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之地》云鬼司

13、柒

　　女子一愣，说道：“齐郎……你怎么了……”

　　吕雨桐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齐绣。”

　　又补充了一句：“我戴了面具。”

　　半裸的女子神情陡然变化，也不见她触碰了何处，锢住她手腕的铁环骤然弹开，她扯过罩衫裹在身上，足下一踏，墙壁上就出现了四架机弩，稳稳地对准了吕雨桐。

　　“你是谁？”同一个人，此刻的声音却有如一根冰锥扎进了肉里，砭骨之痛。

　　“齐绣在哪里？”

　　看来她真的很关心齐绣，只可惜，齐绣会把她给的地图出售，想来是没那么关心她的。

　　“我也不知道。”吕雨桐回道。

　　咻！

　　一只弩箭擦着他的左肩飞过，带出一溜血花。

　　“给我答案。”图啊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句话，又加上了一句：“刚才那一箭不是威胁，只是自动机关失了些准头而已，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接下来的一定不会。”

　　这才叫威胁。

　　吕雨桐立马答道：“我与齐绣乃是生死之交。”

　　死交。

　　“他现在处在很糟糕的境地。”

　　事实上，已经不能更糟了。

　　“我装扮成他的样子，就是为了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某个层面上是的。

　　“快告诉我，你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创造一个问题扰乱她。

　　女子脸上关切与怀疑的神情交替出现，看到欲言又止，明显有些动摇的她，吕雨桐又加了一句：“相信我，我一句话都没有骗你。”

　　这倒是真的。

　　挣扎片刻后，女子选择相信他。

　　也许就如同男人的弱点是太低估女人一样，女人的弱点就是太相信男人。

　　不过这决不是因为吕雨桐的骗术有多高，而是因为她太关心自己的齐郎了，吕雨桐则利用了这一点。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齐郎去哪里了。”她扶着额头，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慌张。

　　“唉，没办法了，你先送我离开吧，我会继续去追查其他线索的。”吕雨桐的无奈颇有几分是发自真心。

　　她眼中有种叫作迟疑的东西闪烁了几下，答道：“好。”

　　呼，这一切还算在掌控之中。

　　吕雨桐松了一口气，而她的手也已经搭上了一枚按钮，却不料。

　　一阵金石交鸣的响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声响震天。

　　在这完全封闭的金属屋内都能听到这么大的声响，若是在外面，当真是连耳膜也会撕裂。

　　“发生了什么事？！”吕雨桐立刻问道。

　　女子脸色煞白，喃喃道：“有人进了内库，出发了警报，盗窃图纸的那种。”

　　贱人！

　　吕雨桐在心中止不住地狂骂起来，那戴面具的无名杀手果然不是去杀人的，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内库。

　　“是你，是你带这个人进来的。”女子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我……”

　　吕雨桐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心下一横，将这半月来的经历和盘托出，只是省略了自己杀掉齐绣的环节，改为“无意中发现密室，决定将计就计。”

　　“蠢货，你被人利用了！”女子厉声道。

　　“不用你提醒，现在怎么逃出去才是当务之急。”吕雨桐没好气地道。

　　“出去？所有大殿的门窗都会自动锁闭，局内所有机关都会全部开启，接到警报的城防军会立刻封锁城门，等精骑赶到偃造局，用时也不过半刻钟。逃，你要往哪里逃？”女子道。

　　吕雨桐陷入沉默，屋内却突然又传来机括声。

　　“与其帮你逃跑，不如我在这里将你这个贼子同党就地诛杀，还能留我一个清白。”

　　吕雨桐心头一颤，她这话说得没错，而且她也有充分的实力去完成，毕竟这是在她的主场上。

　　吕雨桐甚至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不杀自己。

　　可是事实上，那个理由一直浮在水面上，轻巧的一句话就能揭开。

　　“你杀了我，那齐绣呢？谁去救齐绣？你就放任他一个人去死？”

　　她似乎被这句话击中了，身体都开始微微摇晃。

　　当你掌握到一个人真正致命的弱点时，击败那个人竟变成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吕雨桐对她拥有齐绣这样的弱点感到不值且惋惜，但他依然毫不犹豫的利用了这一点。

　　自己没有选择用什么手段的资格，所以最后的手段就是唯一的手段。

　　“你只有帮助我逃出去，我才能继续去追查他的下落，才有机会把他从某个阴森的角落中找出来。”吕雨桐趁机在焦躁的火焰中又扇了些风进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吕雨桐朝她吼道。

　　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足下一踏，那四架机弩在响动声中收了回去。她转身将衣服束起，又套好鞋袜，然后说道：“那我也一起走。”

　　“你一起？”吕雨桐看了看她，不像是练过哪怕半点武功的样子，他表示怀疑。

　　她纤细的眉毛一挑：“无知蠢货，你以为走出这扇门就算完了么？现在局内所有机关都已经开启了，那张地图上的路径已经不再适用，你离开大门走不出十步远就会变成一个破布娃娃。”

　　“你知道所有机关的分布？”吕雨桐微微有些动容，看来她并不是个普通的偃师。

　　“当然，我可是连库匙都有的偃术大师，这里几乎所有的机关都被我改进调整过。”她的神情颇有些骄傲。

　　吕雨桐点点头，随着她出了静室，果然，和她说的一样，门窗都已经被封死。

　　“过来。”她招呼吕雨桐也到了门口，指着门框上的一个金属转筒说：“这是一个密码锁，需要转动出正确的密码才能打开。”

　　“动手吧，时间不多了。”吕雨桐催促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拨动了转轴，忽道：“你知道么，如果我要反悔的话，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开启这道锁的并不是一个特定的号码，而是局内授予我们的身份编码，我打开这道门后，锁心连接的墨盒会记录下我们的身份码。一经查看，就会发现是我放跑了你。”

　　“这也是我需要跟你一起离开的原因。”

　　“但你不会这样做，所以不要废话了。”吕雨桐直接回应道。

　　“是的，我不会后悔。”她说的话似乎无关于回答。

　　女子推开门，月光洒落在门楹上。

　　吕雨桐抬头看了看月亮，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至少在逃亡这件事上，一切都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