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章小晓

4、初见

　　程晓初见施晨，是在C大文学社的面试现场。没有语言的碰撞，没有思想的交集，施晨留给她的只有一个侧脸的弧度。
　　程晓之所以会注意他，那是因为在紧张激烈的面试氛围中，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靠门的一把椅子上，不为外界所动，只是拿着黑色封面的记事本在写字。程晓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作为学校历史最为悠久的唯一一个文学社，面试现场设在一个大大的会议室，显得很庄重。会议室里面有很多小桌子，桌子上分别放着不同部门的指示牌，有编辑部、通讯部、宣传部、外联部等。采用的是开放式面试，还没有轮到面试的人都要在各部门指定的位置候着。
　　在等候的人群里面，有的在聊八卦，有的在演练自我介绍。施晨一个人坐在门口，实在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的。不过，文学社的面试很严格，不仅要提前报名，而且出入都要登记。看他也没在文学社的面试官坐席上忙活，程晓估摸着他十有八九也是来面试的。
　　那天，施晨穿着一件有质感的白色T恤，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的匡威帆布鞋，清爽帅气，毫不累赘。他面部轮廓分明，如巧匠雕琢过一般，英气十足，是那种一眼看清了就不会轻易忘记的模样。
　　那既然是这样，程晓怎么会见过却还不记得呢？
　　程晓正在等候面试的时候，迅速拨动了脑袋里的记忆神经，疯狂的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等帅哥。电视里？画报里？难不成是学校的三好学生宣传栏里？都不对。但是她来学校这一个多月，也没认识几个男生，何况还有让她记不清楚的。
　　程晓正想得起劲，竟然没有察觉到文学社的学姐正在叫自己的名字。
　　“程晓，程晓…”
　　“哎，我在！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程晓急急忙忙的跟着那位学姐走到了通讯部的面试座位上坐了下来。
　　面试官是一男一女，男的文质彬彬，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睛，笑容可掬，满面春风；女的气场强大，干练严肃，不苟言笑仿佛有双能一眼看穿别人内心的犀利眼。
　　先说话的是那位学长，他亲和力十足，笑着对程晓说：“同学，你好！谢谢你对我们文学社通讯部的关注，我先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是通讯部的部长周婷，我叫许飞，是通讯部的副部长。”
　　程晓礼貌的点头回应，说了声“你们好”。
　　接着，许飞问：“谈谈你的兴趣爱好吧。”
　　程晓本以为他会按照常规的步骤，让自己先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谁知一开始就问了这么个问题，把程晓准备好的自我介绍活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我喜欢看书、唱歌、打羽毛球，还有吃东西。”程晓不加思考地说。
　　许飞听了，笑着问：“吃东西也算你的一大爱好吗？”
　　程晓最擅长的就是瞬间把任何陌生的环境当成自个儿家，她见许飞这么问，立马就像跟老朋友唠嗑似的说道：“那当然了，吃那得是多重要的事儿啊，我觉得比什么文学、艺术的爱好更有意义。人吃饱了就有精力，人吃好了就有活力。尤其是生在美食文化博大精深的中国，对美食不感兴趣那得多浪费资源啊…”
　　程晓正说得兴致盎然，许飞也听得不亦乐乎，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板着脸的周婷突然“咳咳”了两声，打断了程晓的话，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周婷对程晓说：“我个人对你爱吃什么，一点不感兴趣。不过，我对你这个人早有耳闻，当然了，我这里是通讯部，很少有不知道的事情，何况你那么高调。”
　　程晓听了这话，有点摸不清头脑，周婷说的“高调”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文学社通讯部本质上就是学校大大小小新闻事件的采集站，上到校领导的各项决策，下到校同学的各种花边，比如说上个月男生宿舍要改建，今天学生会要招新，又或者是某某女同学高调坐着宾利来学校报到，当天还公然在校道上跟学长表白之类的事情，我们都了如指掌，这就是通讯的魅力。”
　　宾利？校道表白？说得是我吗？程晓有些懵了，怎么感觉这个周婷阴阳怪气的，东扯西扯的好像就为了扯到我的身上。她后面说的那两件事情怎么觉得是我又不是我，我是坐着方坤的宾利来的，那确实没错，可我没在校道上公然做过什么表白啊。
　　周婷见程晓一言不发，便问道：“说说吧，你是不是自我感觉你这高调引人注意的天赋特别适合我们通讯部？”
　　这算是哪门子问题？众所周知，周婷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说话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她本身也没有为难程晓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程晓对她说的这些事情会作出什么反应，顺便也试探一下她的应变能力。
