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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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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浑厚的钟声照例响起,关上阁楼的窗,呆立窗前。
阁楼如同温室,长满各种奇花异草。纠结的藤蔓爬满墙壁,落在地上如碧绿紫纹的蛇。盛开在各色叶丛中的妖冶艳丽的花,鲜艳的快要滴出浓稠的毒汁。顶上垂下柔软狭长的叶,翻转便为细薄的利器。古老的实木地板,没有泥土,没有水渠。繁荣生长的植物,在静止的空气中颤动摇摆。
植株丛中半躺的少年微微睁开双眼,如白玉雕成一般精致无暇,长发散落四周,衣饰如千百年前的古人。也许神话中的世外散仙,便如他这般适意。
“你还不走吗?”少年懒洋洋的瞟一眼窗前的人影,声音柔软干净。
窗前的人影看起来只有十七岁,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像个幽灵,没有存在感。纯黑的棉布长裙,像维多利亚时代流行的式样。和她很配。
“也许我该住在新教堂旁边,而不是天主教堂。”她微微叹气,披上外套出门。
她叫风翊,是玄族暗脉召唤者,从明脉离开一直活到现在——依靠自己的能力,她创造了特例。
人类需要信仰,需要依靠这个信仰来活下去。在檀莲——为她而留下的明脉好友最后的后人也死去后,她开始为自己寻找信仰。对于寻找明脉,她已不抱希望。他们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她只是需要一个信仰,一个她有兴趣的信仰。
古怪的唱诗班唱着具有民族特色的圣诗,感觉有些滑稽。带着金丝眼镜的白发神父默念着什么。她静静坐下,等待正式开始。
青色石砖砌成的小楼,和旁边的教堂一样是古迹。但教堂有政府立的“重点文物保护对象”石碑,小楼没有。小楼是私有财产,是风翊接受的遗赠。
推开门,所有的一切都与风翊第一次走进这里时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时间。维多利亚式的家具和摆设,全部都是古董。温暖的色调,却不知为什么充满沧桑感——也许,与这里的住户有关。
上楼,环佩声响,白玉雕成般的少年正从阁楼下来。
“回来了。刚才那家伙又来了,被我打发走了。”慵懒优雅的样子,在有些阴暗的二楼,比常人大的瞳孔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嗯,下次继续打发。”错身经过,没有半点鼓励的样子。
少年也不多说什么,径自进卧室去。在门口听到风翊说:“獠,换了衣服去买条鱼,中午给你炖鱼吃。”回头,风翊已进阁楼去了。
少年微笑,“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主人。”乖乖换了衣服去买鱼。
灿烂的阳光让獠眯起眼睛。复古西装,俨然是一位少年绅士,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虽然他本就引人注目。他就是他,不会因为服装的变化而变成别人,不管是中国古典的宽袍大袖,还是西洋古典的西装领结,他都只是那只慵懒优雅的猫。
在一家鸡店前,獠停住了。鱼类还是鸟类呢?虽然风翊炖的鱼很好吃,但这家店的鸡也很好吃啊……
实木餐桌旁的两位面前,一盘不老神鸡,泛着金棕色光泽的外皮,美味诱人,一盘清炒冬瓜,简单的连葱姜蒜都少之又少。鸡是獠的,冬瓜是风翊的。
獠专心致志的啃着鸡翅膀,瞳孔微微放大,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风翊起身,泡了两杯菊花绿茶端来。白菊在水中舒展花瓣,盛放,茶叶舒展,水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绿。
“小心吃多了。肚子难受我可不管你。”淡漠的态度,好像她真的不会管。
獠才不听她的,这种时候吃好吃的才最重要——虽然不会有动物来和他抢,但这是习性。
“如果你消化不良,我就把你送到宠物医院。”风翊进一步威胁。这种油腻的食物对獠来说不好消化,而且盐分含量太高。在獠认为吃饱——其实是吃撑的时候,他已经吃的太多了。结果自然是消化不良。
“我不要吃药打针!”獠扔下鸡腿,乖乖让风翊分出这餐的一份,剩下的全部拿走。
“真是,明明这么大了,却还和只小猫一样。”风翊坐下,继续吃面前的清炒冬瓜。
獠放下鸡骨头,郑重其事的说:
“在你面前我就是只小猫嘛。”
阳光透过新叶斑斑点点的洒在地上,一片云飘来,遮出片刻的阴影,慢慢又飘远了。叹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合上这本《神曲》。明明每个词都明白,怎么连起来就看不懂了呢?中世纪人的想法还真难理解。
