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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像北冕这样巨型的钢甲单靠气泵已经不足以提供其驱动需要的动能,所以才需要配备温斯特这样的占星术士为其提供必要的额外驱动力。

      温斯特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跳上了金属臂,上尉将她放到了驾驶舱外,温斯特自己跳进了上尉背后的椅子。牵动座椅的齿轮转动起来,将温斯特缓缓下拉,缩进钢甲的核心,上尉也降下自己的椅子,一边操纵巨大的钢甲继续向前,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温斯特。“说我要逃走就不肯上来,说是军部的命令就跳上来了。难道我的魅力还比不过军部的那几个老头。”

      “老头能给我每个月三十个金币,你除了叛国罪以外还能给我什么。”温斯特没好气地说,刻满星阵的金属罩从她面前升起来。在咒语的激发下,金属罩上的星阵依次亮了起来。驾驶舱内顿时充满了星辰之力的淡黄色光辉。

      上尉停止了蒸汽泵的运作,看着由星辉的光芒形成的街道影像在脚边飞速退去,她能感觉到钢甲不断向前奔跑时产生的轻微震动。“就算军部每月给我三百个金币,我也不愿坐在天天坐在个棺材里。”

      “你觉得你坐在个大一点的棺材里,就比我获得了更多的生活乐趣?我的生活乐趣是三平方米,你的生活乐趣是七平方米这样。”温斯特尖刻的声音从金属罩中透出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

      南安弥尔勒并不是一个大型的边境城市,在两人斗嘴的当口,北冕已经跑出了城,好一会上尉都没有回答,驾着北冕在山路上狂奔,当温斯特以为今日的斗口到此结束时,发现上尉将北冕的速度减了下来,然后又在攀上一座陡峭的山崖后停了下来。

      将自己的座位升起,探出驾驶舱,温斯特看到上尉正扭头看向远方的南安弥尔勒。冬季的山风吹乱了她一头火红的长发。钢甲肩头的大灯打向黑沉沉的山脊,投射出一条极长的光柱。

      “在看什么?”

      “日出。”

      实际上,南安米尔勒在回归线以北很远的地方,在冬季时分,太阳在八九点钟方才在地平线上探头。不到六点的现在,不要说是日出,就连星空都被连日来的阴霾遮着,完全就是个黑夜。上尉将北冕肩上的大灯熄灭了,此时除了街道上蔓延着的街灯,南安弥尔勒还在沉睡。

      忽然,从不远的有一种低沉地震动着的声音传来,这是一种比蜂鸣更低的“嗡嗡”声。从云层的间隙中,有什么成群的东西的反光在眼角一掠而过。

      紧接着有零星的炮火响起,突然之间全城的防空炮火全部开足火力,朝着云层倾泻起来。曳光弹织成千万条橙色的长线,穿透云层,击穿了云层上携带着炸弹的气球,没有被击穿的则打开了底下悬挂着的吊舱,大面积的弹雨带着尖啸倾泻而下,云层之上和地面上的爆炸引起的橙色火光点燃了整个天幕。
      南安弥尔勒被笼罩在一片由火焰织成的橙光中,果然像是被血红的朝阳从梦境中艰难地唤醒。

      “我们要做什么?”温斯特注视着南安米尔勒艰难地开口问到。

      “吃早饭。”操纵着北冕跃下岩石,倚在岩石的后方,上尉升起北冕身后的八十八毫米F43型火炮,就将座椅上的一个油纸包扔给温斯特,“然后吃午餐,运气好的话可以睡个午觉,看看能不能把晚餐吃了。”

      事实证明她们的运气没有好到可以享受晚餐的地步,温斯特也无法睡觉,大半个下午她僵硬地坐在位置上,望着燃烧着的南安弥尔勒,想着阳光下白色的羽翼,放在皮衣里的信,原野上掉落的苹果,苹果派的甜香,昨天晚上和自己打牌赢了三个金币阿历克斯。

      有几次,双方钢甲小队之间的对抗几乎延伸到了山脊的脚下,一架机体几乎是在距离她们不到半公里的地方爆炸的,她终于忍不住问:“阿历克斯和桑伯尔还有我们队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样,简?”

