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今夜月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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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瞬间凝滞。
仿佛所有的外物都被造物主抽离了世界，一片模糊中只能听见耳蜗里女歌者圆润饱满的声线由哀婉清亮转向高亢激昂——
“在遇到你之前，
无论是寂寞的颜色还是爱的意义
我都不曾知晓……”
【礼司，生平第一次让我掉下眼泪的人是你，我很高兴。】
【礼司，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因为失去而难过到底是什么情绪。】
清澈如泉水的声音反复流淌在心底。
——或许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一点是相同的吧，那么相似，无论理想信念还是生活习惯都无比契合的两个人，就连生平第一次让他们体味到什么叫痛彻心扉这个词的含义的事件，也是相同的呢。
宗像的手指无意识的颤抖了下。
但随后他就稳住了，无事人一样微笑着伸出手，将那颗泪珠从少女掌心拿起来。
圆润的珠子上面还残余少女温暖的体温，然而这对比常人来说还略低的温度却似乎烫伤了他，让他拈起泪珠的动作不禁一顿……水色的珠球就从空中下坠，闪出一道晶莹的光弧，再次落到少女掌心。
“嗯？”真理疑惑的发出声音——直到此时，她依然不明白自己刚刚说出的，其实是尖锐到可以刺破人心的锋利的话，如果对象不是意志力强大、冷静忍耐系数满值的宗像礼司的话，想必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其实都无法压抑忍受这样的痛苦吧。
她只是诚心诚意的为自己能够感受到人类情绪而感激、赞叹着。
这是世间最大的残忍，天真又纯净、残酷又锋利。却也，珍贵的令人的叹息。
宗像不动声色的微微闭了闭眼，才再次小心的保持着不会碰触到她肌肤的动作将那颗珠球重新拾起攥到掌心。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他得到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贵到令人痛入骨髓的纪念品。
是该说点什么才对吧……
无意识的向前多走了两步，耳机白色的电线就在两人之间拉开距离，牵连彼此。
宗像的视线掠过白线，掠过天上的月，最后他回头，深深的看着露出感激笑容的少女，说出了早该说出，如今却已太晚的话——“今夜月青，Mariko。”
男性的语调压抑而沉郁，那是与他平时冷静透彻声线完全不同的仿若从水底发出的声音。
真理一怔，她先是抬头看了看月亮，唔，虽是满月，可是，颜色并没有泛青啊，难道成为一色之王之后，眼睛对光谱的接收也有影响吗？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确实是从刚才开始，礼司的发色与眸色就开始泛蓝呢！这可真是神奇。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迟钝的意识到，宗像刚刚称呼她为“Mariko”，那个只有去世的亡母偶尔才会在没人时呼唤她的“Mariko”。
不是她平时那个偏向男性化的名字“Shinri”（真理），而是彻头彻尾的女性化的“Mariko”（真理子）。
“嗯？”迟疑了一下，她还是乖巧的应声。
宗像却已回头往车子的方向走了，是的，他从未指望她能够回应，他也明知道如此含蓄委婉的方式她根本不会懂，可是，掌心那光滑细腻的东西却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如今的他，也只能这样说。
真理就跟着他沉默的回到车子里，坐进去后才发现，原本躺在后座上疲惫的睡觉的小安娜已经醒了。
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这对偷溜出去看海的无良大人。
在那种清澈眼神的注视下，哪怕明知道自己没犯什么错，可真理却奇怪的觉得有些尴尬。
唔，总有种微妙的不负责任的大人抛下家中的小孩跑去私奔的即视感呢！
于是，心里仅存的那点疑惑一时间也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赶紧伸出手臂将女童抱在怀里，却没发现，安娜眼底那一点悲悯的色彩。
宗像倒是看着安娜若有所思：“真理，你难道打算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吗？”
他并没有想要回避安娜的想法，那是一种，把这个女童完全当做成年人看待的平淡态度。
“唔……”想到这个问题，真理不禁觉得有点头疼，安娜的能力特殊而危险，如果将她放回到毫无能力的普通人亲人身边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的，她这种情况，按照法律规定，必须要受到某个氏族接管。
如果真理不接手，那安娜就是身为青王的宗像礼司的职责，或是，再次回到黄金之王权下的研究中心里。
可是似乎是被真理曾经那坚定的保护姿态打动了，安娜现在非常黏真理，这让真理在高兴的同时又非常纠结——
要知道，她的身边，可没有几个正常人啊。
她的那些小伙伴，已经扭曲到让身为外星人的真理也觉得有些异常的地步了，不说其实本质就是混蛋的人渣临也、对人类毫无同类感只在乎赛路提的偏执狂新罗，就说在真理看来最温暖治愈的小静，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也能分分钟变身危险度爆表的绿巨人啊！
然后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在她本身——在自己还没有研究明白人类是怎样一种生物之前，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构成无暇的世界之前，在自己还深陷在随时可能会混乱崩塌的险境之时，她真的能将安娜培养成一个坚定正直的正常人吗？
真理为难的皱起了眉，这并不是可以随意决定的事，而是沉重的，将决定另外一个人一生发展的关键选择。
然后安娜就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纠结情绪一般，静夜中，小小少女伸出手，柔软的抚平了她的眉，“我要跟着真理。”她说。
“那你就得尽早让她接受你的力量烙印。”宗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这两位少女之间的交流，只是在谈话末尾提出提醒。
