一百年的修为都没有。
小狐狸挫折地一直挠石壁呜呜叫着,几天不吃不喝的书生已经很虚弱了,他半卧在地上,一手轻轻顺上小狐狸的毛,有些沙哑地说:“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住你,但幸好你在这呢,咳咳,说起来我这辈子的心愿也差不多都达成了,父母早逝,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出人头地,这个我已经做到了,等会见到他们时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书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地闭起了眼,小狐狸着急地呜呜叫,在原地不知道转了多久后才终于想起人类只要有喝的,即使不吃东西还是可以撑很多天。
它连忙成人类,摸黑在窄小的空间里找寻尖锐的石头,然后一把举起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手腕砸下。
书生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金壁辉煌的屋子内,光是内室一圈扫视下来就能看到不少名贵的摆设,这么奢华的房间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在他发楞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时,一名婢女从外室走了进来,看到书生撑起了身子,连忙端了杯茶走过来:“公子躺了这么多天想必口渴了,请用茶,奴婢这就去吩咐厨子烧些清淡的菜。”
“等等。”书生出声喊道,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不行,他干咳了一阵子后才说:“请问姑娘,这是哪儿呢?”
“这是夏口镇的苏府,公子被前些日子的山崩给困住,是我们家小姐路过那儿,把您救了出来。”
“真是多亏你们家小姐了。”书生微笑地说:“请问舍弟也在府上吗?”
“弟弟?”
“是的,和我一道的少年,大约十四、十五岁左右。”
“这可真奇怪,那日我也在,落石挖开后就只看见公子您一人躺在那儿,没瞧见其它人呢。”
书生微微皱眉,印像中小狐狸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在昏迷前还看到它活力十足地乱转着,应该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吧。
婢女看书生不再说话,便轻声说:“公子请再歇息一会儿,奴婢先去向老爷小姐禀报您已经醒了。”
“啊,稍等,如果方便的话,请让我一道过去吧,我得亲自谢谢你家小姐。”
苏大小姐对书生一见钟情,在刚救起的那会儿就有那么一点儿好感,现在才发现这人学识渊博、温文儒雅,脸上更是常带着令人心动的微笑。
苏员外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到女儿那一脸羞涩的模样,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苏员外瞧著书生皮相不错,学识也好,运气更是过人,加上刚得到一个官职,这算一算,好像还是个高攀啊。
书生原不打算打扰别人这么久,但一来是小狐狸还没找到,二来苏家老小殷勤招待,书生便这么待了下来。
这期间苏员外不少打听书生的家世,虽然这书生并非出身名门,但为人可亲,在乡里间一致好评,而且父母早逝,如果能在夏口镇安个官职,那么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用嫁得这么远了。
在苏员外各种极力推销夏口镇以及打点调职的努力,加上苏姑娘的示好下,书生欣然接受留在夏口镇的决定,其实他也对知书达礼的苏姑娘颇为青睐,导致小狐狸终于从病床上爬起,屁颠屁颠地嗅着味道找上门时,二人已论及婚嫁。
听著书生娓娓道来他们分开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小狐狸呆住了,原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书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他下意识地往书生那儿蹭去,却被书生一脸无奈地拉开,附耳低声说:“这儿还有外人呢。”
小狐狸无精打彩地对着苏姑娘说声姐姐好,便耷着耳朵嗅着味道,自顾自地往书生在苏府家的屋子走去。
他在书生的床上从白天滚到黑夜,滚到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时候,书生终于回来了。
书生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在床上和被子纠成一团的小狐狸说:“我还以为你上哪去了,找都找不到,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小狐狸一脸纠结地看著书生手中的点心,又一脸纠结地看著书生,最后决定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谈话。
书生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狐狸,说:“慢点吃,吃完再跟我说说这些天你都上哪儿去了。”
小狐狸抬手抹了一下嘴,马上说道:“哪儿都没去,在家养伤呢。”
“养伤?你受伤了!?在哪,严不严重?”书生一听都慌了,他最后的记忆是活蹦乱跳的小狐狸,所以这才没那么到处急着找它,没想到居然是受伤了,书生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大意。
“不不,本来就没什么事。”小狐狸含糊带过:“就是二姐在我还没完全恢复前不准让我出门。”
“二姐?”
