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宫调

48、第 48 章 惊变

　　狐狸谷里植被更加繁茂，经过树木藤蔓的层层遮挡，地面上的温度总算比丹青峰上低了一些，但空气中的闷热感却更加严重了，尽管凌窈窕一直小心地沿着小溪避着漏网的日光，走着走着却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只是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腾云贪快了，这种时候还无遮无拦地直接暴露在阳光底下，她不被晒成人干也要变成黑炭，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耐着性子走了小半个时辰，凌窈窕才终于透过枝叶的缝隙远远地看见熟悉的悬崖和石塔，但俗话说看山跑死马，真正抵达塔下又花了她近半个时辰，眼看着太阳都升得高了，她不禁有些心急，只因方才兴头一起就抬脚走了，根本无暇考虑这一出来得多长时间，也没顾得上向琉胭他们打招呼，现下山坳那里只怕已经开始找人了，她得快些回去才成！
　　再疾走几步，凌窈窕无视几近垂直的崖壁熟门熟路地飞入了塔顶密室，密室内依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显然在她离去后仍有人时常打扫密整理，只了是由于室内只有一门一窗，窗子又因主人不在而长期关着，屋内此刻闷热异常，闷得她方才站定便又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只是此刻也无暇计较这些了，凌窈窕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所以一进屋便直奔两个木头柜子而去，一面自书架上抽下几本游记，一面打开衣橱草草抓了两套衣服，又找出块布一并包了，抱在怀中迅即自窗口跳了出去，所以没有发现，在她离去后不久，重新恢复了宁静的密室内，伶瞳慢慢自矮榻与墙壁的缝隙间闪身出来，愣愣地看着半开的窗扇，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她原本就在屋内，是见着凌窈窕翻窗才躲藏起来的，所幸那矮榻虽不太高，挂的幔帐却有好几层，加之凌窈窕着急，她又屏了气凝神不动，才侥幸未被发现。
　　“以为你还没回来呢！”正在她出神的当下，门“喀拉”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伶语，见她神色有异，又见她神态有些狼狈，遂心中生疑，担心地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
　　伶瞳被她一问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她，似乎是很顺手先过去关好了窗，才答：“只是太热，路上耽搁了，没什么！”
　　“那吃饭去吧，鸣筝催了三四回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只好把事情都告诉她了！”说着，伶语过来拉了她一起往外走，一边还问，“那龙就一直在荒原里闲呆着，什么事都不干？”
　　“嗯，多半在水底下潜着，没再见什么人去过那儿！ ”
　　伶语不禁皱眉：“我总觉得有些古怪，索性告诉鸣筝吧，她懂得多，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伶瞳赶紧劝阻：“咱们的处境本来就不太好，平白无故的再得罪上仙可要不得，且看看吧，你我辛苦些，也免得大家和我们一起瞎操心！”
　　这些话一个月来伶语已经听了好几遍，只是这回没像往常一样表示赞同，而是沉默了。伶瞳警觉地看了看她，并不再劝，又走了几步，却突然说落了东西，让伶语先去饭厅，自己又急急忙忙地返回了塔顶。
　　话分两头。
　　凌窈窕这边抱着包袱才走了一小段路，那头琉胭果然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一见她安然无恙，明显地大松了口气。
　　“我的小祖宗，你要出来也说一声啊！”
　　“一时着急，没顾上！”凌窈窕知道这回是自己行事欠妥，乖乖地低了头道歉，“仙人也出来了吗？”
　　“他不耐烦见那两窝狐狸精，往朝阳坡和荒原那里去找了！”
　　“哦！”凌窈窕吐了吐舌头，知道回去可能会挨说，赶紧先朝着琉胭解释，“我这两天看他总发呆，就想起圣女塔里有些书，去取了两本，也顺便多拿两件换洗的衣服！”
　　琉胭听完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带着她绕道朝阳坡和荒原去寻了仙人，最后，等三人聚齐了再度回到山坳，午饭时间都过了，凌窈窕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琉胭那里却还没来得及炒菜，看得仙人笑得那叫一个欢，就连龙瞻也很不以为然地看着她摇了几下头。
　　然后生活规律地继续着。
　　凌窈窕恢复练功，每天睡觉的时间便少了，而仙人不是一睡几天就是十几天都不怎么睡，两人夜谈的机会突然大增，却很默契地避开了应劫这一类的话题，凌窈窕因了他将要入世的缘故，说的多是些与万丈红尘有关的故事。自藏书洞被毁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雷公电母已经又来了七回，多是五六天就来一遭，每次打雷的数虽不一定，却必定要毁坏丹青峰些林木，仙人虽回回都心疼得很，到后来也有些认命了，只是仍雷打不动地嗜书如命，因此凌窈窕每六七天就得往圣女塔去一回，却是自作主张地只带游记和小说回来，仙人颇有些无语，却终于没说什么。
　　转眼又是月落日升，天气已经热得快叫人受不了，但凌窈窕起床后还是先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听到仙人在里面应了一声，然后才开开心心地跑到井边去与龙瞻抢水桶，两个月下来龙瞻已与凌窈窕混得极熟，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了半天才洗漱完毕，然后凌窈窕跑回房间重新数了一遍刻在门后的正字，最后才到厅里与大家集合用餐。
　　那些正字是计数用的，记着雷公电母打雷的总数，已经记到了六十九，凌窈窕心里清楚，雷公电母至多再来两趟，仙人的这场劫恐怕就要应了，而昨天刚打过八个雷，今天还是很安全的，所以她打算今日去圣女塔里多搬些书来，然后就不再离开丹青峰了。
　　等到她计划完这些来到客厅，其他人都已坐好了，凌窈窕便也赶紧坐下，只是才端起碗要夹菜，一个重重的脚步声突然传进了她耳朵里，隐约还夹杂着“少主子少主子”的呼唤，声音极是耳熟，虽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却仍引得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别着急！”仙人显然也听见了，一伸手便握住她的手腕，劝道，“先等等！”
　　不一会儿，脚步声近了，呼唤声也清晰起来，凌窈窕终于认出那声音属于伶瞳，当下挣脱了仙人的手便跑出去，正好看见伶瞳重重地摔倒在山坳入口之处，赶紧冲过去将她扶起，这才看清她身上沾染着不少干血，不禁急急问道：“这是怎么了？塔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伶瞳脸色发白，身上有好几处伤口，所幸神智还算清醒，一见她问，眼泪便不停地落了下来：“少主子，快救救伶语和鸣筝姐姐她们吧，火狐那里说我们算计了他们小长老，要塔里的人去偿命！”
　　凌窈窕一听更着急了：“难道祝融死了？”
　　仙人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微微皱起眉来。
　　伶瞳却摇了摇头：“倒不是，只是听说日日借酒浇愁，不吃不睡，不出门也不理事务，几乎要成废人了！现在是他们族里仰慕他的青年一辈打上门来要讨公道，有四五十个，两边长老们虽都拦着，却架不住他们年轻气盛不要命，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我才冒险请缨突围来找少主子，想着除了少主子恐怕没人能劝得动小长老了！”说着，她扯了扯凌窈窕扶住自己的手臂勉强站直了身体，“只要小长老愿意清醒地出来说句话，这件事就好办了！少主子，快随我走吧！”
　　听完这些话凌窈窕就知道事情刻不容缓了，但急急走了两步，她却又停下来，回头对上仙人的视线，支支吾吾道：“我……去去就回，你自己要小心些！”
　　仙人只是平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答道：“你不必着急，我无妨的！”
　　凌窈窕也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跑出大门，往山下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