      上尉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双脚搁在驾驶台上,她嘴里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可能是在说“鬼才知道。”也可能是在抱怨劣质烟草。“不要想这个,尖帽子。”上尉说。“但凡你要点什么东西,老天爷总会给它标上价格。”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望着远处的林子就住了口。

      “有钢甲碰上我布的警戒网了。”温斯特道。

      拈灭卷烟,上尉咧嘴一笑。“担心你自己吧,这会是个难熬的夜晚。”

      “十二架钢甲,两个小队从东南八时方向朝我们进发。六点三公里…..六公里。”在她的手中的星阵激发之下,钢甲的影像出现在山脉的横断图上。

      瞅了一眼影像,上尉砸砸嘴:“一次出动了三架王牌,可真看得起我。”

      “我们。”温斯特刻意补充到:“三公里。”

      上尉笑了起来。“你不算。像你这种尖帽子就该呆在王都的实验室里炸个培养皿之类的,炸钢甲之类的还是交给我吧。”

      “两公里”

      拉下瞄准镜,上尉终于把腿从控制台上拿了下来,拧开三四个气阀,扳下左右两侧的开关,温斯特听到齿轮绞过的声音。然后是钢铁和钢铁之间细微的摩擦时特有的震动。“轰!”上尉轻扣操纵杆上板机,北冕的整俱身躯在巨大的后座力下往后一仰,重重撞到山壁上。

      炮弹插过前面两具钢甲,击中第三架的咽喉部。瞬间将驾驶舱的掩甲撕裂,整个炸裂开来。

      “最大出力。”上尉踏下踏板大喝到。

      温斯特调整星阵将腿步的出力控制在最大,上尉操纵北冕往旁边略一倾斜,然后退步在山石上一蹬,整架机体就以几乎和地面呈三十度角的姿势保持着平衡,贴着山坡疾电闪光般向后掠去。地方机枪和炮火交织的大网是擦着她们的肩膀撒过,一股脑地往岩石袭去,碎石被崩裂开来,砰砰地砸在北冕上。北冕也露出了手臂上架设的MG42重型机枪,带着犹如电锯般撕裂空气的尖啸将子弹倾泻在进入视距的第一架钢甲的面部。

      这确实是最温斯特记忆中最艰苦的战斗,哪怕在一年之后扭伯斯顿战役中决定战争胜负的48小时苦战,都比不上此刻的艰难。

      从后来的温斯特来看,上尉一开始就采取了的正确的战术,她将第一个小队中的王牌首先解决,然后又分别解决掉两个小队的两到三架机体,迫使剩下的成员相互合作。两个本来毫无相关又没有合作经验的王牌小队相互配合起来,自然不如原先的队友。在以牺牲一条手臂为代价硬拼掉第二个王牌之后,利用地形条件,上尉其实在战场上占有了一定的优势。

      而当时的温斯特只能感觉到她要维持星阵庞大的能源需求越来越吃力而已。

      一开始她还有余力关注整个战斗的局势,接近深夜时分,除了耳朵还能听到上尉的只字片语,体力透支的温斯特已经几乎看不清舱内的事物了。

      直到她挣扎着几乎要睡去,忽然星阵汲取力量的强度减弱了下来,上尉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她下意识地“嗯。”着回答,就听到上尉叹了口气,转身将冰凉的金属盒子按到自己的嘴上,带着微微金属腥味的苹果糖浆灌满了整个口腔,费力地将糖浆咽下,温斯特舔舔嘴唇,喃喃地说:“谢谢。”

      上尉将一个金属容器塞进温斯特的怀里里,拍她的脸颊。“还能坚持十分钟么?”

      “会发生什么?”

      “毫无价值的死亡或者悲哀的胜利。”上尉坐在驾驶坐上,已经切换成蒸汽模式的北冕,迈着沉重的步子在森林里前行着,蒸汽泵维持着出力,驾驶舱里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她背对着温斯特,几乎快要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更看不清她在淡色星光下的脸。

      十分钟就能熄灭着场燃烧着整个城市的大火么?当时的温斯特显然不这么认为,胜利这个字眼充其量不过是上尉安慰她和坚定两人信念的借口罢了。

      上尉在溪边的开阔地停了下来。“十五秒后给我调整成最大的出力能做到嘛?”