小狐狸点点头,但完全没回答到书生的问话。
“也是……狐狸吗?”书生迟疑地问。
小狐狸鄙视地看著书生:“我是狐狸,我二姐当然也是狐狸。”
书生摸摸鼻子说:“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撞见一只狐狸精和撞上一窝狐狸精不是同一个层次啊。
看小狐狸狼吞虎咽地吃着糕点,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它的头,略带棕色的毛发非常柔顺,书生没事都喜欢摸上几把。
在小狐狸塞了满嘴食物时,书生突然说道:“我决定在这儿长住下来了。”
一句话把小狐狸呛得一阵狂咳,连气都喘不过来。
“咳咳!咳!不……不回去了?”
“嗯,不回去了,不过过一阵子会回去打点一下,给爹娘上个香说我要娶妻了。”无视小狐狸的震惊,书生自顾自地说着:“原本有动过把他们的坟牵到这儿的念头,不过那边总归是家乡,我爹娘一辈子都住在那儿,已经落地生根了。”
小狐狸根本就没听到书生后半段在说什么,它整只狐狸都呆住了,他知道人类的成亲是什么意思,代表书生喜欢那位姑娘,想要和她共度一生。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想来想去好像都没自己什么事儿,况且自己根本就不是人类,和这么多人一起相处,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小狐狸下意识揣紧书生的手。
它修道成妖已经五百多年了,虽然总是呆呆傻傻的,但总归分得清楚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这么多年来,除了二姐,就只有眼前这个人把它捧在手心里疼。
可是书生决定要和另一个人共度一生,这样它就不能和书生继续在一起了,它不怕被人发现是个狐狸精,但它怕会害到书生。
小狐狸抓起书生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听到书生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上传来:“怎么啦?突然撒娇。”
这是小狐狸最喜欢的声音,低沉好听的嗓音带着无限的宠溺。
它露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捧住书生的脸颊,用力地在书生的唇上啵了一声,说:“最喜欢你了!”
书生有些讶异地拉开二人的距离,平常小狐狸亲近他时顶多就是亲亲脸颊,这次却直在亲在嘴唇上,虽然力道有点大,但书生还是能感觉到少年柔软的嘴唇,想到这,书生都觉得自己的耳尖在发红了。
他有些局促地道:“到底怎么了?”
小狐狸再度扑上去,糊了书生满脸口水,嘴上不停地嚷嚷道:“最喜欢你了!”
书生被他折腾地哭笑不得,直接抱起少年往床上放:“吃饱了就快点睡吧,都这么晚了。”
小狐狸却大为不满,它不停地在一旁扭来扭去,弄得书生也无法入睡,书生只好用蛮力把人压制,闭着眼紧抱着他说:“快睡快睡,别折腾了。”
小狐狸在他怀里嗅了嗅,说:“这个给我。”
书生睁眼低头,看见小狐狸指着自己的中衣,他有些头疼道:“这你穿不下的,赶明儿我给你做件新的?”
小狐狸摇摇头,说:“就这件,给我这件我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然后还讨好地在书生脸上又亲了一口。
书生拿他没辙,只能无奈地把自己的中衣脱下给小狐狸,然后裸着上身缩进被窝里:“给你了,快睡吧。”
小狐狸抱紧衣服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笑容在书生怀里睡了一夜后,就消失了。
那天之后,书生找了小狐狸好久,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屋内,看着桌上的糕点发呆,他突然想起小狐狸那天异常的行径,比平时还要黏人,感觉就像是把握最后的时间向他撒娇。
书生双手掩面,不知道该如好是好,小狐狸是自己走的,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该上哪儿去找它。
而小狐狸这儿呢,虽然说是离开了,但它还是很想念书生,它忍不住时就会偷偷跑到苏府,跳上屋顶偷看书生,看着看着就发现自己的泪珠子一直掉,看到书生和苏姑娘一道时,它更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疼得慌,这么来回个几次后,小狐狸受不了了,它决定等这个怪病好了再去偷看书生。
再次相见是个意外,小狐狸其实一直住在夏口镇外的林子里,它没再去看书生,但待在夏口镇附近让它觉得心安,它就这么一直住下去。
有一天,它突然嗅到空气中有股熟悉味道,它沿着味道一路闻过去,突然看到书生坐在马车上,久别重逢,它高兴得什么都忘了,边跑边变成人形跑过去,在书生急促地叫马夫停下马车的声音中扑了上去,把书生抱个满怀。
可惜才磨蹭到一半时,就被书生拎起来,他听到书生怒气冲冲地说:“你到底跑去哪了!?一声不响就走了这么久!”
