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艳侠》李伟新

8、斗九笑 棋王翩翩显棋道

　　飞入杨照家的院子，卓宇峰夫妇便感到一股阴风冷气。放眼一看，九笑皆在，正面对着赵青阳、陈重义、古阳站成一圈。
　　骷髅似的站着。
　　怪笑的脸已经包扎好，只露出一双扁扁的眼睛。
　　九笑都瘦，都高。要不是有长、有方、有扁的脸形区分着，都形同骷髅，几乎一样。
　　卓宇峰好不容易看到杨照。杨照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双眼痛苦地闭着，显然是受伤了。
　　“卓贤弟，你们小心。”见到他夫妻俩，赵青阳提醒道，“他们正在九体相连，运气发功。”
　　卓宇峰一听，不敢怠慢，忙拉起唐玉仙的手，握住其掌心，让一股情浓似火的爱意，源源不断地传给唐玉仙。唐玉仙的掌心一暖，身子软软柔柔，一条风韵万千的花枝似的，也回馈一股绵绵的柔情蜜意。相视一笑，身如在无人的野谷，只有花香、鸟鸣，美美地望着他们亲热。
　　赵青阳欣羡地看了他夫妻俩一眼，方道，“也别怕他们魅魑谷的人。他们的功夫，也不过是气功一类。只不过他们练得邪。练功的时候，以星座作为参照，吸纳其精、气、神。冷笑的是双鱼座；嘲笑的是山羊座；热笑的是天蝎座；讽笑的是天平座；疯笑的是金牛座；狂笑的是狮子座；痴笑的是处女座；癫笑的是水瓶座；怪笑的是双子座。”
　　“是又如何？”狂笑尖声道。
　　“是就好办。”赵青阳淡然道，“每个星座虽有所长，但也有所短。各位按他们的星座划分，找出其短处，攻其短处就行。因为那是他们的死穴。”
　　“哈哈，哈哈，你赵园主见识可真广。在下佩服，佩服。”疯笑高声道，“可你也太看差我们九笑了。练功练了几十年，难道还会留出死穴来给你攻？”
　　“那等会就试试吧。”赵青阳超然地道。
　　说话间，卓宇航也飞身赶到。
　　人一到，卓宇航的嘴巴就关不住，“哎哟哟，怎么还没开始呀？我还怕自己来迟了哩。”
　　赵青阳对他笑了笑，然后道，“就等你哩。我们先让九笑尝尝六博棋道如何？”
　　“好，好，好，我好久都没玩六博棋了。”卓宇航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
　　疯笑冷冷道，“那小孩子的玩儿，也值得一玩？”
　　卓宇航盯了疯笑一眼，“值得，值得，尤其是对你们这堆死骷髅，死白骨，让你们感受感受一下古典，也不枉到了我们棋城一趟。要不，你们会死不瞑目啊。”
　　“嘿，还不知谁先死哩。”疯笑道。卓宇航提剑冲他一指，笑说，“肯定是你先死。信不信？”
　　“你个赌徒，谁跟你赌？”冷笑道。
　　“哈哈，你个死老冷，刚才没要你一条胳膊，已经便易你了。眼下又牙尖嘴利了？”卓宇航连讥带刺地道。冷笑的脸部欲松欲动，欲表现得洒然一些，却越动越变得难看。
　　“冷兄，别跟他扯，他的目的是想分你的心哩。”疯笑道。
　　“嘿，你个死老疯，倒有点聪明。聪明人都快死，知道吧？”卓宇航道，“那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不会让你活过今晚了。”
　　唐玉仙赏了卓宇航一眼，在他们菊园，她这位小叔子是最活跃，而又是最潇酒的，每回都能令人开心。但她不懂棋，于是他问卓宇峰，“老公，什么是六博棋？”
　　卓宇峰深情地望了望她，说，“六博棋是春秋战国时期最盛行的一种棋。它有一枭五子。枭如将如帅。五子没区分，都是兵。所以军队练兵，也都按六博棋的阵式来演练。”
　　“那不是一下子从将帅变成了班长，变小啦？”
　　“老婆，那不过外表的变，形制的变，实质却没变，取的都是棋中的精华。”卓宇峰道。
　　“老公，那你来当枭。”唐玉仙觉得这个世界，没谁比得上她老公，于是道。卓宇峰对她笑了笑，说道，“老婆啊，这枭不是固定的，是在动中变，变中动的。有时你也可以是枭。关键看你所处的位置重要不重要，威力大不大。”
　　“哦，是这样。这样好。”唐玉仙说罢，身子柔情蜜意地靠在卓宇峰身上。
　　“赵兄，开玩喽。”卓宇航突然道，也不管别人准备好了没，抬剑一指，就直指疯笑。
　　这边，是六人成六博，倏地散开，进入了攻击之形。
　　那边，以九为至尊数，浑然不动。
　　却说卓宇航飞身攻向疯笑，眼看剑尖快近疯笑的时候，疯笑的身子微动，哗啦啦就变出十八只手来，同时使出撩、拨、挑、拿、击、牵、缠、勾、捏、拍等等的招数来。刹时，卓宇航感到眼花零乱，手中的剑也像吃了迷魂药似的，摇摇晃晃的，不听指挥了。心道一声“不好”，正想缩身而退，一只白晃晃的手已闪电般拍到他的心口。
　　卓宇航被拍得“嗵嗵嗵”地往后退了几步。