“不过说真的，你的力量……属性并不适合栉名小姐。”
真理苦笑，黑之王的力量属性是混乱毁灭，当然不适合小孩子，并且这坑爹的属性似乎比每代都在钻研作死大业的赤之王的热血暴力还要别扭难缠，所以在她之前的历任黑之王全部都是狂霸酷帅吊炸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老大……不过，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好像和她现在在做的邪-教事业也差不多诶，白神组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顺利的接过前任们留下的接力棒了……或许该责备石盘太过偷懒，所以实际上它就是在按照职业分配的王权吗？
只是稍微一溜号，真理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沉稳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当然了，如果真的决定要将安娜留在身边的话，只有尽早将她吸收加入自己的氏族，才算是尘埃落定，毕竟，小姑娘特殊的能力实在太让人垂涎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真理的公寓楼楼下。
与以往任何一次自然而然送她上楼回家的场景不同，这一次，宗像只是在帮她打开车门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真理牵着安娜软软的小手走出几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她疑惑的转身回头望去，却看到宗像从兜里翻出了一串钥匙举着想要递给她。
豪华公寓大厅的灯光明亮，让站在车边的宗像显得身在暗处，黑夜模糊了他的身体轮廓，却让男性的气质变得更加坚定锋锐，欲盖弥彰似的强大的毫无破绽。
“先把钥匙还给你，我的东西的话，等白天有空时再来拿回去吧。”他声音毫无起伏的说。
“……哦”真理后知后觉的回答，也对呢，现在的他们婚约彻底解除了，那么按照礼司守礼的个性，当然不会再送她上楼，那可是未婚夫的特殊待遇呢。
并且，在家里再保留他的专属客房也不适合了。
想到这里，真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竟然又闷闷的钝痛起来。
“毁灭吧|毁灭吧毁灭吧”有谁在耳边轻轻的说。
于是接过钥匙的时候，黑色的阳炎就从指尖流泻而出，侵蚀了银色的钥匙扣。
【真理！】脑海中智脑发出断喝，让真理一下子就从那种奇怪的诱惑中清醒过来，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那种心神只要稍稍动摇，就立刻将你拖向不可预料境地而去的坑爹力量。
【你还能控制住自己吗？】智脑担忧的问：【要不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接近礼司了，他对你的影响很大。】
[不，]真理断然回答，[如果影响大的话，我就该更多的接触他，逃避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
不理会智脑无奈的叹息，真理有点尴尬的看着那串已经称不上是钥匙的钥匙，解释道：“嗯，对不起，我刚刚好像有点失态了。”
宗像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个悄无声息就消失了大半的残余银色物体上，不过还没等他面色凝重的想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就听真理清澈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
“真是的，或许是曾经太习惯了吧，所以只要想到从此以后和礼司没有关系了，就感到有些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少女带着沮丧的呢喃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比起这让他明确知道她对他的心意更先涌现心头的却是——危险。
真理的状况十分不稳定，在目前这种状态下靠近他，对她来说相当危险。
于是，理智效率派代言人宗像，做出这个判断后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的、干净利落的收回之前递出的手，神色冷漠的打开车门，只留下一句“再见。”就突兀的驱车离去。
真理就呆愣在原地。
[智脑，他怎么了？]她侧着头傻傻的问。
【……】智脑不答。
最后还是刚刚一直安静站在身边的安娜拽了拽真理的衣袖提醒了她。
“啊，真抱歉，这个时间还留在外面的话会很冷吧，我真是太粗心了。”她一边走出电梯一边对身边的女童道歉。
然后眼角在扫过自家门前时，却发现了一道人影正双手插兜倚靠在那里，像是等待了很久很久似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看上去非常疲倦狼狈。
——白色衬衫、蓝色长裤，浅蓝色的西服外套搓成一团挂在臂弯，深蓝色的细领带只是胡乱打了个结，头发似乎因为长期靠着墙显得有些乱，惨白的灯光下，身材高挑的少年的侧影有点奇怪的瘦削伶仃，然而气势却是十足十的大型犬特有的既凶猛又安全的矛盾感觉。
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电梯门的声音，他立刻将头转过来，然后在看到少女的刹那，就好像沙漠里的旅人见到了绿洲，原本皱着眉强制忍耐着什么的暴躁脸立刻平静下来，迈开大步快速走向这边。
“你回来了，真理。”
“我之前还想，如果今晚再见不到你的话，就去杀掉……”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少年窘迫似的左手按住右手握了握拳，左顾右盼一下之后，还是忍不住低头俯视少女，样子既专注又忐忑，就像猎犬注视主人，那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烟灰色的双眸里，过多的温柔与欣喜仿佛都要装不住似的不停满溢出来——
“你平安无事，太好了。”少年声音沙哑的说，尾调带着些许压抑的颤音。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今夜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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