小狐狸缩缩脖子,正想开口讲话时,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位少妇的声音传出:“夫君?”
夫君?
小狐狸僵住了,那种心慌的感觉又回来了,原本高兴的心情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它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问:“你……成亲了?”
书生面有不豫地说:“嗯,你还没回答我,这几年你到底跑去哪了?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小狐狸还停在书生说的那声‘嗯”上,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突然想起书生教过它,人类成亲是件喜事,要对新郎倌说好话,还要送上贺礼。
小狐狸晕呼呼地想,贺礼,可是它没有准备,而且晚了好多年,它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送,它紧张地摸遍全身上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胸口虚抓一把,然后眉开眼笑地对书生说:“送你。”
贺礼送完了,书生教过的礼数它都做完了,但胸口却越来越难过,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倒,它盯著书生的胸口想着,不能让书生发现自己不舒服,不然他又要着急了。
所以小狐狸送完礼物后,连书生的脸都不敢看,咻地一声又消失了。
失去内丹的小狐狸被二姐禁足了,她说她这辈子没看过这蠢的狐狸,如果不把小狐狸关起来,哪天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小狐狸因为修行都没了,整只狐狸变得很虚弱,必需要每天吃东西每天睡觉,在院子玩一下就累了,但这种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还是让小狐狸很满意。
每天还是会很想念书生,但没了修行的它根本离不开这座山,一直到了某一天,小狐狸突然觉得胸口传来剧痛,它痛得在地上打滚,这是内丹被打碎后,本体的反应。
小狐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直觉书生出事了,它在二姐的房间里扒拉了好一会儿,翻出它二姐珍藏的药丸,一口气吃了下去,瞬间全身充满力量,但这力量太强大了,没了修行的小狐狸实在是有点受不住,它吸了吸鼻涕咬牙忍住,然后闭上眼睛感受自己内丹的所在地,朝书生奔去。
在它找到书生时情况已经很危极了,书生挂在悬崖边只剩一只手抓着石头撑住自己,而上头却有个人拿着大刀要往书生的手砍下,小狐狸怒吼一声扑了上去,往那人的颈侧咬去,虽然吃了药丸暂时回覆了力量,但架不住小狐狸只有一副萌宠般的身驱,那人用力一抓,就把小狐狸给拎在手中,它吡牙咧嘴地朝坏人低吼。
一颗颜色黯淡的珠子从书生怀里飞了出来,朝坏人的口中飞去,然后小狐狸用爪子在空中猛地握紧,珠子在那人身体内爆裂,小狐狸也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叫。
书生看不到上面的情形,他只能紧张地叫道:“小狐狸,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小狐狸猛然从疼痛中惊醒,它在地上滚了一圈,咬牙变成人形四肢并用地踉跄来到书生上方,细瘦的双手抓住书生还撑在石头上的那只手想要往上拉,但已经力竭的它没有昏过去就很不错了,哪来的力气把书生拉上来,但小狐狸不死心,即使拉不上来它也死死抓住那只手不放,整个人挂在悬崖边,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书生惊慌地看着面色苍白痛苦闭着眼的小狐狸,声音颤抖地说:“乖,放手,我不会掉下去的,我保证。”
小狐狸不理他,继续死抓着,那药丸的副作用开始发挥,小狐狸感觉有血从它的鼻子和耳朵流了出来。
书生一看大惊,连忙用另一只手想要掰开小狐狸的爪子,这一动,他们二个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分。
书生只能停下动作,他心疼地说:“放开我,我不会掉下去的,看,我抓得这么紧。”
小狐狸摇摇头,任凭鲜血直流就是不肯放手。
书生快心疼死了,他从没让小狐狸吃过任何苦头,打不得骂不得,小狐狸只要嗷嗷几声书生不管什么事都会照办,什么时候让它这么痛苦过。
小狐狸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了,它虽然死抓著书生的手,但却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的身体,上半身慢慢滑了出去,在坠落的那一瞬间,它放开了书生的手,免得把他也拖下去。
但下一秒,它就被人抱个满怀,二个人一起往下掉,小狐狸挣扎地睁开眼,发现是书生抱住了自己,背后那快速晃过的背景已经不重要,小狐狸眼里只剩下那个人。
它满心欢喜地感受这久为的怀抱,往书生怀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往他的脸颊上一啵:“喜欢!”
