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礼》宓*

1、 第一节 玫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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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住在玫瑰街13号，妈妈一直觉得这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说是玫瑰街，那玫瑰也的确是真的，鲜红的，活活泼泼地开满了整个花园。妈妈曾经一度试着让佣人和花匠把别墅附近的玫瑰连根拔掉，但是没用，没过多久它们又发出了嫩嫩的芽，开出的花也愈加的红艳动人妈妈并不是个愤世妒俗的人，相反的，她很善良，对下人比对花要和蔼多了，所以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把妈妈的话放在心里，那玫瑰好象感觉到安全，也就长得更加肆无忌惮的漂亮。
　　我叫伊缨玫，绯月总喜欢叫我玫瑰姑娘，因为我们家生活在玫瑰花丛中，她常常无比羡慕地感叹：“缨玫，如果我能住在象你家那么漂亮的地方该多好。”这是一个极难办到的事情，我的爸爸是个古董商，能买得起豪华的别墅。不过，羡慕只是羡慕，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非常要好。

　　周末的时候我喜欢跟绯月去逛街，从一条街逛到另一条街，没有买很多的东西，只是图得那一份满足感。我经常会感觉心里很空很空，似乎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和身体剥离了却无从寻找。我经常在漆黑的夜里哭醒，感觉那么的空虚，甚至连眼神都是空洞的。绯月说：“你是个那么奇怪的孩子。”我记得妈妈也说过同样的话，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面对我。

　　“嘿，你想什么呢？”绯月推我一把，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中的冰激淋已经溶化了一大半。我有点沮丧：“对不起，走神。”说着我把冰激淋扔到垃圾桶里，绯月在一边跳着脚大叫：“浪费啊，大小姐，你可真是有钱。” “我是有钱啊，要不怎么能陪你来博物馆看什么木乃伊。”我说：“你也知道那东西怪里怪气的，看了不做噩梦才怪。”
　　绯月三下两下吞掉手中的零食，伸着粘糊糊的手来掐我的脸：“我就说你没见识吧。你知道这个埃及木乃伊的来历有多么奇怪吗？报纸上说，虽然是在埃及金字塔附近发现的，但是她并不是什么王孙贵族，从五官上分析是一个中国的年轻女孩，她的死因是被谋杀，可是墓穴比王妃的还豪华，光是金银玉器就不知道陪葬了多少。”
　　我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这说明什么问题？”
　　“这说明一个问题。”绯月贼贼地笑：“这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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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物馆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与我想象的一样,他们宁愿在阳光妩媚的周末美美地睡一个懒觉,也不愿意花钱来看一个死人。绯月说，什么死人啊，不要那么肤浅，我们可都是艺术青年，缨玫。
　　我对博物馆没有什么好感，它像个特大号的坟墓一样，埋藏越久的东西越值钱。可是绯月这个死丫头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坟墓里，自己跑去上厕所。我这才发现，诺大的木乃伊展览区还真的是相当冷清，只有几个参观的人在对着那具木乃伊指手画脚。那具木乃伊保存得很好，是个女性，头发是黑色的，看起来还很柔软顺滑。皮肤白皙，但可以确定是黄种人。她的胸前插着一把短刀，刀柄是黄金的，镶嵌着红色的宝石。这是一桩非常清晰的谋杀案，但是让我好奇的并不是谋杀案，而是木乃伊的表情，她的微笑甜蜜到绝望。
　　有人在我耳边说：“她的名字叫玫瑰。”
　　我回过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他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微微地笑：“小姑娘，你对这具木乃伊也很感兴趣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恩，是的，这是一桩很奇特的谋杀案。”

　　“是啊，一刀穿心却没有一丝怨气，应该是情杀。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是5000年前，可是确是典型的亚洲女子，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呢。”
　　我点点头，一个穿制服的人走过来说：“教授，玫瑰女尸的复原模型马上就要做好了，复员大师请您过去一趟。”
　　“ 好的，我马上去。”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朝我笑笑，“小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对玫瑰女尸的关注。”

　　原来他是一个老教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我回过头看那具沉睡了千前的玫瑰女尸，忽然感到熟悉，她紧闭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轻轻地，又继续沉睡，这真是一个邪门的地方。绯月去卫生间还没有回来，我却感觉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家的时候，赵嫂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伊先生在到处找你呢。”