我那时为什么会想到来做修女啊。玛利亚修女想,但马上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被教会收养了做修女是很自然的事吧。
大概二十年前,玛利亚修女被教会收养。那时的事情她没有一点印象,连自己的年龄都不清楚。紧挨教堂的那个小小的修道院里,院长便收养了她,起了玛利亚这个普遍的教名。
算了,反正也是自己心血来潮才看的,还是去看看院子里那些花去。
这些各样的花草有很多都是那个叫风翊的女孩帮忙种的,她很了解植物,什么样的花她都可以种的繁茂精神。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她有些不可思议。
“修女——”
直起身,是那个叫风翊姐姐的少年。但听风翊说,他们都是被他们住的那座房子原来的主人收养的。这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男孩平时很少见到,好像不爱出门——其实风翊也不爱出门,平时似乎也只是来教堂而已。
“我来还姐姐上次借的CD。”少年在阳光下眯起眼睛。
“其实不用这么忙着还的,我也不急着听。”玛利亚修女微笑。
“姐姐说不能给你添麻烦。”少年笑容乖巧,有这样的弟弟也真好呢。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眯起的眼睛里,瞳孔似乎又缩小了:“我叫獠。”
“獠?”好奇怪的名字。
“是夜间打猎的意思。”少年停了停,又补充“不是獠牙。”
“很特别的名字啊。”
“姐姐也这么说呢。”纯净可爱的笑容,就像天使。
“我要回去了,修女再见。”
少年跑远了。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玛利亚修女转身,拿起水壶准备给花浇水。
“请问——”柔媚入骨的声音,有一点没有睡醒的感觉。
一个妖冶艳丽的女子站在院子门口,缎子般染成棕红色的长发优雅的卷曲着落在肩上,高级时装包裹着的身体曲线玲珑,与服装搭配的皮包和细高跟中靴,如果身后再有一辆高级轿车就更应景了。
“刚才的那个少年是住在这附近吗?”
有一瞬间的失神,玛利亚修女急急压下了心中的惊讶,问:“你是……?”
“哦,我是他的远房亲戚。”
妖艳的美女站在小楼前,红唇扬起一弯精明而又骄傲的弧。
抬手,大门自动打开一条缝隙,闪身进去,轻轻把门关上。屋里所有的窗帘都拉着,昏黄的光线给家具蒙上一层模糊的轻纱。湿软的空气中,异香弥漫,角柜上放着一个中东风格的香炉,香烟缭绕,缓缓弥散开来,和植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纠缠不清。
放慢脚步,谨慎的不发出一点声响,缓慢接近紧闭的房门,同时警惕着周围可能会出现的攻击。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刚刚放下心来,面前的房门却突然弹开。猛向后跃去,单膝跪地,弓起背,准备随时冲过房间。
但一切又都静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门后,仍然是昏黄暧昧的光线,给一切蒙上模糊的轻纱,好像不那么真实。灯罩的流苏微微颤动,金色丝线闪着微光。桌上放着半杯凉水,投下波光粼粼的琥珀色影子。
拿起杯子,只是普通的水而已。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黑暗突如其来,一对闪着幽绿光芒的杏眼一闪而过,利爪划破静谧的空气,已冲至身前。本能的闪开,瞳孔迅速调整焦距,伸出利爪攻击。
攻击者并不恋战,向后跳开,不见了身影。
光线恢复,獠站在楼梯口,斜斜倚着栏杆,仍是阔袖宽袍,慵懒优雅的样子。
“你这只死狐狸还知道回来呀。”
“翊——”
刚才美艳妖冶的女子,扑进风翊的怀里撒着娇。但这一幕实在很奇怪,试想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向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撒娇,女子像见了久别的亲人的小女孩一样,而少女却平静温和,似一个长辈。
“怎么想起回来了,猸。”问句,声音却没有一丝起伏。
“当然是想你啦。”猸撒娇,十足的一个小女孩。
“说的好听。你只有在外面玩腻了才会回来吧?”獠不满,把猸挤开。
猸也不多做计较——她知道自己挤不过獠,靠在风翊身边:“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是这身装扮。”
“什么时代和我有什么关系。”獠眯起眼睛,舒适的像要睡着。
“明明是只短毛猫,却还留这么长的头发。”猸拽拽獠的头发,免得他睡着。
“你不也是只短毛狐狸,不也还留了这么长的头发。”獠半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说。
猸笑了:“那我明天就去剪短头发。你也和我一样去剪吧?”
