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沧澜雨泽

1、第 1 章

　　墨瑾瑜设想过千百种再见到简凡时的景象。也许窗外阳光正好；也许大雪扬扬；也许那一刻庭院的小花刚好开了；也许星辰闪耀云霞明灭。其实，这些都不那么重要，多美好的背景不过只是为了衬托最关键的那个叫简凡的人。
　　机场来了不少fans，这倒让墨瑾瑜不大不小地吃惊了一把，暂且不说他已经宣布退居幕后，这两年他可是不声不息完全隐出公众视线了的，娱乐圈这种地方，挤得和北京上班高峰的路况似的，这么久杳无音讯却还能拥有这等人气，实在不易。fans见他出来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墨瑾瑜墨瑾瑜”一声声卖命地喊着，带着奇异的兴奋和雀跃。墨瑾瑜突地想到某人总爱用他那可以诱人犯罪低沉的声音也“瑾瑜啊瑾瑜”这样唤他。
　　切，墨瑾瑜你就这点出息。
　　多久了，居然还是时不时地想起那人。墨瑾瑜一边不太走心的和fans打招呼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嘲笑自己。当初决定放下那么多去异国除了深造，最多的还是想沉淀下对简凡的感情。
　　那个总是令他惴惴不安的坏人。
　　走出机场，毫不意外没有见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这个点，阅礼应该还在忙拍摄；陈岸那小子除了准备接任会长的位子还兼了公司艺人统筹的职位，听说公司最近又招了一批新人，有他忙的；窦尧呢，忙着设计稿吧。简凡？他那个大老板，何来空闲时间管他。
　　呆在国外这一年多，墨瑾瑜有些刻意回避以前的所有。躲在工作室做音乐，累了就到街面上晃晃，听一场露天的音乐会，到处采集音乐，衣服、鞋、帽到是没少买。不上以前经常逛的社交网站，除了最开始和期间偶尔给褚阅礼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几乎不和外界联系。尽管这样，他那帮兄弟的动向他却一清二楚。比如窦尧因为他的不告而别找着简凡闹了好几晚说要见他瑾瑜哥；比如陈岸被钦点为下一任会长，外界评价他年轻有为内部则都认定他刀子嘴豆腐心；比如褚阅礼上次发新碟预售就爆破当月其他艺人销售记录；比如窦尧被简凡挖了墙脚，涂涂画画拿了好几个国际奖项；比如简凡公司越做越大，除了他自己和窦尧旗下顶尖设计师不下10位；比如简凡的品牌在业界口碑极好，甚至超过了他父亲的公司；比如简凡还是住在他们一块住过的小户型内；比如简凡有时会开车一小时只为一个限量的冰激凌；比如简凡迷路的毛病好像好了很多；比如简凡……
　　简凡。简凡。简凡。
　　墨瑾瑜懊恼地把头顶的平沿帽摘下反过来再戴上。真是，一回来脑子就开始犯贱。
　　抬脚往前没走几步，身后的喇叭声倒是不安生的叫起来，墨瑾瑜回过头，就看到了从车内走出来穿着黑色风衣的简凡。
　　助理小姐挺识相的，悄悄地揽走了墨瑾瑜的行李，甩给他一记潇洒的背影。
　　“走那么快干什么？四个轮子都要跟不上你了。”简凡走上前来又顺手紧了紧墨瑾瑜的上衣。
　　墨瑾瑜不做声，看着面前的人像以前那样待他，心生无奈。
　　见墨瑾瑜不说话，简凡摸摸后颈，不好意思地开始解释：“来晚了点，秘书忘记把例会推迟了。”其实也没差，简老板午睡起来就直往机场奔，只是出发前小小的紧张了那么一会儿，什么例会啊，管他呢。简凡伸手拍了拍墨瑾瑜额前的发，咧开嘴笑了：“这个颜色好看。”
　　这下墨瑾瑜也跟着笑了：“我也觉得。”
　　简凡愣了，倒不是因为太久不见突然迷失在了墨瑾瑜的笑容里，不过是有那么一瞬让他觉得，墨瑾瑜变了。对他笑的时候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把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他的大白牙和粉粉的牙龈。现在他的笑只是浅浅地挂在唇边，不抵眼角。当然只是那一小下的想法，最后呆瓜简凡还是断定墨某某就是累了。
　　“上车吧。”简凡把墨瑾瑜推上车，帮忙系上安全带才坐上驾驶座开车。
　　路上墨瑾瑜一直很安静，呆呆地看着快速后退的街景。其实他心里很乱，还搞不清该拿什么姿态对待旁边专心开车的人。普通朋友 傻啊，明明自己就那么喜欢他，所以不算。恋人？得了吧，他心心念念的人可是差点为人夫了的，所以也不算。好兄弟？别扯了，睁只眼闭只眼这种憋屈还会让人隐忍出内伤的事他墨瑾瑜才不干呢。至少，对于简凡他把握不了这个度，像没事人似的和他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除了骗骗别人就只剩下自己躲起来哭了。
　　“那个……瑾瑜啊……”看上去很专心当司机的简凡见墨瑾瑜一直闷着小脸，不禁轻唤了一声，对上旁边投来的视线后，又说道：“陈岸说在公司等你，阅礼还呆在片场拍摄挺忙的，窦尧……只能怪他把工作拖久了，在赶新品的设计稿。”