　　“心气凝一。”赵青阳冲卓宇航道。
　　卓宇航站定，身子松了一松，舒了一口气，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魅魑掌法，瞧瞧，不就像蕉叶抚身嘛。舒服，舒服。”卓宇航口里说得轻松，无所谓，但在冷笑、怪笑听来，却是带刀的风，夹箭的雨，杀心已起。急得冷笑直道，“疯弟，小心。”
　　但，仍然迟了。
　　卓宇航在说话的瞬间，已经带着一股狂赌的气势，剑光穿过十八只手影，只听“嚓”的一声，疯笑的头颅升起，在空中还发出“咔咔咔”的笑声。
　　那速度之快，真是非夷所想。
　　卓宇航之所以得手，一在于他赌性大起，心神凝一，孤注一掷。二自然是赵青阳组织得恰到好处，充分发挥六博棋的阵式，时而以三攻一，时而以一攻二，时而五人团气，绝招合一，令九笑人人自危，心气分散。当卓宇航直指疯笑的时候，赵青阳已用了一招“大枭无形”，腾地飞入九笑围成的圈中，双掌如大枭展翅，直拍九笑的后背心。
　　疯笑就是被赵青阳拍了一掌之后，本能地回防的时候，卓宇航的剑便恰到好处地到位，将疯笑灭了。
　　但他卓宇航心里知道，是赵青阳故意帮他赢了这一局的。他不由感激地望了望赵青阳。
　　赵青阳此时已被八笑回防的千手逼出了圈外。
　　瞬间，一切都是瞬间的事。
　　卓宇峰、唐玉仙联手折断了痴笑的一条手臂。
　　陈重义击了一掌癫笑的腰。
　　古阳扫了一脚狂笑。
　　输赢已见分晓。
　　六博棋阵能够如此厉害，全在于它将各人的绝招都合而为一，且在动中变，变中动，一时是你的绝招，一时是他的绝招，令对手防不胜防。
　　赵青阳身形微动，刚要发出第二轮的攻击信息，剩下的八笑就像惊飞的夜鸟，各自发出自己的惨笑，呼啦啦飞起。瞬间，飞得无影无踪……
　　卓宇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嘿，不好玩，不好玩，一下子就玩完了。”
　　赵青阳走过来道，“没这么简单。照我看，这事才刚刚开始。”
　　“那好啊，我就怕没再玩的了。”卓宇航道。唐玉仙笑说，“你呀，就知玩玩玩的。其实你玩是假，想追人家美人是真。”
　　“哈，没错啊。有得玩，又有美人追，这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卓宇航开心道。
　　“哼，你想得到美。”唐玉仙身子靠着卓宇峰，冲卓宇航道，“人家是条美人蛇，把引进蛇窟吃了，看你还高兴。”
　　“给美人吃好啊。”卓宇航笑说。
　　说话间，秦兆亿、周丰毅双双飘然而至。
　　“东城八怪，南城十杰如何？”陈重义望着他俩，急问。秦兆亿脸色一沉，话语缓缓地道，“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八怪三死两伤，十杰五死三伤。惨、惨、惨。”
　　秦兆亿连说三只惨字，真是字字令人感到凄惨。
　　赵青阳毕竟是四园中的老大，他扫了众人一眼，才问秦兆亿，“东城、南城来的是什么人？”
　　秦兆亿收住泪光，道，“有峨嵋、华山、衡山、崆峒的，似乎还有一两个武当的。”
　　赵青阳身子一颤，“此话怎讲？”
　　秦兆亿望了望赵青阳，道，“从他们凌利的剑法高于峨嵋、华山、衡山、崆峒四派便知。”
　　“连武当的人都出来插手了。这事可不简单。”赵青阳道。周丰毅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即说，“是不简单。我看他们峨嵋、华山、衡山、崆峒是面和心不和，谁也不卖谁的账。好像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在操控他们。”
　　“谁会这么厉害？”唐玉仙望着周丰毅，问。
　　周丰毅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赵青阳瞧着卓宇峰，“洞庭派的人，不是说要在你身上找什么棋局么？”
　　“是说了。可谁知他们要找的什么棋局？”卓宇峰答。
　　“难道是——”赵青阳、秦兆亿、周丰毅，三人不约而同地道。
　　他们所指的是当年乾隆到棋城的时候，曾跟四园中的人下过一局棋。至于是梅园的人，兰园的人，竹园的人，还是菊园的人，谁也不知道。因为跟乾隆下棋的人，似乎事先已受到不许张扬的警告，棋下完也就完了。
　　但有关乾隆在棋城跟人下棋的事却传得相当生动。
　　那天，乾隆到了棋城，虽是微服私访，却仍想显显王者的风采。闻说棋城有梅兰竹菊四园，下象棋十分了得，他的心已动，只说了“听说棋城的棋”，还没往下说，和坤便心领神会，立马吩咐锦衣卫的人去请棋手。
