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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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因一早就接到县丞的禀报，知晓住在县衙内宅的贵客身上尚有一段公案未决，县令下令免了早衙，交待自家夫人务必克尽地主之谊，自己只简单地喝了碗汤就带着小厮匆匆去了二衙商议公事。县令夫人一心想着借此攀上宫中贵人好为自家老爷争取升迁的机会，当即满心欢喜地伺候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然后又大张旗鼓地带着两位贵客往附近的庙宇名胜去游览，却不知，就在他们浩浩荡荡的一行车马出发后不久，两个风尘仆仆的骑士悄悄地自一处偏僻的角门进了县衙，什么人也没有惊动，只稍作停留便又先后离去，依旧避人耳目地抄着小路各自出城去了。
似乎有什么事在暗中发生，但这一切都与暂住在下人房中的凌窈窕无关，她就着咸菜美美地吃了一大碗稀饭，又简单处理了一些自己看得见够得着的伤口，洗了手净了面便蒙着头一路睡到天黑，就连安静了一整日的衙门突然在傍晚时分热热闹闹地押进来几名军士打扮的人并顺便将游玩才归兴致正浓的贵客给下了大狱她也毫无所觉，看得入夜后来访的客人拨浪鼓似的直摇脑袋。
“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从昨晚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的，你竟有脸如此悠闲？”
刚刚才被一通长长的沉闷鼓声吵醒，凌窈窕还坐在被窝里，眼神有些愣，精神却很饱满，脸色也相当红润，若不是脸颊上的白布还隐隐地渗出些血色，打眼一看几乎与常人无异了！慢悠悠地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笑答：“得了便宜就少卖些乖，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面子！”
倚在门边一副纨绔公子哥做派的县丞顿时哈哈一笑：“听说聪明人总是死得早！”
凌窈窕满不在乎地伸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多谢忠告！”
眼见嘴上亏不着她，县丞便作罢了，只是仍没有离去的意思，又含笑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这伤好得可真不慢！若能下地了，我请你喝酒！”
“酒免了，倒是肚子有些饿！不过，你若打算就这样出门，请恕我少陪！”说着，凌窈窕意有所指地溜了他身上的官服一眼。
县丞立刻哈哈哈地笑着退了出去，凌窈窕这才掀开被子下地，先去闩了门，然后开始着装——未免扎眼，原本的牛仔裤、线衣和外套是不能再上身的了，幸好柜子上还放着两个仆妇一早给她准备好的衣物，待她整装完毕绑了长发，请客的人也焕然一新地露面了，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她从角门上了大街。
“你是怎么知道公主被自家的嬷嬷和丫鬟给扣在了苩县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店铺也都关了门，街道上此刻只有他们，县丞也就没什么顾忌地聊起了今日的案子，却不料凌窈窕正因街上无人感到奇怪，答起话来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听她们自己说的！”
县丞脚步一顿，显然并不相信。
凌窈窕只好也停下步子回头看他，继续解释：“我在马车上撞了一下头，她们大概以为我撞晕了，说话才没了顾忌！”
“那你又是如何确定她们瞒过了京师派来接人的钦差却与廖王私兵联手的？”
凌窈窕顿时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县丞夸张地一挑眉：“不知道你还让我直接去禀报钦差？”
凌窈窕却依然振振有词：“就是不知道才让你去试探的嘛，动手之前总得弄清楚谁是对手谁能成为助力！”
县丞简直无言以对。
“好啦好啦，无论如何你得了首功，后头一堆赏赐等着呢，请我吃顿饭也不亏的！还是你打算反悔？”
县丞瞪了瞪眼，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个喜欢装傻的女人毫无办法，暗自气闷了半天，也只能狠狠地一甩袖子，背着手埋头大步朝前走去，可才走了两步，小巷里突然呼啦啦地转出一群人来，一看见二人立刻亮出了武器。
“何人胆敢犯夜？”
凌窈窕被这一声喝问弄得有些疑惑，才想问，一偏头却见那县丞相当淡定地掏出块牌子递过去，脑袋里“咯噔”一响，看看无一例外关门闭户的各家商铺，又想到吵醒自己的那一通鼓声，心里有十分把握这是遇上宵禁了，可细细回想却发现方才没有看到过任何可以称之为坊门的建筑物，又觉得与自己以前从书上了解到的宵禁制度不太一样，不禁有些兴奋地探出脑袋想看看巡查的衙差会如何盘问，却不想那为首之人只将牌子在灯笼下一照便赶紧恭敬地还了回来，语气也瞬间变得些谄媚：“县丞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得休息，当真辛苦！”
“公务在身，众位兄弟也辛苦了，得了闲我请各位喝酒！”
“不敢劳县丞大人记挂！”
县丞又拱了拱手，很快收好腰牌，招呼上略显失望的凌窈窕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已来到一条小巷里的某户人家门前，看看门缝里还透着光亮，便用力敲了敲门。
