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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仙隐南皇 ...

  •   “宇哥哥,你真的要走吗?能不能别走,阿鲤舍不得你,呜呜呜……”

      小女孩软软糯糯的语气,甜甜的声音,让背着一身行囊的洛宇想到了阿娘做的糖糕,也是这般香甜软糯,让他爱不释手。可是他不能留下,自从知晓了身世之谜,他就再也无法在这落星湖多呆一秒,他要入世,更要报仇!

      阿鲤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唯独在洛宇面前,任性的很。
      她拉着洛宇的行囊不肯放他走,被阿娘轻轻抱了起来,“阿鲤乖,哥哥只是有事离开一会儿,等他忙完了,很快就会回来陪阿鲤的,先松手好不好?”
      阿鲤抽噎了一下,看着洛宇:“宇哥哥,阿娘说的是真的吗?一会儿又是多久呢?”
      “是真的。”洛宇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哥哥答应你,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哥哥回来,等哥哥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好不好?”
      小女孩虽然不懂什么是嫁娶,但是也本能的脸红了,点点头,松开紧抓着洛宇的手。
      洛宇感激地看了眼阿娘,转头离开,只听阿娘在背后哭着说:“孩子,一定要平安回来,阿娘给你蒸糖糕。”

      洛宇挥挥手,渐行渐远。

      四年前,洛宇从山崖上摔下来,六岁的孩子极其弱小,若不是石缝间伸出的枝桠遮挡,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可饶是他还留着一口气不死,也费了一位万花谷师姐好大的力气才救回来,可惜醒来后记忆全失,问不到来处。

      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没人了解,也许是突然记起,也许是从他随身佩着的玉笛里读到了什么……
      那管玉笛如今握在小小阿鲤的手中,就好像宁哥哥还陪着她似的。
      阿鲤对她阿娘说:“阿娘,我想入谷学医。”

      阿娘无奈,带着阿鲤去求万花谷大师兄裴元,这位号称“活人不医”的大师兄沉吟半晌,终是没有即刻答应,但也没有磨灭小小阿鲤的希冀,他说:“待我禀明师父,请他老人家做定夺吧!”
      如此,阿鲤和她娘已经很感激了,毕竟裴元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药王孙思邈也不是随便谁都会收做徒弟的。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落星湖上来了一位漂亮的万花谷女弟子,一踏上湖心岛,便直奔裴元而去。

      “师兄。”那女弟子和裴元打招呼,两人攀谈了一会儿,话题就落到阿鲤身上。
      裴元问:“师妹,你来这里,可是为了阿鲤的事情吗?”
      “师兄料事如神,今日,便是师傅派我来接阿鲤回去的。”
      “嗯。”
      两人又说了几句,阿鲤从一边的小竹林里出来,见到裴元和那女弟子说话,眼睛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漂亮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嘛,药王爷爷肯收我为徒了?”
      原来,那女弟子便是当日救活洛宇的万花谷师姐,人漂亮又气质好,加上她是洛宇的救命恩人,小阿鲤对她很有好感,见面就喊“漂亮姐姐”。

      “是啊,师父让我来带阿鲤回去,从今天开始阿鲤不能再叫他药王爷爷了,要叫师父,叫裴元哥哥大师兄,叫我师姐,知道了吗?”

      “嗯!”阿鲤用力点头,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这些。

      随着师姐离开落星湖,阿鲤在她的带领下走过长长的阶梯,终于见到了终日守在药炉边的孙思邈,他正在指导两个垂髻小童煎药,见曲水带着阿鲤上来,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捋着雪白的胡子迎了上去。

      “师父,徒儿把阿鲤带来了。”
      “嗯......”药王捻须点头,“辛苦曲水了,你自去歇息片刻,为师待会儿再同你说。”
      “是。”曲水点点头,在那两个小药童身边坐下。

