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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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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中绮罗轻舞,数个衣着暴露的美人晃动,□□雪乳春光乍泄,座上的红衣公子乌发披散了一半儿,颔首轻拨丝弦,琴声琤琤。
这曲子唤作蔻丹,这奏曲的美人儿也唤作蔻丹,此处便是那蔻丹阁,而座上的公子哥儿,自是那风流之名满帝都的浪荡公子卫风卫公子,彼时手里正搂着一个,对面还坐着一个给他斟酒,眉来眼去的颇有些眉目传情的意味。
说起卫公子,就不得不提一提那楼家的千金楼小姐,是位厉害人物,颇有些风情万种的滋味。与卫公子是打小儿就处在一处,正经的青梅竹马,自小就定了亲事,这楼小姐也只对卫公子芳心暗许,只待着及笄,大红嫁衣一披,凤冠霞帔一穿,坐着花轿嫁了如意郎君。只是这卫风整日了寻欢作乐,像是半点也不把楼小姐放在眼中的样子。只可惜了一个美人儿,一生就栽在卫风这么一个“良人”身上,也不知该是作何感想。这百姓可是知道,卫风四处寻欢作乐,这楼小姐就四处捣乱,发誓终有一日叫卫风再也不去逛窑子。
门外传来脚步数声,卫风耳力不错怎会听不出来,在心里默念三二一,雕花木门就被一脚踹开,有娇喝随之而来:“卫风!你不去逛窑子你现在来逛小倌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看我不抽死这几个下作的东西!”来人是个女子,一身玫红的罗裙穿出了十足十的气势,一双美目瞪起,双颊上两抹飞红是被气出来的,手里拎着白色的九节鞭,站在那里自是有一种捉奸在床的气氛。
正是楼淑玥,楼小姐,楼大人的长女,这年刚好及笄。
楼淑玥也并不是那蛮横的女子,本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被宠惯了的大小姐,如今恋上这么一个将自己看不入眼的人也算老天瞎了眼,月老缠错线。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一个金玉在外牛粪其中的瓷花瓶里,两个绣花枕头都称不上。
卫大公子垂下眼,口出一声:“别闹。”手里却是放下了本搂在怀中的少年,少年知道是碰上了不好惹的,低眉顺眼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退下,只坐在卫风身旁的那个还未动,却也是低垂了一双眼,嘴角忍不住的上挑,似是在看一出好戏。
楼淑玥哪儿受得这般对待,一双峨眉颦起,一对美目中氤氲水汽似是要哭出来一般,三两步上前,抬手就是一鞭子,直直对着那忍笑的人。皮子做的皮鞭打在身上尚且会留疤,这金属质地的九节鞭若是打在脸上更是怵目惊心,眼看皮鞭就要挨上青年的脸,却被卫风伸手挡住。楼淑玥纵使是学过三拳两脚有些微薄内力,也总是比不上自小习武的卫风,九节鞭登时就被挡了回来,以什么样的力道过来就以什么样的力道回去,楼淑玥手腕吃力,九节鞭脱手甩出,鞭尾擦过如玉般的脸颊带出一道红痕。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楼淑玥反应过来之时脸上一道伤痕肿起,火辣辣的疼却没有破,愣愣捂上脸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卫风你好样的!我回去告诉我爹爹!”一跺脚,一咬牙,话未说完就跑了出去,跟在后面的奴仆也快手快脚的捡了鞭子跟上去,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被卫风护着的少年名唤青云,此时已然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皱着眉看向门外,心知卫风刚替自己挡的一下约莫是伤了楼小姐的芳心,也不知是否会再找麻烦。说来也是卫风的不对,总是拿青楼来当议事的幌子,饶是楼小姐不知道,便是知道了,多半也会伤心不已——心心念的良人心中没有心心念着自己,放在女子身上,就是顶大的事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后半生要倚靠的夫君如此这般,叫楼淑玥如何释怀如何放开。
正出着神身子就被带入一个怀抱,鼻端是熟悉的气息,带着流连花丛的脂粉气的温暖萦绕于鼻尖,卫风的声音在恰在此时响起:“青云,这次是我的错,以后不让她来了。本来想着有她这戏才做的足,我想了,没有她也没什么。我明日去找楼家退婚。”
“你为何要挡,她伤不到我。”一张脸庞淡然凉漠清雅绝然,被拥入怀中后表情微微松懈,显出几分温柔颜色。
紧紧怀抱,将头埋入青云半散的发间,像是最亲密的恋人:“我舍不得。如今这样已是委屈了你,再受这样无端委屈……青云,我舍不得。”
青云颔首阖目,垂下的发丝遮住半张脸:“你若是想成大业,不能没有楼家,你明日打点好些,登门给楼小姐道个歉,顺便把婚期定下来。我看过,你这一生,不能没有楼小姐,可记住了?”
