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azettE]SECRET IN MY HEART》冷爭妍

5、賭局

　　「直到劇終的簾幕落下，我會溫柔的扭斷你的呼吸，將你葬在震耳欲聾的寂靜裡，看不見陽光。」
　　01
　　麗一直以為自己夠強，直到在舊城區的鐘樓頂，撞上聞名數百年的原生吸血鬼。對方有一張極艷的臉孔，柔軟微捲的黑髮向後紮起，卻還是有遺落的幾綹在鬢邊飄蕩，流露一絲狂野不羈，他像熟識一般對流鬼打招呼，然後稍稍端詳了麗一陣子，笑出聲來。「這是你的回答？」他優雅地向流鬼走近，麗瞬間感到強硬冰冷的氣息將自己向後推擠，於是自動自發武裝起敵意。他有些愛憐地撫摸流鬼的臉頰，眼神流轉著惆悵又不甘。「小東西，你飼養一隻吸血鬼，是要我放棄的意思嗎？你以為我有這麼軟弱？」麗覺得這個強大的同類帶給他極度不悅，他痛恨除了自己的任何血族觸碰流鬼，尤其是對方愛不釋手的眼神，他無法克制凝聚起殺意，將對方當做獵物般看待。 「麗。」流鬼突然喚他一聲，他便下意識地展開雙翅，氣息散開，那隻吸血鬼的眼神突然一陣暴虐凶狠，他抱起流鬼質問：「他碰過你!」
　　流鬼只是笑。
　　麗感到一陣割裂空氣的勁風撲面而來，對方已經張牙舞爪地衝向他，他打算飛起卻被對方用力扯回，兩隻吸血鬼開始猛烈搏鬥，近乎以性命相拼的程度。他終於理解原生吸血鬼的恐怖，也相信為何教會對他們往往欲除之而後快，即使沒有翅翼，對方也過於兇猛強大，放任吸血鬼在外面任意獵殺人類，就好比將動物園裡的洪水猛獸全放出來威脅城市居民，與瘟疫同等致命又不可抗拒。麗沒多久便傷痕累累，對方身上卻只有一道自左肩至右脅下的口子。麗被扯起領子時，衣服下的刺青露出來，原本打算扭斷他頸椎的吸血鬼卻突然獃住了，他顫抖著鬆開手，麗倒下來。那人回頭凝視從開始就冷眼旁觀的流鬼，有些喑啞地開口：「……為什麼？」
　　「這 次教會作莊，葵，你輸了。」，沉默了許久，回答時，流鬼連聲音也顯得冷漠。「我只是要你服從教皇的決定。」葵慘淡地笑了。「明明是弱小到不堪一擊的吸血 鬼……」不屑地看了麗一眼。接著走上前抓住流鬼，訣別似的、深深吻下。麗看不見流鬼在月光下的神情，只知道他抱住了對方後頸，沒有反抗。

　　02
　　後來那隻吸血鬼被釘死在刑場前的十字架，日出的陽光將他燒成焦黑。
　　那天，流鬼第一次帶麗上教堂。
　　安靜地跪在聖像前禱告，流鬼的神色平靜而蒼白，也許是祈求赦免、祈求贖罪，麗看著他的背影，其中有難以言喻的脆弱和哀傷。他沒有落淚，只是祈求光芒，那道靈魂不需要指引，只需要安息。
　　仁慈的天父，請祢傾聽我。
　　血 族沒有所謂出生與死亡，只有存在和毀滅，化為碎塵之前，請賜予他最後一道陽光，那靈魂何其天真，一生追逐陽光直到消亡，請停止讓他盲目等待日升日落，別再作狂愛烈日的向日葵，請讓他沉睡。當永夜來臨，吸血鬼的名字必須被抹滅才會獲得安息，請讓我拿走「葵」之名，並停止他繼續詠嘆日光，收回他一切的眷戀。請讓人間遺忘「葵」之名，請讓他遺忘自己，讓他充滿罪惡的靈魂獲得洗滌。敬愛的天父，請祢傾聽我的祝禱，讚美祢。
　　猶如歌唱般的禱告使麗忘我，也嫉妒流鬼的信仰，更嫉妒那個被拿走名字的吸血鬼。他們這種殘忍好殺的種族為何可以得到人類的憐惜？吸血鬼有什麼資格要求陽光和愛？他們只懂掠奪，除此之外一無可取。他們只是死亡後的生命眷戀人間，拖著日漸腐朽的形體妄想延長生命，因此必須用更大的代價換取。是人間的繁華歡樂使他們願意將自己扭曲成魔鬼一般醜 陋，卻還是無法拔除所有與人類相似的習性。有誰會相信，吸血鬼也需要愛和歸屬？
　　「麗，回去了。」流鬼站起來面向他時悄聲說，表情沒什麼特別。有一刻麗想衝上去親吻他或膜拜他，麗希望分享流鬼的「神」，如果可以，他想要他的一切，彷彿是他與生俱來的冀求。麗知道流鬼已經在他身上烙下無法抹滅的印記，那朵玫瑰不僅僅是他身上的枷鎖，還背負著一個在他意識之外的遊戲和賭約，為了那段自己無法接觸的空白感到煩悶，麗的衝動令自己惶恐，他甚至幻想著撕裂流鬼的喉嚨……葵什麼都不了解，其實自己沒有碰過流鬼，不能、也不敢。然而他的信仰已經被摧毀，除非流鬼成為他的，否則他想不顧一切將對方吃掉。麗無法遏止也不想遏止這念頭，他不想毀滅，所以才想要。