      被阿鲤唤作“漂亮姐姐”的女弟子名曰曲水,早年也是药王捡来的孤儿,若没有阿鲤拜入药王门下,恐怕她便是药王最后一位入室弟子了。
      阿鲤睁大了眼,她是第一次知道漂亮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药王见她皮肤白嫩,漆黑的瞳仁像两颗黑曜石般,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呆愣愣的,煞是可爱,便忍不住起了些逗弄心思,当真是个老顽童!
      他蹲下身和阿鲤平高,问:“你叫阿鲤?能告诉爷爷怎么写的吗?”
      “......师姐说不能叫你爷爷,要叫师父。”
      “......”药王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这小娃娃有趣得紧,“好好,是个好孩子。”
      阿鲤没说话,抓过药王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个鲤鱼的鲤字,说:“阿娘说,是鲤鱼的鲤。”

      药王点点头,“阿鲤刚才这么看着师姐,可是第一次知道师姐的名字?”

      阿鲤点头。

      “师姐的名字是师父给的,师父也给阿鲤起个名字好么?”
      说到这个,阿鲤不愿意了,她摇摇头,用小大人的语气说:“不行,阿鲤换了名字,阿娘不认识我,宇哥哥回来找不到我,就不会娶我了!”
      洛宇的事情,早在曲水去救人的时候药王就有所耳闻,不是什么让人能开怀大笑的事情,听阿鲤这么说,便不再逗弄她,喝了事先准备好的拜师茶,两人之间的师徒情分就此缔结。

      拜入万花谷后,即使家离得近,阿鲤也不能时时下山,这倒是更让她能心无旁骛,专心学习。
      学医本就不容易,药王弟子多是潜心钻研医道,少有人问津谷中另一番武学套路,只有阿鲤,居然在学医的同时不忘修习武学,其忍耐力和刻苦程度,在谷中竟一时无人能比,就连工圣僧一行和谷主东方宇轩也对阿鲤的事迹颇有耳闻。

      万花谷风景秀美、四季如春,如人间天堂一般,春去冬来,十数个寒暑晃眼即过。

      “阿鲤,发什么呆呢?”看守药炉的两个垂髻小童如今也已然是翩翩少年,除了煎药,平时最爱和阿鲤说话。
      “我在看出谷的路,不知道会不会很难走。”
      “啊,你要出谷?谷里那么好那么美,你出去做什么?”
      阿鲤沉默不语,继续托腮看着远方能通向谷外的凌云梯,兀自出神。

      两位少年见她又发呆,习以为常了,转头继续看顾药炉。

      曲水从山下回来,一看阿鲤又在发呆,便找两位煎药少年询问,少年和曲水关系也颇为亲近,便毫无隐瞒一一说了。

      曲水皱眉——阿鲤居然生出了要出谷的心思,这件事......

      来到阿鲤身边,曲水递上一包糖糕,说:“给,阿鲤。”
      阿鲤接过来就知道那是她阿娘亲自做的糖糕,小时候他和宇哥哥都很喜欢。

      “我娘她还好吗?”阿鲤问。
      “很好,她说很想你,其实你有空可以回去看看她,又不远。”
      阿鲤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回家,大概是怕想起太多让她既甜蜜又心酸的回忆,她知道自己太过任性,苦了阿娘这是多年来孤身一人,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曲水不再逼她,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这才是她来找阿鲤的主要目的,“听说你想出谷?”
      “嗯。”阿鲤点头。
      “能告诉师姐为什么吗?”
      阿鲤手上拿着半块糖糕,看着曲水的大眼睛里有水雾,“师姐,我想去找宇哥哥。”
      “哎!你这孩子,怎的还想着他,都这些年过去了也不见人影。”
      “宇哥哥不会骗我,他不回来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不来我便去找他,找到他嫁给他。”
      “可万一......”
      “不,他不会死的,我的宇哥哥一定还活着。”

      “哎!”曲水又是一声长叹,为师妹的情深意重,为自己的坎坷情路。

      阿鲤想下山必须问过师父孙思邈,药王在听完阿鲤出谷的目的后,略微皱眉,最后道:“想出谷也可以,但是你也知道规矩,我万花谷弟子必须通过七试才可出谷,否则即便出去了,也绝不能提自己出身何处来自何方。”
      “是,徒儿知道。”
      “那你可做好了准备,七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曲水隐隐有些的担忧,上前一步道:“师父!”
      药王抬手制止了她,“阿鲤长大了。”

      曲水:“......”