　　原来是以为他在为那几个不来接风洗尘的好兄弟置气呢。
　　“我知道，我没在生气啦。”墨瑾瑜又是那么一笑：“累了，我想睡一下。”说完便阖上了眼。
　　简凡没再说什么，把半开的车窗轻轻地关上了。

　　墨瑾瑜和褚阅礼有一个秘密，关于开在去公司必经的一条街街角名为MONGA的奇怪的咖啡店。
　　MONGA是一座双层小洋楼，不过只有第一层接客，而且开店时间不定。老板褚阅风先生可是很忙的。当初因为褚阅礼坚持从艺这条路，和家里闹得挺大，老头子一气之下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也是，商业巨头当然希望儿子接受自己的事业，虽然长子是褚阅风，两个人一起打理总是好的。不过好歹是自己儿子，气气也就完了，总还是拉不下脸叫他回来不是。精明了一辈子的东父怎么会不知道褚阅风偷偷攒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一哗啦就没了是怎么回事，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自然也没过问褚阅风私自给他亲爱的弟弟买下MONGA的事了。
　　关于墨瑾瑜和褚阅礼的秘密，是在MONGA的二楼。成名以前，两人就经常躲在这里聊天创作，而且除了他们MONGA主人都不怎么清楚二楼到底有什么宝贝，二楼唯一的房间的门被褚阅礼上了锁。
　　说到MONGA的奇怪，最奇怪的是这里不卖咖啡，要喝就要拿东西来换，什么都可以。兴许就是因为它奇怪的营业方式，被吸引而来的人也不少。这倒是便宜了墨瑾瑜，在MONGA很多人会拿故事来换咖啡，有时听着听着灵感一来便钻上二楼开始写词写曲子。
　　墨瑾瑜推开MONGA的门，难得的看到了褚阅风在店里烤点心。
　　本在埋头干活的褚阅风听到门上风铃响，抬眼看了下来人，然后惊呼着跑出吧台给了墨瑾瑜一个熊抱：“呀!瑾瑜你个臭小子，回来啦？”
　　“阅风哥~。”墨瑾瑜也回抱过去。
　　“怎么样，在外面还好吧？怎么觉得你瘦了……呀！你怎么又瘦了……没好好吃饭吗还是没让你睡好啊，真是怎么这样……”褚阅风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墨瑾瑜完全没空回答，只能一个劲的傻笑。
　　褚阅风一拍脑门想起到什么：“啊对了，阅礼在楼上。”
　　“他在啊？”墨瑾瑜已经朝楼梯口走去了。
　　“恩，刚拍摄完在上面等你，点心做好了叫你们。”
　　“好。”
　　墨瑾瑜一边应着一边上楼，走到门口才想起钱包什么的全在助理带走的行李里，于是站在门口的他只能选择扯开嗓子大叫门内的人开门。
　　前来开门的人黑着一张脸：“你哭丧呢？！”
　　“阅礼啊啊啊！！！”墨瑾瑜挤进去，对着对面的人蹦蹦跳跳：“我回来啦！！”
　　“噗。”褚阅礼看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禁抽笑起来，最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说“欢迎回来。”
　　明明是舍不得的，当初干什么走得那么决绝，还无声无息的，居然下了飞机才给他来一电话，气得他差点掀了录音棚的顶了。
　　两人坐在地板上开始乱七八糟的一顿海聊。褚阅礼听着墨瑾瑜这一年多里发生的趣事，采集的音乐，制作心得什么的，他能感觉到墨瑾瑜是从心底的开心，只是，他最想听的，墨瑾瑜偏偏只字不提。褚阅礼是知道的，墨瑾瑜对简凡的感情有多深。不过，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是有结论了。墨瑾瑜和某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总还是叫他担心。
　　“你想清楚，弄明白，整理好了？”褚阅礼趁空档赶紧发问。
　　“什么？”显然墨瑾瑜没跟上节奏。
　　褚阅礼无力地扶了扶额，然后戳戳墨瑾瑜的左肩：“你和简凡哥。”
　　“啊哦……没有，我不知道。”墨瑾瑜耸耸肩，他是真不知道。
　　“那……”
　　“人家差点就是新郎官儿了呢，我算什么。”
　　“那简凡哥不也是受害者之一么……”
　　这件事除了褚阅礼，陈岸和窦尧也是知道的。两人在一起五年多，到墨瑾瑜要出国换来的却是一张喜帖，上等的纸张，上面印着简凡和一个女人的名字。当时的墨瑾瑜也说不上什么悲伤不悲伤，他只想走。其实这件事本身和简凡一点关系也没有，那请帖也不过是简凡家的老爷子的一厢情愿，虽然墨瑾瑜确实如他愿离开了简凡，还远远的出了国，可他没想到的是他那个儿子，弱水三千，偏偏只取一瓢饮。事情的原委墨瑾瑜也从和褚阅礼为数不多的几次通话里知道了，可他就是要躲那人的，事实对他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简凡啊就像扎在他心头的刺，进一寸退一毫，都是尖锐到近乎撕裂的疼，唯独不见能让他缓解缓解。