“我干嘛要和你一样。”獠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真是,你还是这样呀。”猸故作无奈的叹一声,靠着风翊闭目养神。忽然想起什么,问风翊:“门厅的那炉香是什么?闻起来不像中东国家的香料。”
“是植物精油,和楼里的植物香气混合有致幻效果。”仍然是一贯的淡漠。
“你们竟然用我做实验。”猸拉长声调,幽怨的像后宫的嫔妃。
獠睁开一只眼睛,表情竟也同风翊般淡漠:“本来是准备用那个家伙做实验,不过你来了,就先用你实验一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那家伙?”
“一个烦人的玄族。不过连你都能迷惑,用在那家伙身上应该没问题。”笑容明媚耀眼。
猸似乎有些愤愤:“哼哼,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
风翊却笑了,“为什么这主意是獠想出来的?”
“啊——难道是翊?!一向都是那只猫想着办法捉弄我,怎么翊也这样——”
“喂喂,我什么时候想着办法捉弄你了!”
风翊微笑,看着它们吵闹。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忘记命运,忘记经历,忘记悲哀,露出温和怡人的微笑,属于深木的微笑。周围的植物轻轻摇摆,高兴的聊着天。那是只有风翊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风翊的世界里,这里吵闹而温馨,就像幼年时的家。
“战场”从阁楼转到厨房,獠护着鸡,义正言辞:“这是我买的鸡!是我的鸡!不许跟我抢!”
猸也严肃认真:“都说‘见面分一半’,我看见了,就得分我一半!”
“那是人类说的话,我才不管!不许抢我的鸡!”獠不让分毫。
猸便不再多费口舌,伸出利爪,抢了再说。
眼看就要开打,风翊转身离开。两只都停下,疑惑的问风翊去哪。
“再去买只鸡,免得你们把这毁了。”
玛丽亚修女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迈步,出了院门,抬头便见准备去找的人远远走来,提着几个袋子,显然是刚买东西回来。果然还是不该打扰吧,人家家里来了客人忙忙碌碌的,自己还要去打扰。但又实在不忍心看它没精神的样子。该怎么办才好啊。
答案由对方给出。
风翊走过来,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不觉得冷漠,探头打量着院里的花草:“是找我有事吧?”
“哎?”玛丽亚修女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怎么知道的?却也不管那么多,拉了风翊进来院子,到一盆杜鹃旁,说:“它不知怎么今天下午没有精神,叶子也有些发黄,是不是生病了?”
风翊蹲下摸摸发黄的叶子,问:“你最近总给它浇水吧?”
“是……”
“水浇多了。”起身,那棵杜鹃竟变得精神抖擞,叶子似比以前更绿了。
玛丽亚修女还没有注意到杜鹃的变化,她的注意力停留在的风翊的话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竟然能把花浇水浇病了。
“虽然杜鹃喜潮湿,但水太多——尤其是这样的栽在较大的盆里,盆内容水过多,排水又不好,会让叶发黄根腐烂。”
“那……?”
“见干见湿就好。”
“哦。”
“对了,每月施些浓度较小的稀薄马蹄水,另外在泡制的肥水中加3‰的黑矾来改善水质。”
“改善水质?”
“杜鹃是南方的酸性花卉,用碱性水浇灌可能导致叶黄和生长转弱。”风翊碰碰旁边米兰的叶子,眼底温和恬静。
玛丽亚修女点点头:“你对植物还真了解呢。”
“我们是朋友。”
风翊露出淡淡的微笑,温和怡人,恬静安详,如林间的微风,却一逝而过。“我先回去了,不然它们恐怕会把房子给闹塌了。”眼底仍留着笑意。
“啊,对了,你家来客人了。”玛丽亚修女又想起刚才的忧虑。
“不算是客人吧……”风翊低头想想。
“应该说,是家人吧。”
风翊静静吃着清炒苦瓜,旁边既没有锋利的爪,也没有锐利的牙,白玉雕成般的少年和美艳妖冶的女子优雅的吃着肉食。
“这肘子不错。”猸夹起一片肘子肉,端详半晌,终于送入口中。
獠抿一口绿茶,欣赏着叶片缓慢的旋至杯底:“你不是一向喜欢翅尖么?”
