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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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技术水平上的问题,我到达白头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白头山,这个山名的来历与我当年选择学艺之处时主观臆断出的很少女很浪漫的桥段完全无关。它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由于地处北方极寒之地,又地势高峻,这里一年中几乎有三百六十日都在下雪,顺便说一句,剩下的五天,下冰雹。
白,真白。从山顶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是满山看也看不尽的冰雪,让人觉得,什么粉妆玉砌,银装素裹之类的词语放到这里根本就不够看。
我在寒风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心中默默的说:俺老孙,又回来了。
白头山上的道观当然要叫白头观,白头观里的草堂当然就叫白头堂。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好像当年建它的人有多讲理似的。其实真相是:懒得取名了。
我在面瘫脸下窃笑一番,身后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踩踏落雪和枯枝的声音。我缓缓转身,身后的人眼中的惊诧一闪即逝,很快恢复成妖娆而深沉的桃花潭水:“啊呀,我当是谁,原来是阿雪回来了么。”
阿雪......我几乎忘了自己是有这样一个名字的。
眼前的男子,红裳似火,容颜如画,眸间光华流转,仿佛深夜流经桃花枝桠的洁白月光。手中那只漂亮的芦花鸡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回光返照般的扑腾起来,真是......调皮得紧。
我就在这样漫天白雪和鸡毛的美景(?)中,重逢了我的师兄,夏凉。
我凝视他良久。发现他不但没有因时间而容颜褪色,反而美得更加令人无法直视,心中不禁暗叹,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果然很好很强大。
不过......
夏凉走近我,笑得眉眼弯弯:“阿雪怎么一去去了这么久?害师兄好生担心......想师兄了没?”
我没有说话。我终于找到了刚才那莫名其妙的违和感的来源——那人原本子夜般的墨色长发如今竟如同落满纷扬大雪一般,变成了妖异的银白。衬着那一身火红的衣裳,颇像,颇像......
夏凉换上了一副我比较熟悉的自恋的表情:“怎么,莫不是许久未见被师兄的美貌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我嘴角抽了抽:“不,我只是一看到你就突然间觉得很想吃糖拌西红柿罢了。”
“哎......” 夏凉慢慢地慢慢地嘟起嘴,“阿雪你可真讨厌.....”
“......”我是不知道一大老爷们成天装的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是想干啥啦。“话说回来,你这头发到底怎么弄的?”
“当然是因为思念阿雪,久郁成疾,一夜白头啊。”
我脸都黑了:“说人话。”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不会是老头子又拿你试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了吧?!”
夏凉耸耸肩,不置可否,打岔打得非常顺溜:“不过是历了个劫而已,怎的瘦成这样?”
我躲开他正欲拧我脸的狐狸爪子:“嗯,之后睡了一百年,没怎么吃东西。”没饿死已经很命大了我觉得。
“是么,好可怜的阿雪。”某人装心疼的水平已臻化境, “阿雪乖,师兄以后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现在就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说完晃了晃手里的鸡。
“......”有饭吃当然好,疼爱什么的就不用了。
“师父是否采药去了?不等他回来再做饭吗?”我随着夏凉往后院的小厨房走去。
“嗯......”夏凉面上表情颇为奇怪,“阿雪啊,老头子他,已经不在了呢。”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数百年前,我大概也就是凡间小孩十三四岁的样子。
进入凌霄殿的时候,父君正慢慢写着什么,抬头一见是我,立马心虚地将那张字纸往袖子下藏了藏,不过还是被我眼尖的看到了一句好像是“桂棹兮兰桨,望美人兮天一方”什么的话。我正暗自腹诽这人真是越老越不正经,是以乍一听说要安排我下界学艺时竟有一瞬的错愕。尽管我一再强调自己先天不足就算拜了师也不过是忝列门墙白费力气,可父君就是吃了秤砣了一般的不听劝,我念及姐妹们都去学艺了只我这个废柴留在家里对他而言确实有够添堵,于是就善解人意的捧起仙山名册翻看起来。
这一看就看上了白头山。
戏文有言: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满腹话本子桥段的我暗自杜撰了许多关于这个名字的情节,譬如仙女和书生一见钟情冲破重重阻隔终得圆满啊、冷漠王爷爱上自家女扮男装小书童奈何情敌是太子只好隐居啊、恋人一同登上这座山就会白头偕老啊等等在此无暇赘述。于是立刻兴高采烈的收拾了行装下界去了。
结果是,漫天几乎将人掩埋的冷冽风雪瞬间冻结了我的满腔热血和无限意淫,这里貌似缺乏擦出爱情火花的温度吧?我边打喷嚏边悻悻地想。
更令人悲哀的是,由于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白茫茫茫雪和光秃秃秃树木,因此我根本找不到山主的住所,在我第六次看到那棵姿势诡异的歪脖树时,我突然就想,要不算了吧。蓝澜。
你还真以为你能遇高人指点经勤学苦练最终摆脱废柴的命运?你又没有主角光环你凭什么呀你。
正在自暴自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歪脖树下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一片银白中红得有些晃眼。过去一看,竟是只火红火红的狐狸,毛茸茸的缩成一团,眼睛紧闭,气息微弱。
不知是否也是话本子看多了被诓到这儿来冻挺了呢?我轻轻的将它抱在怀里,顿觉入手触感极佳,可惜这个颜色只配得大姐,也不知够不够做件坎肩,不过围巾的话貌似也不错,嗯嗯。
我正罪恶的脑补着将这小兽放血扒皮的惨状,却见那小东西不知何时已经醒转,眼睛一错不错的正盯着我瞧。我甫一与那双眼睛对上,心下便是一惊。那是一池漆黑如夜的桃花潭水,深邃而风情万种得几乎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并且带着些高深莫测的笑意。尽管迟钝如我,也还是立马就反应过来,这只狐狸,怕是已然成了精了。
而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务必离那些妖魔鬼怪远一点,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是个神仙并且武力值低到令人费解,否则无疑会被他们当做十全大补丹吃下去以提高修为。
由猎人瞬间变成猎物的感觉当真不爽,于是我毫不迟疑的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果断撒手,扭头就走。
可惜没出两步手就被人快准狠的牵住,干燥温热而骨节分明的触感几乎将我惊出一身冷汗,转过头来就见一红衣墨发的男子妖娆的倒在纯白雪地里,眼神似怨似嗔:“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来这里做什么?怎舍得将人家摔在地上,真是狠心的紧呢。”
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人,特别是男子。我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能够用来形容他的词语,也不知将字典中所有的褒义词都用上够不够,一时间看得竟有些呆了。嘴里不由自主的回答他:“我不是谁家的,我来这儿是想要拜白头山山主为师。”
他笑得意味深长:“巧了,我也是要往那里去的,你就跟着哥哥走好不好啊?”
“......嗯。”
当年天真无邪毫无戒备的我在现在看来简直傻得像一个传说。等到我终于明白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时,早已是多年之后了。而当年他笑容中的深意我至今也未能参透,只知道大约人贩子作案时都是这么笑的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