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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自逐师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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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丸子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不将孟和带回去,我听着烦闷了,便弯下腰看着他,道,“外婆叫我回家给你找阿爹了,阿爹和孟和,你要哪个?”
丸子想也不想,道,“孟和。”
我倒是忘了这么些年来他们朝夕相处,自是感情深厚的。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招摇山,见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
阿娘在门前看见我领着丸子,微笑着将我领了回去,顺带看了我一眼,道,“孟和没来?”
我摇摇头。
丸子听得孟和的名字,一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汪汪盛着,样子着实可怜。
本来阿娘前几年一别之后,一回到招摇山就招呼着给我张罗婚事的,奈何那茶夙这次酿的酒又浓郁香醇许多,她与阿爹对饮了一番之后,两人竟然沉沉睡到了现在,直到前阵子大哥回来,才将二人唤醒。阿娘一拍脑袋,道,“他爹,咱们闺女的婚事,我又给耽误了。”
反正我无所谓,单身了几万年,没有体会双修的妙曼,便对这男女之事没有更多的感触。阿娘却在这次酒醒后,对着外界放了消息,她那几万岁的老闺女想要嫁人了,欲娶从速。
消息放出去好一阵子了,招摇山依旧门可罗雀。
想当年阿娘可是青丘山上一枝花,长到一定年纪之后,为她上门求亲的人简直要将青丘山踏平了。傲娇如此的阿娘,当然不能接受她资质平庸的女儿嫁不出去这一事实,所以请了一众未成婚的男性仙友来招摇山一聚。
话虽然是说出去了,请柬也是安然的发放到了众仙友手中,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到了七月十三那日,有没有那么多人来,却是不一定了。
七月十三,招摇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场景。就连当年大哥二哥成婚之时,阿娘也是嫌麻烦,让他们自己找了山头定了居才让他们出去办的喜宴。而今日,阿娘也算是豁出去了。
阿娘将我打扮的跟朵花似的,推搡着我坐到了席上。我心里想着丸子今日有没有把尿可曾吃饭,便想去将丸子抱过来,阿娘美眸一瞪,斥道,“还想不想嫁出去了?”
我瘪了瘪嘴,看着首席上的阿爹阿娘,想着这么些年来他们也算是为我操碎心了,便有些于心不忍,只得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席间一众单身男性仙友。
前来赴宴的仙友比之发出去的请柬少了不知有多少,大家都以各种事推脱了。只是近万年来仙界中甚少有翘楚出现,飞升的仙友也多普通不过。而前来赴宴的仙友不是仙界中赫赫有名的娶不着媳妇的便是法力底下飞升不久的,能让我看上眼的,却是少之又少。
百无聊赖之际,我一扫席下的众仙友,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我便大脑不听使唤,看着他不知所措。阿娘唤了我几声,我才反应过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低下头,来掩饰我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我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孟渊。
那个我曾经日日相思的男子。当他的战神之名响彻仙界的时候,我便恋上了他。他狂傲不羁的性子让我一度着迷。我曾经还偷偷地跑到朱雀宫去看过他,只远远的看的他的身影,便是足够了。我想着那时候我那少女般的心性啊,最是让我冲动了。于是我鼓起勇气上前,道,“孟渊,我喜欢你。”
孟渊的本体是上古神兽朱雀鸟,这一族有着天生的优越感,他见着我那眼泛桃花的殷殷期待的目光,只说了一句“哦”,便没有了下文。
我倒也是不气馁,反而是自从挑明喜欢他之后,却是比之以前更加大胆的去喜欢他了。我经常去朱雀宫看他习武,也会学着他在竹林间做一回潇洒剑客,那段时间我痴慕他以至于无法自拔。他曾经想要东海里的一株珊瑚,不过是与旁人说了一嘴,我便不远万里去了东海,杀死了日夜巡逻在珊瑚旁边的妖君,并亲手将珊瑚交予他。而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谢谢,却不曾看见我身上伤痕累累。我曾经对他说过,你一定要珍惜现在如此喜爱你的我,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我突然就不再喜欢你了。而他,却是始终冷冷淡淡,不曾回应。
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作为文清神君嫡亲的孙女,那些高傲的尊严也还是有的。在追求他数次无果之后,我便也渐渐冷下心来,天宫也去的少了,招摇山也懒得出了,那段时间我还埋怨过阿娘,为什么生出我这么平凡的姿容来。
孟渊坐在那里,举着酒樽看着我,微微挑起的嘴角似笑非笑,他竟然对着我遥遥举杯,我忙低下头,看着酒樽发呆。
我坐如针毡,只是觉得度秒如年坐如针毡,只是恨不得赶紧结束了,我好回屋抱丸子去。
席间我甚至都不知道阿娘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以后,孟渊清明的声音,道,“渊欲与祝余上仙共结连理。”
我握住酒樽的手不禁紧了一分,而后抬起头,看着站定在那里风度翩翩的孟渊,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数万年前,我那么爱过他,可是他那时,却是不屑于我。当多年以后,他说想要与我共结连理时,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千辛万苦想要得到某样东西,但终于得到之后,却是发现,我不过是贪恋追求时的那种感觉。罢了。
我站起来,款款道,“孟渊上神,可曾问过我愿意否?”
