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予鉴所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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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地一声，水花溅湿了她半边脸颊，也拉回她的神智，凌窈窕低头看看映着自己失魂落魄神情的一池碧水，顿了顿，呐呐地问了第二个问题：“我的下场会如何？”
池水无风自动，圈圈涟漪中渐渐地显现出了一幅画，就是她在青璇书房门后看过的那一幅，也是她自藏书洞里偷来的那一幅。看着那眼熟的画面，她不明所以地愣了愣，待再度回过神来，正打算细看，画面中却突然出现一双手，扯过画利落地扯成了两半，露出的画布后方赫然是青璇那个堆满杂物的书房，顿时看得她全身一抖，带动得水面也乱成一团。
没错，她不是山谷里那些只能仰仙人鼻息生存的狐狸精，也不是无处可去的琉胭，她是来了结这一场梦的，梦醒了，她自然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激动地又动了动身体，她低头看见水中倒映出的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心中不禁想起方才与红毛狐狸那场令人不安的对话，眉头微皱，问了第三个问题：“我是谁？”
因她挪动身体而泛出的几许涟漪在漾碎了倒映在水面上的如花容颜后便迅速消散了，碧绿池水中慢慢地重新显现出一张清秀熟悉的脸庞来，正是她原本的样子，凌窈窕一看见这答案心就更定了，但后领却忽然一紧，她一惊，霍地扭头，还没看清楚任何东西，脚下已倏然离地，随即后脑一痛，她听到了仙人熟悉的嗓音：“无知无畏，无知无忧！”只这八个字，他喃喃地念了许多遍，凌窈窕下意识地凝神细听，听着听着，思绪竟渐渐被牵引过去，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双眼，又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后脑再次一痛，她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一回头，满心满眼便只余那大大的予鉴二字，和石牌后满池枯萎的花叶了。
迷雾忽而全数散尽，凌窈窕心中震惊万分，盯着他胸前仍不断逸出的光点看了半晌，慢慢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你……动了什么手脚？”
仙人回视她的眼神很平静，承认起来也非常大方：“我是有意压制了你关于予鉴的记忆！”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劫数！”
凌窈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然后突然了悟这些话绝不可能是代表爱情的告白，遂又放心地靠了过去：“什么意思？”
他一顿，视线撇开了去：“那幅画，是古佛亲笔！”
“也就是说，我撕了画，就等于撕了你？”凌窈窕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顿时觉得他简直是妖魔鬼怪，胸中情绪愈加起伏不定，脑袋里一边还不相干地想着，这若是刚上山那会儿，她保不定就要吐血而亡了！“为什么要亲手安排我来杀你？”为什么？一开始想着随时要牺牲掉她也就算了，末了居然还设计着把命送给了她，这人当自己是猫吗？“你有病啊？”
仙人顿时被她最后一句愤愤不平的骂句给逗笑了，笑完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回答她：“应该没有！”
凌窈窕气结，目瞪口呆地以看疯子的眼神瞪他，瞪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件事，赶紧恶狠狠地掏出了袖中的两截丝帛给他看：“可有办法复原？”
仙人笑容稍止，复摇了摇头：“没有！”
“你倒是认真想想再回答啊！”凌窈窕看似气得跳脚，眼眶却红了，抖着手摊开画，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现在去求古佛可来得及？”
见她这样，仙人轻叹了一声，仍是坚定地摇头：“不用想了，也不必去求谁，真的没有办法！我是求仁得仁，你不必自责，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该回去的，凌窈窕当然知道，但看看他胸前已渐渐扩大至腰腹肩膀处的浅红色光晕，她的心里就如同堵着一大把棉花，憋着一口气愣是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让她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去。脚下踌躇，心里却更着急了，就在她还努力地搜肠刮肚着想说些什么好时，一抬头却见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类似惊讶的情绪，紧接着便感觉左臂被重重一撞，整个人往右“咣”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直撞得肩膀生疼，脑袋也发起晕来。
“谁呀？”恨恨地一抬头，抱怨的话才要出口，她却猛然看见了对座形容瘦削气质斯文的青璇，挂在他身后的画轴不知何时到了自己手里，已被撕裂成两截，与梦中的情形一般无二。
