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呓语》颜疏

7、纽约印象

　　回国后，友人问我：“你最喜欢美国的哪个城市？”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纽约。”她又问：“为什么呢？”我沉默了。
　　为什么去过的这么多城市里我对纽约情有独钟呢？是林立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摩天大楼？是车水马龙的喧嚣街道？还是不时出现举着牌子大叫：“法、轮大法好！”的骚扰者？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
　　那天上午，我们在华尔街漫步。周围的上班族提着包行色匆匆地掠过。我一边举着相机漫不经心地听着导游的介绍，一边仰望着灰黑色调的高楼大厦围起的一小块遥不可及的湛蓝天空。
　　最后，我们来到了华尔街象征的铜牛雕塑。雕塑有一人半高，大约5米长。铜牛弓着身，仰着头，四蹄像是在奔跑，尾巴高高甩起。导游让我们去摸牛角，据说可以带来财运。
　　我帮同伴们拍照，也让他们帮我拍了。我低着头看相机里的照片时，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我抬头，发现有一个金发女子不知何时爬上了牛头，而旁边高高架起了专业的话筒和摄像机。她调整好姿势，稳稳骑在牛身上，大笑着振臂高呼：“我是超级英雄！”我看着这架势，估计是在拍电影之类的吧？于是也加入人群起哄，用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她又喊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激动，围观人们的反应也一次比一次热烈。我忽然玩心大起，问一个同行的同学借了纸笔，又奔过去。
　　这时，那个金发女子已经回到地面上，正对着镜头讲话。旁边还有一个记者模样的人一边点头一边记录着。我连忙趁机钻到她身边。她接受完采访，正要离去时，我捧着纸笔问她：“请问你可以给我签名吗？”她显然很惊喜，笑得很灿烂，温和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我一一回答了，同时打量着她脸上的细纹。她接过笔正准备签，却忽然抬头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愣住，尴尬地挠头。我总不能说自己是觉得好玩才跑过来问她要签名吧？不知道她是谁是对一个演员极大的侮辱吧？但我只能老实地回答：“其实……我不知道。”她却笑了：“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其实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明星也是。但是，我们都有追梦的权利。”一阵风吹过，我闻见她身上不知名的香水味，很清淡，很怡人。她低下头写了一些祝福语，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一旁的助手递过来一块硬板，她垫着硬板写完了，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指着它说：“这就是我的名字。”我微笑着点头，正准备离开，摄影师叫住我，让我在重复之前问她要签名的一幕。他把这场景拍完之后，我向他们告别，把那张纸揣在怀里，回到了车上。我没有告诉她，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她是超级英雄。
　　我把这件事告诉那位友人，还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专业演员还是真的就是个草根，但我不想去查。我只知道，很久以后，也许我记不得她的容貌，记不清她说的每个单词，但我会铭记：在华尔街的铜牛雕塑前，我曾遇见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子。然后，我爱上了这座名为纽约的城。”
　　友人闻言笑道：“这莫非就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我推了她一把，大叫：“你不要把一个励志的故事总结得这么容易引起歧义好不好？”她却正色道：“我只是在想，个人的素质真的是不容忽视的。其实，那些游客对上海的印象好坏，也许也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