　　但凡她对这两件事情毫不避讳，并且自觉通讯部的确需要她这样适时高调的精神，周婷就能认定她还算是一个大方、自信并且有野心的女生，一马当先，敢作敢为，而通讯部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当然一向对学习、对社团工作都踏实专注的周婷，某种程度上对程晓开学的两个高调事件多少有些看不惯，也算是借此验证这些花边新闻吧。
　　但周婷你这次遇到的可是无敌呆萌晓啊，她可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更不会如此明了你问这些的用意，甚至这才恍然大悟那次校道上撞到一个男生后的呐喊被误认为是表白，还成了新闻。
　　“什么？你们以为我在表白？开什么玩笑，我连那男生长什么样我都没看清楚。”说到这儿，程晓顿了顿。
　　不对，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生是…她下意识地往会议室的门口望去，刚才坐在门边的那个男生竟然不见了。对，刚坐那儿的男生就是那晚在校道上撞上的，难怪看起来那么眼熟。
　　猛然清晰了这一小段记忆的程晓这会儿四处张望，在会议室的人群中努力的寻找施晨的身影。
　　“人刚才还在那儿呢，怎么一不注意就不见了…”程晓自言自语道。
　　许飞瞟了一眼周婷，发现神色不对，赶紧“咳咳”两声，善意的提醒程晓别忘了她还在面试。
　　程晓没顾上许飞的暗语，她此刻只是感到有些失落，毕竟那天把别人撞了之后，一直也没联系上，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又找不着了。
　　唉，真郁闷。算了，希望还能有机会见到吧。程晓收回寻找施晨的目光，正视前方的时候看到周婷神色严肃，又摆出了一副扑克脸，她倍感不安，气氛再次绷紧。
　　“程晓，我们文学社招新是有门槛的，你看看今天来那么多的人，都是来面试的。为什么要面试？因为我们要传承并发扬文学社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我们要的是一股充满热情的干劲，这么严肃一件事，你居然能走神。如果你只是想来玩玩的，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行吗？”
　　听了周婷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程晓觉得很有道理，自己做得确实不对。但是，刚才走神并非有意，而现在最糟糕的是，她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儿了。
　　静默许久，程晓不得不弱弱地问一句：“对不起，部长，我错了！不过你能告诉我，我…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吗？”
　　这下可把周婷气个半死，许飞在一旁试图帮程晓解围，用手挡着脸给她比嘴型提示“校道”两个字，比的那叫一个卖力，就差没说出声来了。还好程晓不至于太迟钝，终于想了起来。
　　虽然周婷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但是程晓还是把校道的所谓“表白事件”从头到尾解释了一番。事情本身当然不是周婷想得那样，听完程晓的解释，她觉得非常后悔，后悔自己高估了程晓这丫头的来头和野心，可笑的是这短时间几乎被传遍学校的“绯闻”竟然只是一个误会，这年头还有这种事。
　　程晓的面试就在解释了这个误会之后草草的结束了，她自认这是史上最失败的面试，各种状况，各种误会，跟自己Stand By的版本根本不一样，这下是没戏了。
　　宁夏早已经结束了编辑部的面试，在会议室门外等着程晓。看宁夏满脸笑容的样子，肯定是非常顺利。也是，宁夏那么优秀，那么聪明，有什么理由不顺利。她从小到大都是程晓心目中的偶像。
　　“怎么样？通讯部面试还顺利吗？”
　　程晓歪着脑瓜，无精打采的回答：“糟…透…了。”
　　宁夏看程晓这个样子，也不想多问面试的事情了，浅浅的安慰了几句，两人便径直走回宿舍了。
　　路上，程晓跟宁夏提起了施晨的事情。
　　“宁夏，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开学那天我在校道上撞到了一个男生吗？”
　　“记得，你说还撞得不轻。”
　　“对呀，我那会儿都没来得及问他要联系方式，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今天居然又见到他了。”
　　“那不挺好的嘛，缘分呀，大家都是校友，可以做朋友。”宁夏笑着说。
　　“本来吧，我是有机会跟他打招呼的，但是我第一眼没认出他来，等到后面我想起来了，他人就走了。”
　　见程晓有些失落，宁夏便打趣地问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喜欢人家呀。”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人我都没认出来，谈什么喜欢呀。我只是觉得相遇一场就是缘分，而且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多一些朋友好相互照应。”
　　“没事的，既然是缘分，你们总会再见的。”
　　“嗯，再见到他，我一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