　　其实，来棋城之前，和坤对棋城的情况已了如指掌。乾隆干嘛要来棋城？仅仅是过把棋瘾？显然不是。因为他深知，象棋是融入了汉文化精华的独特棋类，既博大精深，又深入人心。而放眼九州，无论是棋的普及，还是下棋的精英，都集中在棋城。只有通过下棋的相搏、输赢，方能体现汉文化与他们八旗文化的高与低。
　　乾隆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什么事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下围棋、象棋，他也认为天下没几个对手。
　　来跟他对局的人，却轩昂气宇，一付不卑不亢的神态。
　　乾隆皇望了来人一眼，心下已心生敬佩。所谓英雄识英雄。来人虽不什么皇，却是象棋世界的王者，其气度与精神，绝不亚于他这个皇。
　　当时的象棋，还继承明朝的棋规。即第一步棋，必定要先行将和帅。也就是说，当时的将和帅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今天这个位置，而是在九宫正中。第一步棋即要将五退一，对方还以帅五退一。体现的是一种汉文化的礼仪。等于今天的拳击比赛，开始之前，相互先碰一碰拳，以示打招呼了，有礼了，才正式开战。
　　两人坐定。
　　乾隆这边是红棋。
　　来人这边是黑棋。
　　按当时的棋规，是黑棋先行。
　　但来人双眼空朦，如梦似幻，根本没把乾隆放入眼帘。
　　和坤来旁边急，故意咳了几声，来人也无动于衷。
　　乾隆摇着手中的扇，也显得很不耐烦。
　　和坤毕竟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就想到了棋规。按棋城的规矩，不管你是谁，只要到了棋城，你就是客人，是客人就要先行棋。乾隆是微服私访，不可能拿架拿势，要对方先行棋，反客为主。和坤便跟乾隆耳语。乾隆鼻子哼了一声，显得很不高兴。而来人也哼了一声，身子微动，正要起身拱手离去。
　　和坤忙过来按住来人，说别急，别急，我们主人就要行棋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乾隆也没办法，只好盯着和坤，走了一步将五退一。和坤见罢，想跪又不敢跪，不跪嘛，那可是对皇上的极大不尊。怎么办？和坤灵机一，忙以食指和中指在棋盘上曲了几下，以示下跪之意。
　　乾隆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两人的对局下了多长的时间？有人说半天，有人说足足下了一天。但不管下了多久，结局是乾隆输了……
　　都说乾隆胸怀广，实则也很小气。因为从来都是别人对他先行礼，先下跪，哪有他对别人先行礼、下跪的？在棋城，在象棋面前，他却先行礼下跪了。这气他咽不下，所以回到京城之后，立马将棋规改了，即把将和帅从九宫正中改放到现在的位置。下第一步棋，就不必行将五退一，而可行其它棋子了。虽然只改了一步棋，无疑是对汉文化的礼仪道德，狠狠砍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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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要找的棋，是不是就是这局棋？”赵青阳望着众人道。
　　“有可能。乾隆的后人肯定不希望这局棋往外传。想想，皇帝输了，多没脸子？”古阳道，看了卓宇峰一眼，“因为传说去下棋的高手，身材比较高大，目标才冲着卓贤弟的。”
　　“那他们为什么滥杀无辜？”周丰毅哼哼道。
　　“他们也不是滥杀无辜。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都是冲着跟卓贤弟下过棋的高手下手。”秦兆亿道，“因为他们是这样想的，万一卓贤弟高兴了，把乾隆皇那局棋摆了出来，对手不就知道了？所以……”
　　“怎么都关我老公的事呢？”唐玉仙急道。卓宇航对她笑了笑，“嫂子，你也别急，其实他们冲的不仅仅是我大哥，四园的人都有关系。因为到目前为止，谁都认为那高手出在我们四园里面。”
　　“没错。”陈重义道，“但我总觉得，如果是冲着这局棋来的话，是不是显得太明显了？皇家做事，哪有这样明显，哪会将把柄暴露出来给人看的？”
　　“陈兄说的是。”赵青阳道，“我看没那么简单。或许，他们要的，根本就不是乾隆皇这局棋。”
　　那是什么呢？
　　大家绞尽脑汁苦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