      七试定在三天后,由谷主东方宇轩在内的几位长者亲自监考,其中便有孙思邈。

      药王看着爱徒过五关斩六将,最终站在了自己面前。

      “阿鲤......”
      “师父,徒儿不孝。”阿鲤说着,就跪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走,有生之年都不一定会再回来,不一定能再见到师父。
      “也罢,师父并不怪你,只希望你行走江湖需谨慎小心,记得师父的话,救死扶伤莫忘人心险恶,善与恶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阿鲤深深拜伏下身,“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罢了,去吧,去吧。”
      药王转身拂袖,竟热泪盈眶。

      拜别师父师姐等人,阿鲤换上了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袍子,背囊里只有简单的几本医术和一套银针,再无其他。腰间别着洛宇送她的那管玉笛,阿鲤细细抚摸,深情无比。
      经过落星湖时,阿鲤回家和阿娘道别,母亲老泪纵横,却也不得不放手。

      出谷的路比想象的简单,一下便来到上面,阿鲤雇了马车,直奔纯阳宫。

      其实这些年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洛宇的音信,刚开始她会托出谷的师兄师姐打听洛宇身在何处,他们每每回谷,都会向阿鲤带来洛宇平安、已经拜入纯阳派李忘生门下学艺的好消息,可是消息直到六年前,断了。

      阿鲤知道洛宇是如何千辛万苦到了纯阳,如何在纯阳冰天雪地下跪了七天七夜才让李忘生同意收徒,如何勤学苦练武功突飞猛进,可是有一天,洛宇突然从纯阳宫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江湖上也没有这个人的身影出现过。
      洛宇,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得知消息的阿鲤只觉晴天霹雳,她像疯了一样求那些师兄师姐再帮她去打听,可结果还是一样,人不见了,找不到。

      阿鲤哭过,最后变成了接受的妥协。
      她想去找洛宇想到发疯,可那时候的她知道自己实力还不够,出去非但找不到洛宇所在,还会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于是她更努力钻研医术,更勤奋地练功,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出谷找到洛宇,那时候的他已经替家人报仇雪恨,正带着八抬大轿往回赶。

      如果找到洛宇,她便不想回谷了,两人一起仗剑江湖、行医救人,应该也不错。

      胡思乱想地过了几日,终于到了纯阳宫,车夫在山门外将她放下,收了车钱后就走了。

      阿鲤呆呆站在门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居然真的来到纯阳宫了,离洛宇哥哥那么近那么近,几乎一伸手就能碰触到他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洛宇的呼吸,空气中也有洛宇的气味在。

      “宇哥哥,阿鲤来找你了。”阿鲤甜笑着,踏出了第一步。

      绕开前来烧香的香客,走过宏伟的太极广场,穿过庄严的两仪门,阿鲤终于站在了纯阳宫掌门李忘生的眼前,她急切地询问李掌门可有见到洛宇,答案却是否定的。

      “不可能!”阿鲤激动道,“师兄师姐们明明说他在这里,他六年前在这里失踪了!”
      “他真的不在,六年前他便走了,我纯阳宫没有这个人!”