“口味是会变的。”猸看一眼风翊,问:“怎么想起搬到塞外了,让我一顿好找。”
“江南和中原都住腻了,便像你似的,换个地方。”风翊淡淡地说。
“真的?”
“假的。”獠放下杯子。
猸也不多追问,换了话题:“还记得那个大喊着‘有妖气’的道士么?我碰到他了。”
“哦?他还活着?”风翊抬头,很有兴趣的样子。
“嗯,还生龙活虎的。不过道术倒没什么长进,差点被一只五百年的蝴蝶给吃了。”
风翊眼底晕出笑意:“你把那只蝴蝶怎么样了?”
“教育了一顿,放了。”
獠看一眼猸,百无聊赖的样子:“你一直讨厌那个道士,竟然还会救他,而且没把那只蝴蝶吃了,真不可思议。”
“现在蝴蝶不多了。能适应现在的空气,杀了它可惜。”猸看一眼窗外,眉头微微皱起。
“那道士倒也奇特,这么多年了,非但没有得道成仙,道术还没有长进,也不死。”风翊看着猸,仍是淡漠道“怎么,和我似的。”
猸急急看着风翊,语气像个孩子:“翊才不是那样呢。翊只是无心刻意修炼,法术增长慢了些,不然,阁楼上那些植物,有哪个活得了?而且有哪个深木能让植物在那样无凭无依的地方生长的那样繁茂?那个臭道士那里可以和翊比。”
风翊浅笑。
“你们一会儿,准备去哪狩猎?”
翡翠般的碧叶后,肉色的果实晶莹通彻,罩着柔和的光晕。割开苍白如幽灵的手腕,比人类颜色稍淡的血液流出,滴落果上,渗入果中。这枚果实快要成熟了,它将继续风翊二十年的生命。
风翊,便是靠着每二十年培育一枚这样的果实,活到现在。
六十多年前她本想停止培育那枚果实,就这么过去。但却觉得欠那人的,答应了要帮她,一直活到现在。
不成想,却会有如此麻烦。对明脉,她并未有恨意,却被那个痛恨明脉的组织领导缠上,请她加入组织,誓诛明玄。她没有与命运定契,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对诅咒的痛苦她没有亲身体会。母亲是明脉、与明脉为密友的她,又怎会有痛恨明脉的暗玄来与她联络。而看着婴孩夭折的暗玄们,看到受自然之灵眷顾的召唤者活下来,感到命运不公也是自然。她一向与玄族没什么联系。可现在,却有玄族来请她加入。
她不想去杀明脉,虽然杀戮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只想继续做旁观者,淡漠的无视眼前的一切。但加入的理由全部让她无语。她固执的坚持己见,不去想几十年前见到的玄族——虽然她活到现在,是因为那个玄族。
心口一阵悸痛。为了培育这枚果实所耗费的心神远比每日给这些无依无傍生长着的植物所注入的力量要多得多,在三年中耗尽心神培育一枚这样的果实,只为再延续二十年的生命。只是,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风翊止住手腕的血,轻轻抚摸果实柔滑的表面,想。啊,还有他们。如果就这么去了,他们会狠狠怪我吧?恐怕要把我咒的灵魂不得安宁呢。一抹温暖怡人的笑容滑上嘴角,浸入眼中,直至整个人都有了一层温暖怡人的光晕。起身,望向窗外。而且,要等她得了善终吧……毕竟,答应了她。
蜿蜒成龙的街灯,莹白如月的颜色。街边七彩的霓虹,闪烁变幻,很是热闹的样子。天气转暖,已经可以让人们在夜间出外悠闲的散步了。夜空中只有几颗散星,发出些微的光,不时被经过的云遮住,连那些微的光也没了。
獠站在天桥上,视线从夜空移到下面的车流,专注的看着。旁边的猸无聊得趴在桥栏上,数着经过的宠物狗。
“喂——你要挑到什么时候啊。”猸撑起身子,好像很费力的样子。
獠并不转头,仍专注的看着下面:“要吃当然要找个又好吃又营养的。”
“那你恐怕是找不到了。现在的人类,身体里净是毒素,只能偶尔解解馋,总吃恐怕会被毒死。”猸扫一眼桥下,叹气道。
“那也要找又好吃毒素又少的。”獠仍执着道。
猸无奈的望天,照他这样找下去,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正餐。
“你慢慢找,我去喝杯酒。”