他一愣,微挑着嘴角,道,“不知祝余上仙可否愿意?”
我微微一笑,道,“就算是我愿意,我儿子也不一定认可你当他的阿爹的。”
此话一出,席间便瞬间安静下来,只留的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道,“三儿,何必如此。”
仙界中口口相传的是阿爹与阿娘生了小四,而无人知晓丸子原是我的儿子。我想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除了阿爹阿娘,相比于旁人而言,却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祝余若是找夫婿,必定也是要问我家丸子的意愿,否则那便是委屈了他了。
孟渊只是一愣,便又笑道,“不知祝余上仙何来的儿子?”
“自然是我生的。”
席间已从寂静变得哗然。我却暗自纳闷,不过是有儿子罢了,他们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阿娘少有的严肃,斥道,“三儿,闭嘴。”
我悻悻地闭了嘴巴,丸子却是很配合地哭起来,还没等阿娘发话,我便一溜烟跑进屋里,将丸子抱了出来。丸子睡眼惺忪地望着我,抓着我的衣襟放声哭道,“阿娘我饿。”
我讪讪一笑,由着这几年来一直是孟和在照顾我们母子,我甚至不知道丸子饿了我该怎么办,突然我就想起孟和来,很想很想。
丸子白白嫩嫩的手攥着我的衣襟,哭的惨兮兮的,阿娘气我刚刚不听她的话将丸子抱出来,便也不再理我。手足无措之际,一个东西蓦地在我眼前一闪,接着我怀中的丸子便被接了过去,丸子正哭得欢快,一见来人,立马破涕为笑,拍着手道,“阿爹师兄。”
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这么些年来依旧没有改掉他的这个称呼,之前在天帝山的时候没人看着我们所以我也懒得去改,如今却是闹出笑话来了。
来人正是孟和,还带着些许酒气,御着那茶木做的奇奇怪怪的剑。
他将丸子安抚好后,竟然一把跪下,道,“请师傅答应徒儿的爱慕,若不答应……”他顿了许久,才徐徐道,“那徒儿便请自逐师门,从此便可光明正大的追求师傅。”
我的脑袋嗡的一响,席间众仙友嗡的一下谈论开来。
我勉强站住,却下意识地看了孟渊一眼,却见他手中的酒樽已经被他攥碎,碧青色的酒水沿着他的手指缝留下。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想将孟和搀扶起来,没想孟和平时看着温温和和,这个时候脾气便如一头倔牛一般,纹丝不动。
“孟和,起来。”
“请师傅答应徒儿。”
“三儿,够了。”阿娘终于发话了,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又对着孟和道,“你们师徒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不管。可是今天是我宴请众仙友的日子,你没有请柬不请自来不说,孟和,你可知你自己的身份,你可知你与祝余的关系?”
“我孟和,徐州人士。十六年前拜祝余为师,师傅的教诲与关爱孟和不敢忘记,而孟和,作为一个凡人,自是有骨有肉有情有爱,孟和对师傅心生爱慕,还望符芫上神成全。若符芫上神在乎的是孟和与师傅的师徒关系,孟和……还请……”
“自逐师门?”我冷哼一声,“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孟和,你与我师徒十几年,如若你放弃这个念头,我们便还是师徒关系,从此生活相处一如平常;如若不能,那从此我们便恩断义绝,不相往来。”
我说出这话,本想是维护我作为一个上仙的尴尬的尊严,没想话一说出口,我的心便绞痛得不能自己,而绞痛过后,却是麻木不堪。
“师傅……”孟和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却撇过头不去看他。
“不知孟渊上神刚刚说的话可还算数?”阿娘起身,款款对孟渊道。
孟渊微微点头,道,“自然是算数的。”
“那好,老身便将祝余许配给孟渊上神,还望上神莫要辜负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