      李忘生语气坚定,他在江湖中威望颇高,阿鲤知道他不会骗人。
      知道洛宇不在纯阳宫又失去踪影再也找不到后,阿鲤便再也控制不住这些年压抑的思念、怨怼和其他许多复杂的感情,“哇”一声在李忘生面前痛哭起来。

      李忘生摇头,道:“杀孽和情债,注定一劫啊!”说罢,便走了。

      )))

      阿鲤没有离开纯阳宫,而是住了下来。
      来纯阳宫烧香的香客并不少,有的香客远道而来,宫中设有专门的厢房给他们居住,阿鲤便是住在其中一间,离太极广场非常近,每日一清早就能听到广场上的诵经声,还有纯阳弟子练剑时的呼喝声。

      阿鲤住在纯阳宫也并非整日无所事事,她来自万花医术精良,闲暇之余便替那些练武受伤的纯阳弟子疗伤,抑或是为前来烧香的穷苦人家看病医治,且分文不收。
      时间久了,人人都知道纯阳宫里住着个漂亮姑娘,医术好人又善良。
      她的这些作为李忘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从来不阻止她,只是一贯默认。

      这日阿鲤照例早起,去空雾峰附近采摘了一些冰寒气候下才生长的珍惜草药,心满意足地要回房间,却碰上不少纯阳弟子从身边经过,一个个看上去行色匆匆,表情却又有着按捺不住的喜悦。

      阿鲤拉住一个熟识的纯阳弟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弟子颇为兴奋,一时忘了阿鲤是个外人,直接把话说了,“你不知道啊,掌门的关门弟子闭关六年,今天就是他出关的日子!哎我不和你说了,大家都赶着去参加他的出关仪式呢。”说罢,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六年......

      阿鲤默念着,瞬间福临心至,一定是宇哥哥!

      她兴奋地朝着纯阳弟子奔走的方向跑了几步,却猛然刹住——她不该去的,那么多纯阳弟子,那是他们门派内的事情,她一个万花弟子跑去凑什么热闹?

      也许是出于近乡情怯的感情,阿鲤颓然站了一会儿,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她不能去!一来她并非纯阳弟子,二来她不知道若是真见到了宇哥哥,她该怎么办,是说出这些年来的思念,还是羞涩一笑,等他过来牵着自己的手走天涯。
      思绪纷乱间,阿鲤竟不知自己走向何处,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寒潭边。

      这座寒潭是她极喜欢的地方,人迹罕至,却有灵兽仙鹤相伴,很是惬意。
      初来纯阳时常常思念泛滥,便是这个安静祥和的地方,让阿鲤一次又一次平复心情。

      她在寒潭边坐了一会儿,有仙鹤认识她,上来轻啄她的手背以示友好。
      “乖,今天没带吃的,将就一下,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那仙鹤极有灵性,听懂了阿鲤的话后,再啄啄她的手背,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一人一鸟就这么淡淡坐着,寒潭水冷却不结冰,水波荡漾。
      突然阿鲤长叹一口气,说:“你说他还记不记得我,那个到底是不是他。”
      仙鹤抬头看看阿鲤,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无法表达给阿鲤听。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啸,那啸声夹带着绵长的内力吐息而出,声音传遍纯阳宫的各个角落。阿鲤一激动,突然站起身来,叫道:“宇哥哥!”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除了那清啸的袅袅回声。

      洛宇在六年前突然闭关,对于整个纯阳的弟子来说都是很突然的事情。
      他们知道洛宇如何历经千辛万苦才求得掌门收徒,可是掌门在收徒后却并未教他一招半式,只是整日带他诵经学习,几年后却突然宣布洛宇要闭关的消息,如何能让人不震惊?他闭关要做什么,难道面壁思过吗?

      殊不知像洛宇这等奇才,六年的时间足够他剑出惊人,当年李忘生不教他一招半式,是因为这孩子对仇恨的执念太深,被血海深仇浸染,怎能练出纯粹的剑法。

      洛宇破关而出,长啸声息,方才看到在洞外等着自己的师父,下跪行礼。
      李忘生满意之极,虽然这个徒弟此刻满身脏污,衣服也破烂不堪,可这些都掩不住他那凌厉的气势。六年不见,这个当年执着于报仇的孩子似乎变了许多,好似他剑指天下,便可换得河清海晏、歌舞升平。

      “师父。”
      “好,好!”李忘生连说两声好,有弟子递上一套交叠整齐的衣服,“你出关是大事,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
      洛宇接过那套衣服,神色微微惊讶——居然是一套南皇袍!