　　见墨瑾瑜不说话，褚阅礼又说：“误会嘛，解开了不就……”
　　“阅礼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在这里说过什么么？”墨瑾瑜打断了褚阅礼。
　　“当然。”褚阅礼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你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的。”
　　“对。”墨瑾瑜叹了口气，垮下了肩膀：“我现在很好啊。简凡不是天，不是地，只是，他在我心里住了那么久，好像长胖了好多，挤在里面一时半会出不来。我墨瑾瑜是谁啊，天上地下那么多人爱呢，区区少他一个能怎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这些，墨瑾瑜又是一脸的明媚：“不说这个，我这个王牌制作人回来了，怎样，要不要好好巴结一下？”
　　听墨瑾瑜说了这么一通，褚阅礼心里也一抽一抽地疼着。他真不知道该说他小竹马是聪明，懂得见风使舵，还是说他傻，别人给的爱和他心里的那个简凡给的爱能划等号么？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那么，就算可以得到全世界的爱，也是会觉得孤独的吧。
　　眼前的墨瑾瑜依旧自信，笑得依旧那么无公害，就算是准备好退居到幕后也一定会和以前一般闪耀，只是，他享受了光芒和万众的掌声后，还是只能一个人。他的灯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接通电源亮起来驱赶他的孤独，或者，电缆被咬坏了，永远亮不了了。

　　简凡心里一阵气郁。从接完人再送他去公司回来心情一直出于波谷状态，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想到墨瑾瑜对自己那不咸不淡的笑，再和看到陈岸时的笑，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一对比，自己马上成了路人甲乙丙了。你大爷。真是不爽到极点。不过简凡倒是挺感激墨瑾瑜那小助理的，她把墨瑾瑜的行李全部运回了自己家。刚刚又接到陈岸的电话说墨瑾瑜把手机落下了，要他过去拿一下。
　　所以，一路上简老板一直在想那个身上什么都没有丢三落四的小朋友会去哪，这么晚了，难倒想被劫色么真是。到墨瑾瑜公司拿了手机出来刚好看见一直在腹诽的对象，和褚阅礼。又是一阵抑郁，干什么对谁都可以笑得那么灿烂，唯独他简凡被特殊对待？
　　显然，不远处的两人也瞧见了简凡，都顿了顿脚步。
　　本来是打算在MONGA睡一晚的，毕竟现在再去找简凡，墨瑾瑜再怎么找理由都觉得别扭，但想想还是不方便，于是准备打电话给助理订个酒店先住着，过几天再找房子，可是亲爱的墨丢丢发现手机好像落在公司了，没办法，只能再跑一趟了。然后，就和褚阅礼出了门，再然后，就看到了在公司门口一脸纠结泛着傻气的简凡。
　　还是褚阅礼先反应过来，拉着墨瑾瑜说起了悄悄话：“这件事你避免不了，你们之间，你自己清楚。如果你决定了要继续，就别错过，要是要放手，就趁早。越拖会越痛。”
　　说完，把墨瑾瑜往简凡站着的方向推了推，又朝简凡笑笑：“简凡哥，瑾瑜麻烦你照顾了。”
　　简凡也走过来，看了看墨瑾瑜黑着的脸又看看褚阅礼往回走的背影道：“不早了，阅礼啊要不送你吧？”
　　褚阅礼背对着他们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挥手说不用了，还墨瑾瑜龙好好休息。
　　看着褚阅礼走远，简凡拉过墨瑾瑜，将他往自己车里塞。
　　“我有东西……”墨瑾瑜想下车，刚探出头又被简凡塞回车内，简凡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放在墨瑾瑜手里。
　　“陈岸要我过来拿的。”简凡绕道另一边开门上了车：“你行李也被送回去了，走吧，回家。”
　　墨瑾瑜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其实简凡还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为什么要突然走，为什么都不告别，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他也不让他联系上，有没有想过他，从回来到现在8个多小时和褚阅礼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还有褚阅礼刚刚说了什么。但看到墨瑾瑜靠着车座闭着眼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又没忍心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