　　“爸爸回来了？”我的心情刹那间好了许多，爸爸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国外游荡，找到世界上最珍贵的古董是他毕生的愿望。他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一些比较稀奇的东西，在我眼里看来那根本就比不上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一顿饭来得珍贵。
　　我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爸爸正坐在书桌前拿着放大镜仔细地研究着什么东西，他的表情很专注，眼睛里都是惊喜的神色。“爸。”我说：“我回来了。”“缨玫，快过来，看爸爸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又是稀有的古董吧？”我不禁叹了口气，能让爸爸高兴到忘乎所以的也只有古董了。
　　“你也来鉴别一下。”爸爸把一颗质地温软的玉放到我手中。从小爸爸就教我鉴别各种古董，并强迫我学习一些国家的语言，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但是他并不知道，我却希望成为一个作家，而不是一个只会研究死东西的活人。
　　爸爸指着我手中的玉说：“这是从一个印度学者那里买到的，至于来历，他也不是知道的十分清楚，因此具体年代还有待研究，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一颗普通的血玉。”
　　“从哪看出来的？”
　　“一个鉴定家的直觉。”爸爸笑了笑，小心地把它放在桌子上。而我忽然莫名其妙的气愤，我和妈妈难道都无法敌过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有价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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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月打电话过来埋怨：“缨玫，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下就走了，你不知道啊，看死人是很可怕的，你个坏家伙。”
　　我在电话的另一端笑得嚣张，“没关系，亲爱的，我们可都是艺术青年。”
　　两个人隔这一条线若有若无地寒暄着。我又想起来那具玫瑰女尸来，她的胸前插着一把短刀，嘴角却是甜蜜而优雅的微笑，那么绝望。这时候天黑了，我闭上了眼睛，开始做梦。当然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在做梦，因为那具玫瑰女尸干枯的身体缓缓地爬上我的床，她说：“亲爱的，你抱抱我吧，我好冷。”
　　她说：“亲爱的，你看我们长得如此相象。”
　　她说：“亲爱的，你去看我的王子还好不好？他有没有流泪，有没有难过？”

　　她说：“亲爱的，你的记忆怎么可以丢掉，我们是一体的，你快醒过来，你快醒过来。”她冰冷的气息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依然柔软光滑的长发埋藏在我的颈窝里，干涸的眼窝咯疼了我的锁骨。我吓得大叫起来，于是就醒了，那触感还如此清晰地留在我身体上，那声音还如咒语一般留在耳边，她说，你快醒过来，你快醒过来。

　　天已经大亮了，我竟然把一个短暂的梦做得冗长而恐怖。赵嫂来敲门，“小姐，上学要迟到了。”
　　我懒懒地答应着，走到镜子前忽然感到自己如此苍白，像是一夜之间大病一场。赵嫂惊呼：“小姐，你肯定是病了，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爸爸从楼上下来关切地问：“缨玫，要不要给你请个医生来看？”妈妈也担忧的看着我。“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淡淡地说。其实我并不想让父母为我担心。于是，我说了句不舒服就进房间继续睡觉，赵嫂帮我向学校请了假。爸爸妈妈吃过早餐就开车出去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嫂过来敲门，她的声音相当迟疑，像是在考虑该不该叫我起来：“小姐，一个姓李的教授来找你。”
　　教授？我哪认识什么教授？

　　我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出门，看见那张有些许陌生的脸，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奇怪，震惊，惊喜或者是不安。我一下子想起来，他告诉我，那具女尸的名字叫玫瑰。我愣在那里：“教授，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你找我什么事？”接连发了两个疑问，李教授摆了下手示意我停止，他说：“想找一个人并不困难，我来的目的不过是想了解一件事。” “是什么事情？不会是那具玫瑰女尸吧？”我自以为自己开了一个很风趣的玩笑，哪知李教授却点了头：“是的。

　　“啊？”
　　“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李教授递过来一个档案夹，翻开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要把那几个字吃掉：玫瑰姑娘的真人复原模型。图片上的姑娘有着微微张开的小嘴巴，头发长而顺华，眼神忧郁而又清澈，似乎要诉说什么。我终于能够读懂老教授眼睛里的震惊，复原的模型竟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小心地掩藏住自己的恐惧：“不过是长得很像，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我很坚决地说：“没错，这绝对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可是孩子，我知道这也许是一个巧合，但是，我是一个考古教授，我没有办法把一件还没有证实的事情当作巧合。或者说，我无法忽略自己眼睛看到的。”
　　“这有什么呢？像你说的，已经五千年了。”我坚决地摇头：“我是相信科学的，希望教授您比我更清楚这点。”
　　“可能是你所说的这样吧，孩子，我不打扰你了，也许等你想通了就会来找我了。”李教授放下一张名片就转身离开了。我的头开始疼痛起来，开始觉得那些研究古物的人都是一群疯子。可是图片上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她微微地笑着，我仿佛看见她胸前漂亮的金丝礼服撕裂开了，血色泛滥了满眼。

　　4

　　我病了，而且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绯月每天都往我家跑，她在门前采了红色的玫瑰插到我床前的瓶子里。她说：“缨玫，你赶快好起来吧，我们一起去逛街。”她说这一句话的感觉好象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我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正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添满，侵占那片未知的角落。
　　也许如果那天傍晚我不去爸爸的书房找书，就不会再看见那块血玉，那样，我的生命会不会是另一个活法。或者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命运的轮回，不可以逃脱。那天傍晚，我去爸爸的书房里找书看，那天的夕阳可真美，映着玫瑰的花红照射到书桌上的血玉上。那块玉泛滥着温情而又优雅的光泽，我想我是被蛊惑了，于是拿起来把玩观赏。血玉在阳光下呈蛋清的半透明状，那血丝却更浓了，似乎盘旋成一个八卦图并迅速旋转起来。妈妈推门进来，她的瞳孔里满是惊恐，“缨玫，你在做什么？”
　　我微微地笑，“妈妈，你看这块玉有多美。”
　　说完这句话，我只听见妈妈见鬼般的哭叫，然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我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然后轻飘飘地飘向一个温暖的地方。
　　这是我在这个时代最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