      “师父,这......”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李忘生捋了下胡子,道:“师父当年知你杀孽和情债同样深重,便希望让你能避开这些,可这时间执着的又岂是你一人,去吧,孩子。”

      洛宇深深看了师父一眼,有一声清啸,一跃纵身,人已在数米开外。

      下面围观的众纯阳弟子不禁在心里喝彩:好俊的功夫!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洛宇已经纵跃数次,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坐忘峰、论剑峰、朝阳峰、落雁峰,一座座他曾艰难攀爬过的山峰,此刻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一口气越过这些山峰,洛宇的身影落在一片寒潭中央,他将南皇袍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才开始除自己身上的脏衣服。

      “啊!”就在他脱去上衣时,一道惊恐的呼喝引起了他的注意。
      “谁,什么人!”洛宇急转身,看到了那抹在岸边捂着脸的纤巧身影。

      洛宇眯起了眼睛打量那人,她穿着一身他极为熟悉的装束,是个万花谷弟子。

      “我、我刚才就在这里了!”阿鲤说。
      “......出去”
      洛宇语气冷淡,阿鲤立刻保持着捂脸的姿势,从寒潭的小洞钻了出去。

      钻出小洞,阿鲤就不像刚才那么害羞了,她靠着石壁一下子坐在地上,手脚都在发软。
      看着陪她出来的仙鹤,阿鲤问它:“刚才那个是宇哥哥,我没看错吧?”
      仙鹤鸣叫一声,似乎是在点头。

      赶走阿鲤后,洛宇在寒潭中清洗干净身子,然后换上干净的南皇白袍,束起发冠,佩剑在他手中转了个圈,背在身后。

      背手驻足了一会儿,洛宇突然出声,“还在外面吗?进来吧。”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阿鲤又从洞口钻了进来,看着他的背影,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宇哥哥。

      “阿鲤,你怎么来这里了。”洛宇的语气很平淡。
      “我来找你啊,宇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承诺,说要带着八抬大轿来娶我进门。”

      洛宇一怔,说:“记得。”
      “那你还会不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洛宇摇头,他说不会,语气很坚定。

      他不敢转头看阿鲤的表情,不知道她半天没说话,是哭,还是怎么了。

      最终洛宇还是转头,他看到阿鲤站在寒潭边朝自己笑,那笑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哥哥,宇哥哥,我一直等着你来接我,一直梦想着和你仗剑江湖,这些年来我努力学医练武,为的就是能和你比肩而立,如今你却说......却说......”
      大概是第一天到纯阳宫的时候就把眼泪流尽了,此刻的阿鲤一点都哭不出来,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既然你不娶我,我又放不下,那不如给个痛快吧。”说着,阿鲤取下腰间别着的一管白色玉笛,玉笛在她纤纤玉指间打了个转,稳稳落在掌心。

      洛宇被那管玉笛吸引住了眼神,眼神盯着玉笛不放。

      阿鲤见他看着玉笛,笑了笑说:“宇哥哥你还记得吗,这是你送我的笛子,名唤雪凤冰王。”笛身上赫然刻着雪凤冰王四个字,笔迹苍劲有力,一撇一捺间潇洒不凡。
      “也记得。”洛宇说。
      “那不如今日便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笛子强硬。”

      洛宇不愿出手,说:“阿鲤,何必呢,这世间比我好的男子太多了,我身负血海深仇,不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阿鲤摇头,:“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最好的归宿不是你呢?什么也别说了,出招吧!”

