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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青云再见到陆子厢,已是一整月之后,青云收拾了行囊来到宫中,眉眼淡淡的对着陆子厢下跪行礼,身上穿的是深青色深衣,头戴无旒冕冠,样式却和陆子厢头上的十二旒帝冕相同。彼时陆子厢刚下朝,还未换下身上的龙袍。开国圣祖帝不喜繁琐,便免了帝君身上的朝服,也免了帝君日日穿着繁琐。
      卫风一声不吭的把青云送到宫中来不知是何意,陆子厢算是明白了卫风的心思,用的时候捧在手心儿上,不用的时候随便装在身上,等用的时候再捧在手心儿上,也亏得青云对他痴心一片,真是个狼心狗肺的。
      忙完一天的政务已是晚间,陆子厢揉揉略微酸痛的手腕起身要去寻青云,乍一起来只觉得眼睛发花,身上的血一下一下的往头上涌,周身一阵阵天旋地转,黑白交替个不停,还未想到什么便本能的撑住书案。只手还未够到书案便一个身形不稳向后倒去,亏得后面是垫了椅垫的龙椅,后腰撞在上面并非很痛,只被上面雕着的龙头狠咯了下。身旁机灵的宫女见帝君起身正要扶着,却见帝君向后倒去,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龙体不可伤,三两步冲上来扶住了陆子厢。
      陆子厢即位以来本就劳累,上朝下朝,议事奏折,官员变动,加之先帝大丧,新帝祭天等等事宜忙得焦头烂额,已是几日没有睡好,昨日忙着事情也没有睡下,身体也该吃不住了。加之天气渐热,胃口也是没有了,就免了午膳晚膳,早膳也只用了肉粥,一时顶不过便晕了过去。
      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陆子厢揉着头起身,心中觉得自己仅是闭了一下眼,怎么就到了床上,还以为自己撒癔症了。寝宫中没有什么宫女,陆子厢喜欢清静,睡觉时屋里多了人不安稳,便不叫人在寝宫中守夜服侍,只在外面有侍卫当值便可,此时宫中便是没有侍女的。陆子厢笑一声,准备起身召来宫女梳洗,无意间瞥见青云端坐在书案后,披了件水云纹的玄色袍子,正正经经的,竟是在看书。
      愣了半响,忽的笑出声来:“青云呐,我这书案是处理政务的,你倒用它看起书来,我得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青云也不抬头,继续翻着手中的书,远处看像是杂谈一类的书籍:“你治吧。”
      松松一挑眉头,陆子厢觉着自己这个帝君做的也忒不成器,底下那一帮子臣子成日的跟自己对着干,自己晕了这么一下子不知有没有一夜,到时候耽搁了上朝那些文臣又该叽叽喳喳奏个不停了。陆子厢抬头揉揉额角,杂七杂八的事情想起来就头疼:“青云,什么时候了,不到上朝的时候我就再歇歇。”说着就要起身,不知是不是睡多了,这一起又是眼前一黑,扶着额头站了一会儿才好。等眼前身上不是那么晕之后自己去寻了挂在一边衣架子上的衣裳穿上,正想诏来宫女梳洗,便听到青云唤了自己一声:“子厢。”
      陆子厢自是乐颠颠的过去。还没到书案前头便听青云道:“我帮你推了半个月的早朝。”
      “嗯,随你罢。”
      “你不怕我祸乱天下?”
      “我信你。”
      青云依旧是风淡云轻的样子,书页翻过发出细微的声音,陆子厢此时才看清他翻了是什么书,黄色的皮子像是古卷,上面的文字也如花纹一般,陆子厢眯了眼睛去看,也是识得几个,断断续续连在一起倒像是幼时娘翻看的书籍,娘去后便收了起来再没翻过。只是不知这字青云也是识得的。陆子厢绕过书案从青云手中抽出那本古籍,放在眼下细细打量。
      确是娘留下的书,陆子厢挑起眉梢:“我娘留下的,你也识得?”
      青云被抽了书仍是无动于衷,抬手捏捏略微僵硬的脖颈,回道:“识得。从小看来的。”
      陆子厢奇道:“你与我母有何瓜葛?莫非你也是姓公玉?”
      “非也。公玉姓起者公玉成,于先门下偷师后入世,我自是不屑为伍。我此次也是应了公玉家的约,来助公玉家流落在外的子孙一臂之力。”
      “想不出卫风也是公玉家人。说不定我与他也是表兄。”
      青云抬眼,一双眼直直盯着陆子厢的眼,看的陆子厢有些发毛:“不。是你。师傅替我算过,说我此生姻缘尽在公玉家后人身上,我本是不信的。”顿下,又道,“我循着师傅给我的东西一路寻到卫风身旁。却不知真正需我一助之人便是你。”
      陆子厢这回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射入屋中,穿透袅袅升起的安神香洒在桌面上。早间落过一场小雨,如今露了太阳将水汽全都熬干散在空气中,热的叫人难受。
      青云就在这么看着陆子厢,陆子厢也就这么看着青云。陆子厢仅着一件中衣,头发也是散着,有些凌乱,青云也是散着发,穿着玄色水云纹的深衣,宽袍大袖严严实实的捂在身上却不觉得热,就连寝宫中也是清凉的。良久,陆子厢开口,语调中带着点凄凉:“我总觉得我是最不幸的那个,娘活着前冷冷清清,娘死后孤苦伶仃,好几次险些夭折了。遇上你,觉得是天大的幸事。你和卫风好了,我虽是伤心却不想放弃,只想着为何卫风能得你信我却不行。青云,如今你告诉我,你究竟是选了卫风,还是认了你师傅说的姻缘。你对我,又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一番话说的平静,却是在心里积郁了很久。陆子厢想过自己那一日会把这些话说给青云听,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平静,纵是心中破涛汹涌掀起惊涛骇浪,自己也仍是不忍心对青云歇斯底里。
      已经习惯了对一个人好,就狠不下心来对他不好。等真正可以对他不好的时候,那约莫就是心死的时候。
      青云也是讶异的,印象中看到的陆子厢从来都是温和而干净的君子,偶有透露出那么些歇斯底里来也是被逼急的时候,那学寻常时候只要是看见陆子厢,陆子厢时时刻刻都是对他笑着的,嘴角微微挑起,在面上展开一个弧度,或心酸或委屈,皆是这般。而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子厢。
      然而青云没有回答陆子厢。
      能回答什么呢?自己这颗心早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喜欢亦是不喜欢,心动亦是不心动,早已相互纠葛成乱麻。他会幻术,可知天命,明明只需动用念力便可知结局,他却不用。他是害怕了,是退缩了,是胆小了,是不敢了。
      或许他早便没了清心寡欲,也不复清冷,在对上陆子厢的时候他会笑,会调侃,会在话语中藏着对他的提点,会和他谈论所有的事情。如此这般,早已辨不清了。
      陆子厢看着青云,沉默。青云心里确确实实有着卫风,割舍不掉的。
      “也许,卫风的母亲,也是公玉家流落在外的子孙。”
      良久,陆子厢转身,唤来宫女,穿衣洗漱,带上九旒帝冕,穿上玄中带金暗龙纹的深衣,敛了一张温柔眉眼,仿若生来便在云端,生来便该做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青云隔着半屋子的人默看陆子厢,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帝王,也第一次发现,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陆子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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