“可清醒了？”见她眼里泛出些惊异的神色，青璇放轻了声音低声问道。
凌窈窕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情景所代表的意义，一时竟生出隔世之感来，又呆了半晌，猛然看见手中残损的画轴，顿时惊叫一声，如被烫着般挥手抛了出去，匆忙间还将放在面前的茶杯一把撞翻，然后就真的被烫着了。
青璇见状赶紧起身开门，冲到廊下将浇花用的水龙头打开，拉着长长的塑料水管回到窗前，将她的手拉出窗外用冷水冲洗。凌窈窕被迫起身趴在窗台上，脑袋里仍有些转不过来，一半因为自己都做了那么久的梦了这茶水居然还能烫伤她的手，一半因为青璇此刻用来给她的皮肤降温的设备——这年头，哪个住着独栋山顶别墅的校长还用这么落后的方式打理庭院啊？再加上屋里屋外遍地的红泥方砖和围墙顶上一整圈固定好的的彩色玻璃碎片，这地方无论怎么看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南方小城镇民居的风格，校长大约是真的很久没回来过了！
“可以了！”冲了一会儿，见窗外的红泥方砖和青璇的鞋都几乎湿透了，凌窈窕挣扎着收回手臂，见手背上已红了一大片，还火辣辣地疼，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忍不住自嘲了一句，“看起来我这场梦竟比黄粱一梦还要短些！”
青璇陪着她笑，笑完了，转身从隔了两个房间的地方拿出一管牙膏，挤了一些就开始往她手上抹。凌窈窕顿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但看在人家一片热忱为她的份上又不好意思缩回手来，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据说没什么用！”
没想到青璇竟赞同地点点头：“暂时减轻些疼痛而已，下了山你就去医务室拿点烫伤药膏，回宿舍洗了吧！”话说完，牙膏也涂好了，他抬起头来，扬了扬手里的牙膏管，笑道，“昨天刚买的，还没用过，很安全！”
凌窈窕只好将手抬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配合道：“薄荷的味道还挺正宗！”
青璇神情一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凌窈窕其实没觉得有多好笑，但看他笑得欢快，笑意也就涌了上来。两人就这么隔着窗台一起笑了好一会儿，凌窈窕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便止住笑，认真地看着他，问：“这个梦就算解完了？”
青璇点头。
凌窈窕心中涌出些许失落，怏怏地“哦”了一声，想了想，语气忽又轻快起来：“嗯……这得给卦金的吧？你收钱，还是要什么东西？”
青璇却摇了摇头：“我有正当职业，不靠这个吃饭！”
凌窈窕顿时笑了出来：“那就算我占便宜喽！”
“不客气！”说着，他看了看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出言催促，“快走吧，再晚校医可要下班了！”
凌窈窕只得从窗台上起身，离开椅子后看到被自己甩落在地的画，一顿，抬头径直绕了过去。
出得校长宅邸的大门，走过几百级稍嫌曲折的石阶，过了山腰，校舍便近在眼前了。直奔设立在教学区与宿舍区交界处的医务室，她赶在医生关门前拿了些烫伤药膏，回到宿舍洗了澡敷了药，很快吹干头发躺到了床上。
她很累，三个月来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今天又落水受了惊吓，此刻身心俱疲，得好好休息才行，过两周新的图书馆就要启用了，她已经作为志愿者报了名，明天起没课的时候都得去旧馆那里帮着把书打包，再到新馆里重新分类摆放，大约得忙到剪彩的前一天晚上才能休息……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嬉闹声，凌窈窕思绪一顿，连忙伸脚挑过叠好的薄被，才蒙头盖脸地将自己包好，门“喀拉”一声开了。
“诶，窈窕已经回来了！”才打开灯，沈杳杳就看见了最外侧那张床上的一大团隆起，走过去推了一下，“窈窕，你吃过饭了吗？”
凌窈窕没有回答。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又推了一下。
其实凌窈窕知道沈杳杳想问什么，可此刻自己也是一片混乱，就算耳边听着几个舍友熟悉的声音，她还是觉得现实世界离自己很远，比那梦还不真实。
“算了，窈窕最近缺觉，难得这么好睡，你别吵她了！”顾昕放下书，按开电脑，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将沈杳杳拉走了，“快点，论坛上那篇校园灵异故事有更新了，来陪我看！”
沈杳杳忍不住吐槽她：“明明怕得要死干嘛还追？晚上别又挤到我床上来啊，再吵得我睡不着，以后都不陪你了！”
顾昕能屈能伸，立刻发誓保证了，然后便紧紧地抓着沈杳杳的手臂，沈杳杳无法，只得跟着她在电脑前坐下。安纤蝶也放好了东西，无语地看看她们俩，再看看凌窈窕，抓起手机出去了。
宿舍里重新安静了下去。
夏末秋初的季节，天才黑下来不久，其实还是有些闷热的，凌窈窕在被子里大睁着双眼，渐渐捂出一身汗来，脑子里仍不断回想着仙人最后的样子和话语，越想眼泪便掉得越凶，最后，她忍不住转动脖颈，将脸埋入枕中，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予鉴所予(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