　　03
　　流鬼很難得會喝醉，若不是教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當然不能碰酒精。麗陪他一起喝，喝到流鬼醺紅著臉趴在吧檯上微微喘息，他想流鬼的行為是在宣洩一種無言的心痛。身體開始發熱，意識逐漸昏沉，流鬼想著明天還要工作便招呼麗回去，回到住處後流鬼拆了領結和釦子就拿起棉布擦槍保養，適才的醉意會讓他發熱好一陣子，必須做一些能讓他平靜的事，完全沒注意麗，他放下槍枝後，又開始擦拭自己的隨身配刀，再仔細地上油。此時麗撿起流鬼扔在沙發上的大衣打算掛好，裡面卻掉出一件東西，才彎身要撿，麗聽見上膛的聲音。「不准碰。」抬眼看見流鬼已經對準他胸膛的槍口，他冷冷地警告。麗又向下端詳，在自己意識到前就撿起，一條不屬於他們任何一個的項鍊。
　　砰的一聲巨響，煙硝味倏地瀰漫開來。
　　麗向後退了幾步，血流如注的手臂無力垂掛，流鬼衝向他，奪走他手中的項鍊。靠著背後的酒櫃滑坐至地板，麗感到愈來愈痛苦，這次真的是銀彈，如果流鬼禁止他將子彈取出，那麼麗很快就會融化成一攤濁水。流鬼小心地將項鍊收好，接著拿出瑞士刀切進麗的傷口，取出形狀完好的子彈，用最基礎的槓桿原理。想當然耳，麗痛到差點暈倒。流鬼繃著臉替他包紮完好，收拾醫藥箱時，麗用很低的聲音問：「上面有類似的咒文……是他的嗎？那個失去你的吸血鬼。」流鬼頓了一下，搖頭。「他輸了，拿不到。」語氣裡聽不出悲喜。「那我會贏嗎？」麗頗為異想天開地問。直截了當說出麗的問句底下真正想知道的答案，流鬼一樣不給他面子。「那是純銀，我不會給你。」麗又不甘心的拉住他：「我贏了會怎麼樣？」流鬼瞪他一眼，甩開被扯皺的袖子。「不會怎樣，你會輸。」麗笑了一聲又拽下才剛站起的流鬼，後者猝不及防整個人跌坐在麗身上，他暗自竊喜流鬼對他一向不怎麼戒心，否則不會偷襲得逞，情不自禁，雙唇朝流鬼微慍的眼睛印下去，隨即又封住對方的唇。他記得對方愣了將近兩秒才往他的傷口重重一撞，麗嘶聲。流鬼被他惹火：「搞什麼!」麗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埋怨：「你會愛上吸血鬼？他吻你的時候，你都沒拒絕。」流鬼皺眉，良久不語，似乎一起被麗的疑問困惑了。
　　難道他真的愛上了吸血鬼？
　　流鬼一聲不吭，於是麗自作主張將他抱起來，進了房間把他放上床，親吻他的額，低喃：「我是你的吸血鬼，也只是你的遊戲吧？我還沒有輸，若你打算讓我參與到這裡就結束……我會拒絕的。」然後他又吻他的唇。「流鬼，你有在聽嗎？我說，我會陪你玩到底。」觸碰他恍惚的表情，麗輕輕笑出來。「My lord, would you fall in love with a vampire」
　　此時流鬼彷彿驚醒一般推開他。「……滾出去。」
　　隔天，一人一吸血鬼都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