      阿鲤一挥笛子,似乎有浓墨随着她的动作喷薄而出,招式杀气毕现。

      洛宇见她出招险峻,先是一惊,随即出招格挡,意图逼阿鲤放开武器,哪知阿鲤握紧冰王笛,怎么都不肯松手。

      “阿鲤!”洛宇怒吼一声,终于不再是防守。

      两人招式犀利你来我往,洛宇的剑招越发威力强大,却没发现阿鲤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终于最后一下格挡不及时,被洛宇一剑刺中,剑“噗”的一声刺入阿鲤的身体,穿破她的后背。

      洛宇:“!!!”
      他着实没想到,阿鲤居然会突然放弃反击任由他攻击,想要抽回剑,已经来不及。

      “阿鲤!”洛宇快步上前,将阿鲤颓然倒下的身子抱在怀里,“阿鲤,你怎么、怎么......”
      阿鲤笑着摇头,想说话,张嘴却喷出一口血来。

      “你明明可以挡住的!”洛宇怒吼,语气里有绝望。
      “我......这就是我的计划啊,宇哥哥。”
      “你......什么计划!?”
      “你背负血海深仇不愿娶我,我也不逼你,可是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宁愿死在你怀里,这样......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我也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洛宇听着阿鲤的表白,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求她别死,要带她去医治。

      阿鲤拒绝了,她艰难地说:“我自己便是医者,这样的情况,救不活了。”
      “不会的,我带你去找大夫。”
      “没用的宇哥哥,我这就要走了,希望......希望你大仇得报后能过得开心,不要忘记我,还有我阿娘她......。”话还没说完,她想抚摸洛宇脸颊的手软软垂下,身子瞬间就冰凉了。

      洛宇抱着阿鲤的尸体,眼泪落在她的唇边,化开了那些干涸的血迹。

      “啊!!!”
      洛宇再也受不住失去阿鲤的痛,他怒吼着,愤怒自己的自私和妄自菲薄,若不是他一厢情愿认为背负血海深仇的自己配不上阿鲤,又怎会引得她用如此惨烈的方法寻找终结,她是坚强而柔韧的,这些年浮世沧桑人心千变万化,却只有她的一颗心,依然赤诚的爱着。

      洛宇的怒吼夹带着内力,震动了纯阳宫千万年不化的白雪,雪片秫秫抖落,仿佛在埋葬一个年轻的生命。

      将阿鲤唇边的血渍擦干净,洛宇替她整理了衣袍,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说:“阿鲤,你是我的妻,今生今生,来生来世,千秋万代,都是我洛宇的妻子!”
      像宣誓一样,他最后一次端详阿鲤的脸,然后亲手将她沉入了这座寒潭。

      没有人知道刚出关的洛宇遇到了什么,那天他凄惨的吼声传遍纯阳的每个角落,众弟子再见他时,他已经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发冠中。

      李忘生看着他,再叹:“杀孽,情债啊!”

      洛宇听到了,却只当没听见,他从怀里拿出一管玉笛,和自己的剑放在一处,转头去看太极广场上练武的弟子,他们不论男女,一个个都朝气蓬勃,带着对江湖的美好憧憬,向往的神色溢于言表。

      江湖究竟是什么?大概是个会让人被各种情感蒙蔽,却忘了最重要的人的修罗场吧!

      说好的待我学成归来,一起涉水江湖,我仗剑行侠义,你施针悯苍生。若不是肩头白雪寒入骨,恐怕我早已忘了和你的约定......

      白雪绕两仪
      终栖灵山隐
      束高冠,扫拂尘
      长虹剑气不离身

      三尺锋卷千堆雪
      墨发皆为霜华染
      遥忆当年枯烛泪
      容颜经年仍依旧

      是谁舍了世俗
      拾遗仙迹问真君
      梦醒来,已千年
      残雪披肩又几重

      前尘如幻影
      拔剑镇山河
      纵剑气,冲阴阳
      黄泉幽冥转乾坤

      驾鹤纵横落雁峰
      长空栈道一线牵
      凭心问道恨天高
      不过袍袖云舒卷

      寒潭边坐忘我
      水深缘浅隔岸望
      太极转,两相厌
      南皇白袍祭此生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南皇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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