以往只会笑笑接受小狐狸撒娇的书生,这一次很慎重地捧起小狐狸的脸,轻轻地贴在他的唇上说:“我也是,我喜欢你。”
在如此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小狐狸从书生的眼中看到了呆住的自己。
书生说喜欢他!
这一刻,小狐狸觉得全身的力量又涌上来了,比二姐那个药丸还有效,它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然后开心地笑了,它紧抱了书生用力磨蹭,像是要把书生揉进自己身体里那样磨蹭,然后深吸一口气放开,一掌往书生身上拍去,把他托上悬崖。
小狐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越来越小的书生,看见他趴在悬崖边声嘶力竭地吼上什么,可惜太远了小狐狸听不到,耳边只有咻咻的风声,它看着小点儿的书生,歪头有些困惑地想,刚刚二人互表心意这么美好的事情,怎么反而让书生掉泪珠子了。
自爆内丹又摔下悬崖,喔,在这之前又吞了很伤身的药丸,小狐狸已经痛得连嗷嗷叫都叫不出来了,它在悬崖下躺了好几天,才被自己二姐给捡了回去,这次二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对着他破口大骂,没有戳着他的脑袋说你这个缺心眼的,她只是皱着眉在屋里转来转去,还不时踢了一脚木桌泄愤。
小狐狸奄奄一息地窝在床上,虚弱地对着眼前的人喊道:“二姐……”
眼前的女孩儿转过来怒视:“你还敢叫我?你还当有我这个二姐吗?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
女孩儿讲到一半,生气地把桌上的杯子扫在地上,眼眶充满了泪水:“我就只剩你了你懂不懂!”
它们原本也有父母和很多兄弟姐妹的,可是修成妖的却只有她和那个傻弟弟,看着亲人一个一个走了,女孩儿后悔自己走上这条路,她一度想要放弃,可是身后还跟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傻弟弟,天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修行的,她能做的只是努力修行,尽量活得比弟弟还久,这样才能照顾他。
小狐狸看到一向强势的二姐哭得梨花带雨,很舍不得地说:“对不起。”
二姐听到这句话更气了,它很想一掌打过去,但小狐狸现在根本就是被药吊着命,这一掌下去她那傻呼呼的弟弟可能就这么没了,女孩儿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值得吗?”
小狐狸沉默了一下,它想起掉下悬崖时,书生带着微笑地说我也是,心都要满溢出来了,它忍不住傻笑,女孩儿瞪眼看着这个无药可救的弟弟,摔门走了。
小狐狸闭起了眼,迷迷糊糊地回想,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陷入昏睡。
它的状况很糟糕,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每日就这么浮浮沉沉地睡着,偶尔醒来总能看见二姐在屋内沉思,或是担忧地摸着它的额头,它只能虚弱地说:“别担心,我很好。”然后又睡过去了。
这天,小狐狸睁开眼睛,突然觉得力气都来了,他磨磨蹭蹭地下床,发现自己居然有办法变成人形,它高兴地翻箱倒柜找出新衣裳,决定趁着这个好天气去拜访许久不见的书生。
苏家的宅院意外地热闹,小狐狸偷偷躲在街角,看着前面黑压压地一片人群,每个人都身着白衣,如丧考妣,它听到后头几个人低语:“你说这苏家是不是被诅咒了啊?我记得苏家的姑爷考取功名回来时,碰上了山崩,被埋了好几天才被救出来,过个几年,又被人追杀,要不是运气好摔在悬崖下的平台上,早就摔成烂泥了。”
“结果好不容易救回来,发疯似地一直说要找弟弟,我说,平常也没听姑爷提到他弟弟啊,怎么这会儿突然发作,整天疯魔似地到处找人,结果人还没找到就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就是啊,苏家的小少爷也挺可怜的,去年才死了个爹,前几天他娘也跟着去了,虽说有家财万,但亲人都没了坐拥金山又有何用呢。”
听了这话小狐狸整个人都朦了。
它神志恍惚地跟着送葬的队伍前行,来到了苏家附近的一座山头,半山腰被人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座落着好几座坟,这是苏家的祖坟,每个苏家的人死后都葬在此地,书生算是入赘女婿,理当葬于此处。
小狐狸一座一座地仔细地寻找,半山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找到太阳都下山了却没有看到书生的坟,他呆呆地站在墓地中,不知道该去哪找自己心爱的人。
它茫然地看着墓堆,找不到,难道书生没有死吗?