“那你呢?我知你通晓天命,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可我的大业里面也有你啊……青云,你看过你自己的命数吗,我不能没有你,你才是我命中注定最重要的人。”
“嗯。”
翌日,人人都说这卫公子是不是被楼小姐一闹改了性子,大早晨的天还没亮就跪在楼府外面,说是痛改前非求楼小姐原谅,楼小姐一时未原谅就一时不起来,身后放了三十多个大箱子,个个都是打着同心结的,挨个排好,堵了大半条街,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此时正四下议论,这是卫风再向楼家求亲呢。
楼淑玥总是不忍卫风跪着,两柱香的时候便出来了,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一看便是哭了一夜,穿的还是昨日那条玫红色的裙子,有些皱了。见着卫风便跑了几步扑上去抱住,到底是个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蹭在卫风身上。卫风也不恼,搂着楼淑玥拍了拍,楼父怕影响了女儿的名声,便着下人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将卫风并着楼淑玥一同请入府中,商议嫁娶事宜。楼淑玥喜欢了卫风那么多年,也修成了个正果了。楼健叹气,这叫人操心的闺女,老来得女,把这个掌上明珠捧在手心儿里,十二万分的疼爱。闺女恋上一个风流公子哥儿被伤了一次又一次仍是不知悔改,真是撞得头破血流了,如今这小子转了性,也不知是否真的痛改了前非,也真叫人操心。
卫风与楼淑玥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十一,十五天后。京城百姓纷纷议论这卫楼两家怎的将婚期定的如此仓促,也不怕准备不过来,不是怕卫风反悔,就是早早的便准备好了。唉,也是,细想这两家当年还是指腹为婚呢,都是大户人家,这种事情约莫是反悔不得的,早早备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也还真可惜了那跟在卫风身边的男子,听说是痴心一片的,看那卫公子身边的人儿换的跟流水似的,也就这位没换过了,听卫公子身边的人传出来的,卫公子对那位也是好到不得了呢。如今卫公子成婚了身边自是不能待这么一个人物,还得是送回哪个小倌馆或是哪位大人手中罢,啧啧,这么出尘的一个人儿也真是命运坎坷,这卫公子还真是个祸害人的主儿。
此间一切,青云坐在茶楼里,从卫风跪在门前,到被人请进楼府,看的清清楚楚,这百姓们的议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直到卫风进入楼府再也瞧不见了,才低垂了眼眸,清清冷冷的样貌,满身的落寞。同来的蓝衣公子看着他,面上神色不明:“青云,值得吗?我虽不知你那些幻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我也知窥探天命多多少少会折你的寿命,到时他成了大业,你成了黄土一捧,值得吗?”蓝衣公子叹气,“你又是要说值得,他若是真爱你,便万万不会让你做出这伤害自己的事情。”
“子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抬手覆上桌上的酒器,拿起,斟出,执来,饮入。酒是不那样浓烈的淡酒,隐隐透着一股松枝的味道,略略的苦涩。是松酒。青云看向陆子厢,松酒本烈,这壶是他带来的。
“你执意如此,我劝你也没用了。以后若是不想跟着他了,便来找我罢。我拼尽一生本事,也是能给你一个安宁之地的。”你们以后不可能在一起。陆子厢本想顺嘴说出来的,到了嘴边复又咽下。自付这时候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须得这人被卫风伤透了心,否则便是莽撞,白白招人不待见,还要背上一个挑拨离间的名声。
是啊,不会有机会的。陆子厢觉得有些悲哀,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他,明明也是自己先倾心于他,只是感情一事本是分不得先后的。就像自己对他卑微到尘埃里,也抵不住卫风对他不经意的温柔。那样的人,在风月场上不知滚了几遭,青云总是禁不得温柔的,尤其是浪荡子的温柔。
良久,青云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骗我。”停了下,不等陆子厢接口,复又开口,“他……不会骗我的,是吗?”
“你在害怕什么?”陆子厢觉得他是在害怕,莫说陆子厢,便是街上的小娃娃约莫也是可以听出的,青云颤抖的太过明显,“你们如今这样的地步,也不论骗与不骗了,最后能怎样,还不是你帮着他。这样太不公平。”
“是吗……”子厢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为什么不想相信。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是啊,你眼中只有卫风,就再也容不得别人。”陆子厢苦笑,“这些年,我对你何尝比不上卫风对你,只你看不到眼里罢了。卫风对你好便是好,我对你好便不是好了……明明都是抱了同样的心思。”
青云再次垂眸,这些年陆子厢是对他真好,好过卫风,他不是看不见。可人就是贱,就是喜欢那个对自己不好的,明知是假话是哄骗却一个劲儿的往上凑,颇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最后不是做了打虎的好汉全身而退,便是如那飞蛾扑火最后于火海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