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冬之尾

13、第 13 章

　　“嘶，该死！”严青绝半躺在一处隐蔽的灌丛中，右手狠狠地按在了左臂上，鲜红色的血从他手指缝中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的额头露出细细的汗，神色痛苦，只是他的眼却依然明亮，带着彻骨的寒。

　　啧，那炸弹果然不是个省心的，就算他拼尽全力也还是受伤了——幸好没有让程道他们看到，否则他们一定会跟来——那就真的一个人也逃不掉了。

　　严青绝想到矮个子那感激担忧的神色就忍不住扯开一抹嘲讽的笑，那人还真以为他严青绝是圣母啊？不过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打算罢了，毕竟他手下的人除了他之外也只有程道能够调动了……吴元老他们可真够狠啊，这大概是他这二十年来的记忆中最狼狈的时刻吧……想到这儿，严青绝眼里闪过刻骨的冷意，这种把生命交给他人的情况——一次就够了！

　　严青绝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略微松了口气——这地方地势陡峭，灌木丛生，很难进行大规模的搜索，他应该还能争取一些时间。虽然刚刚跳车时他没有看清位置，从一斜坡处滚了下来，让他伤势加重，但这也让他暂时避开了后面追上来的人。看来，老天还是很眷顾我的嘛，严青绝眼光微闪，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只是这地方在他印象中也是一片陌生，严青绝叹了口气，看来以前的那些人还是办事不利啊。

　　“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哗啦啦”惊起树林里一片栖息着的鸟。严青绝神色一凛，没想到那些人来得这么快，看来他得赶快这里了。只是，该走哪边？严青绝听着那人与树木越来越近的摩擦声，抿了抿唇，钻进了左边的一处灌木林。

　　“可恶，真他妈的阴魂不散！”严青绝捂住手臂，被追得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刚刚回头看到有几个黑衣人的身影，看来他们追上来只是早晚问题。
　　“砰砰砰！”子弹的破裂声不停在严青绝背后响起，严青绝突然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不好，中弹了！严青绝死死咬紧唇，没再往后看一眼拼命向前冲。

　　只是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甚至最后，他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莫云深？严青绝在倒下去的最后一刻还有心情自嘲：原来我早已经中了你的毒，死之前还幻想见你一面，只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

　　严青绝似乎陷入了一个深层的梦靥当中，他仿佛回到了他的幼年时代，被不知名的人追着跑呀跑呀……可是令人讶异的是，他居然感觉不到一点慌张，甚至还很安心……好像，他知道前方有人在等他，而那个人说会保护他……

　　“阿青，阿青，醒醒，你快醒醒！”莫云深的紧锁的眉从见到严青绝时便没放下过，现在见到他发烧更是皱得更紧了。莫云深从来都没怕过什么，可是就在今天，看见严青绝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他的心脏都快停止了。好不容易把他救了下来，找到这个山洞，可是严青绝身上的伤……

　　莫云深有些心乱，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这么无力的感觉……阿青。他眼也不眨地盯着严青绝，目光蓦然变得深沉……如果你敢走的话，如果你敢走的话——我不仅让所有人给你陪葬，甚至下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莫云深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动，居然有种奇异的温柔，在旁边火光的映衬下，愈发的诡异。阿青，我说过等我回来后，我就再也不会放开你……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严青绝烦躁地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路尽头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透明，最终在逐渐放大的光明中化为灰烬。

　　“不！”严青绝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拼命向着那个人跑去。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将严青绝也包围了进来。严青绝忽然停了下来，环顾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恍然记得自己是要找什么人来着，谁呢？是谁呢？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严青绝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莫云深担忧疲惫的脸，轻轻笑了，“原来，是你啊……”

　　“阿青！”莫云深眼一亮，惊喜地唤他。

　　“嗯，莫云深。”严青绝轻轻念着，仿佛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般，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好几遍，就像是生怕自己读不好似的。

　　莫云深深深地看着他，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侧脸，温柔道：“阿青，你累了，但不可以睡着哦。我会在这儿，陪你，一直陪着你……”

　　严青绝轻轻摇着头，他看着他，火光透过他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他说：“莫云深，我都想起来了……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可是你失言了……”

　　莫云深的手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动了起来。他偏过头望向洞口外的无边黑暗，神色晦明。良久，他才轻轻叹道：“是我不好，对不起……”

　　“那你还会在走吗？”严青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言语间是藏也藏不住的希冀，还有小孩一样骄傲的语气，“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哦！你看，我已经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还有……”他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神色忽然有些郁郁，声音也低了下去，“就算你要走……也不要再用那种方式……”

　　莫云深挑眉，揉了揉他的头，暗里却是有些心疼：他的小孩……终于回来了啊，也终于……长大了。

　　严青绝像是知道了什么看着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收敛了神情显现出严肃来。“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你不说我也不追问了……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到我身边的，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轻易地全身而退！”严青绝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决不允许！”

　　莫云深看着他，依然是那么认真，依然是那么执着，依然是那么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紧紧握在手心。他突然笑了，笑得如同他记忆中那样邪气而张扬，“是，这是——我们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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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青绝曾经丢掉的记忆（1）

　　十岁的严青绝被绑匪看守在城西荒林里的一座小木屋中。这次的绑架他们计划了很久，做的也十分成功。只是他们唯一想不到的就是严青绝他老子严铭居然不愿意拿钱赎人——他们打了无数次电话，甚至想尽办法录了很多严青绝的哭喊求饶声给严铭送去，可惜严掌门人由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绑匪们愈发地暴躁，对严青绝也从一开始的礼遇逐渐变得不客气，甚至到最后，他们把在严铭那儿受到的气成倍地出在严青绝身上。

　　严青绝那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不，甚至他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小孩。自从他母亲走了以后，严青绝就有些自闭，看到餐桌上有他不爱吃的菜就一言不发地转回房间，严铭不管，家中的佣人更不敢管，以至于那时候的严青绝严重营养不良。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绑匪对他越来越嚣张。那个时候严青绝就想：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反正都是受苦罢了，还不如早早地去找母亲呢！

　　就在绑匪又一次被他父亲挂断了电话后，他们终于决定要给他老子一点教训——将他严青绝的手臂卸下来给严铭送过去，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心疼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严青绝木然地看着那群人动手准备，仿佛将要遭受厄运的人不是他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背光闯了进来。严青绝只觉得眼一花，他背后那个准备动刀的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无比俊美的脸——那上面还有刚刚血液迸出来染上的点点红痕。严青绝突然就觉得那鲜艳的红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色彩——那么浓烈那么肆意那么张扬……他突然生出一种渴望，他想拥有那种鲜活的颜色——那种，在他灰白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颜色……如此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