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有人轻扯着它的衣袖,小狐狸低下头,发现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眼睛红肿得像兔子似的,右耳上有一颗红痣,小狐狸眨了眨眼,书生的右耳上也有这么一颗红痣,它蹲下来说:“你知道你爹爹在哪吗?”
小孩儿点点头。
小狐狸说:“可以带我去吗?”
小孩儿摇摇头:“爹爹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我走不到。”
小狐狸听到小孩儿这么说,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是在哪吗?”小狐狸急忙问道。
“爹爹说他要去以前和弟弟一起住的家。”
以前的家?小狐狸想到那山里的茅庐,顿时眉开眼笑,它道了声谢后就马不停蹄地往那个回忆之地赶去,快得让小孩儿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树林里的茅庐还是依旧地破败,周围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小狐狸疑惑地跑进屋内,桌椅上都厚厚地一层灰,难道是自己跑太快了,走在书生前面了吗?
小狐狸在这充满美好记忆的家里东摸摸西瞧瞧,决定在这等书生来,它拿了抹布把屋内打理个大概后,哼着小曲儿拿着竹扫巴打算去扫院子里的落叶。
一走到院子前,小狐狸就矒了,院子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多了二个土包,前面还竖着二块石碑,右边的写著书生的名字,左边的画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它丢了竹扫把,抽抽鼻子,变成兽形绕着坟墓转了二圈,确定闻到书生的味道后尾巴大力地摇了摇,抬起爪子就想要刨土,扒拉个几下突然想起书生说过“入土为安”。
它耷下了耳朵,把刚刚刨出来的土拍了回去,然后蹲坐到画着小狐狸的石碑前。
书生以前常常拿它的兽形作画,几笔就能勾画出小狐狸欢脱的个性,这个石碑也是一样,画着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圈成一团睡觉,它用爪子戳了戳石碑上的狐狸,又好奇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土堆,尾巴不时地拍地,然后突然踪身一跳,就消失在空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木很大,而且空旷,足够小狐狸在里头滚个二三圈,它在棺木里东闻闻西嗅嗅,总共也才收集到二样东西,它小心翼翼地在爪子尖燃起一个小火球,仔细端详。
刚刚摸到的一个是月牙色的破布,一个是桃子形状的小玉佩。
小狐狸摸了摸破布,质地很好,很像是他最喜欢的那件衣衫,但二姐说他跳下悬崖时勾破了一个大洞,然后一脸嫌弃地把衣衫给丢了。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破布往自己怀里揣了揣,然后又捧起玉佩端详。
‘这是我家传的玉佩,我娘传给我时嘱咐我要在大喜之日亲手给妻子系上,即可保佑夫妻二人平平安安过一生。”
书生居然没把这玉佩给苏姑娘,而是留给了自己。
认出这是什么玩意的小狐狸对着玉佩发呆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觉得困了,好像全身的力量慢慢被抽光一样,也是,它卧病在床这么久,第一次下床就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不累也难。
它在棺木里转了转,找了个地方趴下来,以玉佩和破布为中心把自己圈成了一个圆,棺木里的冰冷让它有些不适,它又右边挪了挪,整只狐狸都贴在了壁上,觉得更靠近另一头的人才消停,然后用爪子轻轻挠了挠玉佩,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