      温斯特默默点头,才想起坐在前排的上尉看不到,才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一个“是”。

      “一”上尉数到。“二,三”

      数到五之后就从树林右侧想起了重机枪倾泻子弹的呼啸,密集的弹雨哒哒哒地扫射在北冕举起护在面部的金属大盾上。

      从影像中温斯特隐约可以看到两架钢甲一前一后地往空地缓慢地前进着。其中一架忽然停了下来,升起背上的火炮。

      “十二,十三”对方的钢甲站稳脚步,几乎在同时温斯特能听到钢炮巨大的击弹声,破空传来。

      “十四”温斯特闭上眼睛,星辰之力盈满她的指间,北冕身上的齿轮爆发出尖锐的绞响。“十五。”

      北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加速了。巨大的冲力,将温斯特狠狠地推向座椅。她的脑袋和全身的骨骼被巨大的惯性碾在座椅上。她能感觉嘴巴立刻被一些腥甜的东西灌满,就大声地咳嗽起来。

      接下来的五分钟是她最难捱的时间。已经顾不及影像了,她只能感觉机身在移动,碰撞,无数的枪弹在耳边倾泻。忽然,驾驶室被对方手中的钢斧劈入一角,破碎崩裂的钢片噼噼啪啪地弹在她面前的金属罩上,有两块甚至插入了她的肩膀,鲜血渗入她的皮甲,剧痛传来,原本就在透支边缘的温斯特晕了过去。

      后面的影像是温斯特在会战之后接受军部调查的时候看到的。

      北冕升起肩炮,携带着淡黄色的星辉,在林间的开阔地上瞬间加速。加速形成的音障霎那间将旁边的树木山石炸成平地,溪水爆裂开来,凝成了一道水幕。

      两架敌方的钢甲似乎担心北冕将距离拉开发射对甲火炮,也纷纷跃起加速向水幕冲来,没有想到北冕直接破开水幕,撞上了其中的一架,北冕手持卸下的88毫米火炮,轮上这架的钢甲脑袋,几乎是抵着脑袋的撞击,激发了炮膛中的炮弹,“轰”地一声击飞对方大半个驾驶舱,自己也因为冲击力滚在地上。

      另一架也已经扑了上来,钢斧削入北冕侧面护甲最薄弱的地方。北冕的右臂按着对方的手臂,将钢斧往里一按,卡掉了整把斧头,对方被北冕最后巨大的出力按地跪了下来,被北冕一脚蹬翻,接着抬起手上的重型机枪,将最后一梭7,9毫米的子弹灌进了对方防护最薄弱的颈部。

      北冕身上的淡黄色的星光消失了,整个机体因为失去平衡半跪了下来。从林间不知道什么方向,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北冕背部的巨大的蒸汽泵被击了个透穿,灼热的蒸汽忽然凝结成雾气弥漫开来。

      当时的温斯特被湿漉漉的灼热空气呛地醒了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座椅已经被上尉升了起来。

      上尉的右眼被什么东西炸伤了,鲜血淌了她半脸。她坐在驾驶室,眨了眨还算完好的另一边。“我听说尖帽子们都会飞,我没见你飞过。”然后,豪斯上尉露出一个她打牌出老千时常用的笑容。“飞吧,中尉,最好祈祷你会飞。”

      温斯特觉得座椅震动起来,她连人带椅被向上弹射出五十米,那往上升的势头就逐渐止住了,在越过一个最高点之后,她又开始连人带椅地掉了下来。

      这时枪声又响了,伴随着爆炸的气焰,热流猛蹿着扑上温斯特不知什么时候挂满泪水的脸颊。

      她望向束缚自己命运的星辰的方向,明星掩在厚重的层云之后,或许是因为刚才消耗太多,星辰之力并没有立刻就回应她。

      在飞速地下落中,牵引星辰之力的星线托起了她,接着有长风,冬季的长风像薄刃一样穿过她的身体。温斯特张开眼睛,发现她在星线的束缚之下,在风的层流之间飞翔和上升着。

      离开北冕已经很远了,连南安弥尔乐和山脉小的都像是缩略图一样,之后赤红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南安弥尔乐的,北冕的。寒霜似乎结在她的唇上和眼角,温斯特从怀里掏出上尉塞给她的金属容器。她虽然第一次在长空飞翔,却完全没有飞翔时候的喜悦之情。

      容器上刻着小型的星阵。当温斯特用手触碰星阵时,星阵就被温斯特指尖勉力凝起的微弱星辰之力点亮了。万点星辉从温斯特的指尖飘起,散入大地,山脉和南安弥尔勒。

      天空上的云层忽然散开了。好像和温斯特手中的星辉呼应一样,沉沉的夜幕上铺满了那些长明之星。

      毫无价值的死亡和悲哀的胜利。

      温斯特知道自己已经做了选择,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注入星阵,整个容器在她指尖融落开来,由亿万星辰凝成的洪流通过她在星阵的牵引之下,向地面咆哮着奔去。

      山脉倾倒,土地陷落,城市被巨大的力量撕成碎片。近百万人类的鲜血和希望,在一瞬变得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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