“江大人，快请进快请进！”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一看清来人容貌，一边让道一边就朝着屋里头喊，“老太婆，快去地窖里取坛酒来！”
县丞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连忙拦道：“康大叔，今日的酒一壶就够了，我自去取，还劳烦婶子下两碗面来！”
老汉这才发现常客身后还跟着个脸上有伤的女子，多看了两眼，赶紧要将两人往屋里让，可江县丞坚持仍坐在院子里的老树下，说什么风景好，凌窈窕倒是没意见，不一会儿，树下的石桌就摆上了两大碗热腾腾的汤面，江县丞也适时地取来了酒，还有两个酒杯。
老夫妇俩送完面就进屋歇着了，凌窈窕饿得很，当即摸来筷子埋头苦吃，江县丞却只倒了杯酒轻啜一口，以闲聊的口吻道：“说起来，这位公主的命运相当坎坷，一生下来就被前任国师断言会祸国殃民，必须终身侍奉佛前赎罪，青灯古佛苦熬了十七年，好不容易等到自家胞兄坐稳皇位，借着彻查贪腐牵出一干外戚并攀咬到太后串通前任国师谋害驱逐皇家子嗣的大案上来，总算是回宫有望，却不料只是心血来潮出了个门就乐极生悲地被好色成性的廖王看上，连近身侍奉的嬷嬷与丫鬟也见钱眼开，昧着良心与廖王的私兵串通演了出山贼劫走公主的戏码，妄图将她变做不见天日的禁脔，那廖王认真算起来还是她表叔祖呢，当真是禽兽也不如，若非半路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那公主这后半辈子可就生不如死了！”
凌窈窕手中筷子未停，只胡乱地点了两下头：“如此说来这位公主的美貌当是世间无双！”敢冒欺君之罪的风险谋害圣眷正隆的侄孙女，若不是那位公主已经美到世间难寻，廖王就是再好色想必也不敢如此荒唐！
“公主美不美我倒是不知道，只听说廖王还在京里时宫中曾不明不白地死了个甫及笄的小公主，与如今这位还是一母所出，先皇为此震怒，要将廖王凌迟，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以顾全宗室脸面为由苦苦哀求，廖王才保住了性命被流放介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后他便又回到了封地苩县……听说那位小公主生前受尽折磨，死状极惨！”
凌窈窕自行脑补了一回，加上江逢源有些神秘的口气，她隐约品出了其中的意味，顿时恶心不已：“这种□□的畜生都保，活该她不得善终！”
江县丞笑笑，斟来了第二杯酒：“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落到轿子里的？此事虽有损皇家颜面不能公开，但宗室里还是要三堂会审的，御前一句话也错不得，你可想好如何说了？”
凌窈窕才要继续吃面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缓缓放下了碗筷：“能不能将我自此事中隐去？”
县丞有几分讶异，但想想她宁可不避嫌疑地大半夜跑来阐明利害请他周旋也不愿亲自出面，那一阵讶异很快地过去了，但还是要问一问原因的：“为何？”
“因为我来历不明！”
县丞甫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全数喷在自己的面碗里，咳了两声，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手握着脖子，只憋得一张脸通红。
真是少见多怪！“我说真的！”
“就算是流民，你总有原籍，怎么就来历不明了？”江县丞又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哑，却不妨碍他瞪人。
凌窈窕一摊手，无奈道：“因为我想不起来！”
县丞一顿，狐疑地皱眉：“你身上的可都是皮外伤！”
“大约是马车里撞的那一下比我想得要严重得多！”
县丞仍是一脸怀疑的神色，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放下酒杯正色道：“此刻不论官民身份，我姓江，名逢源，你我平辈论交吧，还请多多指教！”
凌窈窕撇了撇嘴，客气道：“不敢不敢，敝姓凌，闺名就不便说了！”
江逢源直接跳起来：“这不是记得吗？”
“哪个说我全忘了的？我只想不起来原籍不成吗？”光记得名字有什么用？她就不信在这个信息落后的古代光靠一个名字他就能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全挖出来！
江逢源的脸憋得更红了：“大胆刁妇，我这就让人拿了你！”
“请便！”看看面条快冷了，凌窈窕赶紧端起来继续吃。
江逢源气得手指发抖：“见过你的人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好几十个，这事里真没有办法隐去你！”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严重，他只得又耐心地坐下来劝她，“只是在皇上面前说两句话，来回不过一个月路程，你就当送佛送到西，走一趟吧！”
“我是来等人的，一会儿也不能离开！”
“什么时候，和谁约在哪里，我让人先留下他就是了！”江逢源立刻拍胸脯保证。
相较于他的热血，凌窈窕施施然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抬起头来轻轻地瞟他一眼，才抹了抹唇角上的汤渍，语气淡然道：“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 65 章 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