“哦。慢走。”
猸理理长发,失了踪影。
吧街的霓虹招牌闪了又闪,红红绿绿的灯光下,一个美艳绝伦的性感美人突然出现。街上的人——几个刚放了学,急急往家赶的高三学生,一起吃过晚饭,说说笑笑的公司同事,只是经过,一心回家的路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突然出现。这条街在桥上,左边全是闪着各色霓虹的酒吧、KTV,右边则是漆黑一片,没有了水的河床。如果是白天,可以看到河槽长出的绿油油的草,有时还有吃草的羊。这里离风翊居住的小楼不远,如果是黄昏可以看到教堂闪着光的十字架。
猸走进一家酒吧,昏暗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迷醉的酒精气味。小舞台上衣着怪异的歌手唱着含糊不清的歌,听不出是什么语言。吧台边独自喝闷酒的人神色阴郁,接着电话匆匆离开。长桌旁一群少男少女高声干杯,似乎是在这聚会。圆桌边几个青年低声说着什么,准备搭讪。
猸嫣然一笑,在角落的沙发坐下,盘算着哪个吃起来会更可口。
侍者前来询问,猸扬起红唇,“血腥玛丽。”声音柔媚入骨,有一点没睡醒的朦胧感。
阴影中的一个男人过来,戴着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向侍者说:“请把这位小姐的饮料算在我的帐上。”
侍者点头:“好的,杨先生。”
猸优雅的微笑,看着那位被侍者称为杨先生的男人在对面坐下,想着要不要叫獠来一起吃。“先生是这里的常客吧?”
男人微笑,仍是文质彬彬的样子:“最近常来,就和老板成了朋友。今天老板不在,有些无聊——我叫杨悠。”
“琼寒,风琼寒。”轻启朱唇,吐出的却是风翊曾用过的假名。
“很别致的名字——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猸笑,妩媚惑人。她决定要自己吃独食。
侍者送来饮料,鲜红,像血。猸抿一点,微皱起眉头,“番茄酱太多了,好酸。”
自称叫杨悠的男人仍是文质彬彬的微笑,好像不会第二种表情。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悠?”猸眯起眼睛,唇角满是魅惑。
“当然可以。被你这样美丽的小姐这样称呼是我的荣幸。”杨悠微微欠身。
“被你缠上却是我们的不幸。”
柔软干净的声音,透出几分愠怒。獠不知何时坐在猸旁边,抱臂陷在沙发里,仍还是慵懒优雅的样子,却还透出些高傲。
男人保持着文质彬彬的笑容,询问的看向猸,“这是……?”丝毫没有为獠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
“啊,这是我的弟弟。任性了些,不过,是个可爱的孩子。”猸拉近獠,很亲昵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个爱弟弟的好姐姐。
獠盯着对面的男人,玻璃珠似的瞳仁没有任何表情:“哼,虚伪。以为换张脸收敛气息我就认不出你了么?”幽暗灯光下,獠放大的瞳孔幽绿光芒闪烁,如同盯着猎物般,盯着那个男人。
猸倒是饶有兴趣的样子:“唔?这位杨悠先生就是你说的那个烦人的玄族?”
“杨悠?”獠挑起眉梢“又是个假名吧?猸,今晚正餐就是他了。”
“风翊前辈不会让你们吃我吧?”自称叫杨悠的男人很自信。
“哼,翊可是很烦你。消灭掉麻烦有什么不可以。”獠斜眼看他,更加高傲。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了,风翊前辈也仍然是玄族——同族怎么会自相残杀。”
一道黄符悄然悬于獠面前,自燃成灰,消失了。獠仔细听着,看一眼杨悠,向另一边一棵小小的盆栽靠去。
“今天先不吃你。你不是要请客吗?”抬手招呼侍者“白兰地加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