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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二部,1 ...

  •   9

      秦臻在路边蹲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期间孙洪亮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黑暗中只看见红色的烟头明灭不定地闪烁。
      孙洪亮递给他一支烟,取出火机给他点起,火焰瞬间的光亮下,孙洪亮看到斑驳的泪痕清楚地挂在秦臻脸上,一绺头发轻轻地搭在额头,衬出苍白的脸色来。
      秦臻吸了口烟,身子向后靠在墙边,慢慢吐出口长气,微微仰起了下巴,借着路灯透过黄桷树叶的缝隙漏下的光,孙洪亮隐约看见他闭上了眼,睫毛在脸上落下层叠的阴影,他的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着,情绪显然还没有平静下来。
      你,好点了吗?良久,孙洪亮终于开口问道。
      秦臻复又低下头去,手指死命地抠着墙皮,好像打算用指甲在这墙上挖出个洞来似的,嘴里简短地说:你怎么会认识韵涛的?
      孙洪亮想了想,说:偶尔遇见的。
      秦臻闷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在哭,然后喃喃地说:这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奇怪,我一心一意要找他,谁知找遍全世界,几年来还是一无所获。你却能轻轻易易地就遇上他。
      孙洪亮默然,可不是,他从小就有这种经验,当你一心一意寻找什么东西的时候,你就肯定是找不到的,当你绝望了,不想找了,那东西总能自己跳到你面前来。
      “客观事物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孙洪亮像上哲学课一样地替秦臻总结了一句。

      秦臻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号码,关了机。
      孙洪亮也熄了烟,对他说:你回去吧,你的客人还在等你。
      秦臻看着他,突然很恳切地说:请你帮我一个忙、、、、、、、、
      孙洪亮看了看他,说:“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找涛涛的话,可能我能帮你的很有限,因为、、、、我认识他也不久,几乎一点也不劳而得清楚他的情况。”
      秦臻摇摇头:不,我不是让你帮我找他,我知道,除非他自己想见我,否则我永远找不到他,谁帮也没用。
      孙洪亮奇怪地问:那我能帮你什么?
      秦臻又不开口了,孙洪亮就让他沉默,凉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去,空气中有暗香轻送,天上云淡星稀,弯月如弓,几缕细细地云丝像青烟般盘绕在夜色空,真是无限美好的夏夜。
      秦臻终于开口了:请你帮我告诉他,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宁可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他。
      孙洪亮大为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和他之间有这么大的怨恨?
      秦臻嘿嘿一笑:恨?我但愿我有被他怨恨的资格,对他而言,我连他的恨都不配拥有!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了看在夜风中上下摇曳的香樟树叶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好像是情人低低的呢喃,是的,香樟树,第一次的初见就是在香樟树下,那是一株比眼前这棵细细的香樟树大得多的香樟树,那粗大的树干边吊着一口钟。
      那是,那是云溪县中的香樟树,高大的古老的,枝叶婆娑的,像是为了见证他们的初遇而生长在那里已经几十或者是上百年了,才在那一年看到他们相见的香樟树、、、、、、、、、、

      第二部 云溪.县城(1998.7)

      1

      学校还没开学,除了高三的学生在补课外,校园里显得有点冷清,秦臻愣愣地看着校园里吊着大钟的香樟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就是在这树下,那一年他也是个高三学生,也在学校里补课,母亲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二百元钱,那是夏天,叠在手帕里的钞票,最大的是二十元,最小的甚至有五毛,那些肮脏的钞票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的家到县城要坐三个小时的公车,母亲这三个小时一定是死死捂着这叠钞票不敢放松,她要五点起来下山,走到镇上要二个小时,坐公车到学校要三个小时,看着母亲疲惫的神情,他知道,母亲一定又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只是为了给他送生活费。
      母亲那样辛苦地供自己念书,是为了什么?
      臻儿,你要好好念书,这是妈答应了你爹的。
      无数次秦臻想要放弃读书时,母亲都是这样说的,是的,这是希望,唯一的希望。
      现在他回来了,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选择回老家来教书,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外资企业里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包括他的女友。

      公开的理由是他要回去报答母校。
      这是真的,没有云溪县中的老师们,他秦臻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怎么可能有机会读大学?就在母亲给他最后一次送生活费,回去的路上,因为中巴车超载,翻下了悬崖,滚进了湍急的密江。
      好心的老师们瞒着他这个消息,直到他参加完高考,这才告诉他,校长将老师们凑的一笔钱交给他,那是他第一学年全部费用。
      那时候,他流着泪说将来一定要回到这里来,报答母校的恩情。
      还有更深的理由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是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任谁也不能说的。
      但是,他答应过女友,给他两年时间,无论他的心愿是否达成,他都将回到她身边,女友这才放他回来。

      天将晌午了,老校工走到香樟树下,叮叮当当地打起钟来,清脆地钟声在校园里回荡开来,陆陆续续有高三的学生走下楼来。
      老校工经过秦臻身边时,笑道:秦老师,还没回去啊?
      秦臻站起身来,这个校工在他还是学生时就认得他了,冬天让他在那间小门房里烤火,夏天让他在那里看书到深夜,在秦臻心里,与所有云中的老师并无二致。
      他笑着答应:刘大爷,今天又停电了?我还不能走,要等个学生。
      老头一边点着头,一边往门房走去。

      高三的学生陆续走了出来,秦臻一直等了大约十多分钟,教室已经空了,学生们已经都在食堂去吃饭了,才有一个学生匆匆忙忙地下楼来,俊秀的面庞,时髦的穿着,无疑正是校长告诉他的那学生了。
      云溪中学是云溪县最大最好的中学,虽然在山区小城,却也是有七十年历史的名校,云溪的经济也许很落后,但教育却与相隔不远因为在平坝地区经济发达得多的地区首府绵阳不相上下,算是云溪的最大的骄傲,教学质量不错,偶尔能出一两个在地区排前名的尖子生,这类尖子生往往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比如当年秦臻自己,又比如眼前这个叶韵涛。
      叶韵涛是直接从高一升上高三的尖子生,因为成绩太突出,在家长的要求和学校反复考虑后,决定让他跳级,叶韵涛的数理化成绩相当拔尖,唯一的弱科是英语,正好秦臻回到母校,校长就让他课余时间专门辅导叶韵涛的英语,“力争明年的高考,让叶韵涛成为地区高考状元!”这是校长的原话。
      学生档案上是这样写的:叶韵涛,男,16岁,父亲,叶成栋,县财政局局长。母亲,李明娜,县委宣传部干部。
      这是一个与秦臻完全不同家庭的孩子,家境良好,学习优异,长相俊秀,似乎命运格外眷顾着他,让这孩子显得如此完美。
      秦臻的心里有点儿好奇,也有点儿隐隐的嫉妒,同时还有点儿担心,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会是怎样一个被宠坏的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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