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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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美奂确定此人乃大黄牙。
定定神看着此刻抓着自己衣领的那双手臂因为用力，青筋都快爆裂了，美奂腿有点发软，陈娟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接下来会面对什么美奂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
来到这间办公室，里面倒还规整，陈旧的木头桌上摆着整齐的白纸，书刊，钢笔，钢笔水和铅笔插在笔筒里，屋子里面有张小床，床上有翻看了一半的报纸，来乡里捡破烂就对了，还是乡里有人看报纸！
怎么走神了呢！？想什么呢！！此刻该好好考虑下怎么脱身而不被大黄牙报复才对啊！美奂强制命令自己观察大黄牙的表情。
大黄牙进了屋后就把门反锁上了，转脸就对美奂绽放了一个烟花般的笑容，想必是认出了美奂何许人也。毕竟方圆几十里，像美奂这个身材和这个肤色品种是绝无仅有的，见者铭心。
“妹妹，我是昨天见过的姐夫，不记得了？”美奂眼看着一排黄牙呲着向自己靠近，不自主的倒退了几步，有点3D鬼片的感觉，当然美奂只能在很多年以后的电影院里看3D鬼片时觉得某一幕似曾相识，此刻，她只是本能的诧异，他怎么不报复我呢！
“我没偷你气门芯！”美奂抢先说，虽然这话更像是安慰自己，或者叫死鸭子嘴硬。
“没说你偷气门芯呀，小妹怎么会偷，一定是喜欢气门芯对不对，姐夫送你了，没吓到吧，刚才看你跑的快，大热天，一会儿姐夫带你去买冰棍。”这是什么节奏呢，美奂有点质疑这大黄牙什么脾气秉性了，不该往死里揍么，才解恨。
“昨天和今天都是误会，小妹都别往心里去，过几天我就去你家提亲，过不了多久你就该管我叫姐夫了，我替我爸爸在这儿值班，他下乡办事了，你回家也替我在你姐面前说说好话，嘿嘿，以后姐夫天天给你买好吃的……”后面大黄牙还说了很多，美奂都左耳朵近右耳朵冒出去了。
被黄牙送出门，兜里还塞满了花生，回家的一路上美奂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大黄牙咋不揍我呢？
（二）
回家后美奂跟王香云说今天捡了两毛钱换了两把花生，就这样把今天的事埋在了肚子里，不愿姐姐嫁给大黄牙，总觉得这个恶心的男人有一种说不上来恶心的气质，即便今天他非但没有报复自己还巴结讨好自己。王香云倒也没说她，两把花生够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上半天，这孩子似乎也算有心，没有私自去买糖块。
除了住校的同心，全家人在大炕上排开来躺下，关了灯后便没人再说话。今天美奂没有和姐姐围着爷爷让爷爷讲故事，也没有和弟弟玩抢被子抢枕头的游戏，似乎有心事，胖胖的她将肉均匀地摊在自己的地盘上，便安安静静地进入了自己的头脑风暴中。
第一大黄牙是乡长的儿子，乡长是整个牛乡最大的官儿了，再往上排可就是城里了，这官不小了；第二自己家里穷的就剩张嘴吃饭的人了，大黄牙这不是站在天堂往火坑里跳么，他可能是真傻；第三，姐姐有什么呢？姐姐有……美貌！突然想到这里，美奂觉得自己头顶上劈了一个响雷，突然意识到一个女人的美貌原来可以有这样的效应，这叫什么效应暂且没法命名，反正自己自从懂事以来和姐姐享受的待遇那是截然不同，让人颇为伤感。
想到那些被欺负、被凌辱、被忽视、被嘲笑、被陷害、被玩弄的过往，眼角居然有温热的东西滑进了脖子那几层的褶皱里，是的，自己的脖子也有好几层。拿被角擦了眼泪，不知不觉睡着了。
今天的思想风暴让美奂懂得的东西这辈子似乎都不能忘，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那是1999年的北方农村，一个12岁的小姑娘在炕上冥思苦想得出这样的的结论显然很超能。
（三）
接下来的几天美奂都没有再去捡破烂，也没有去村头和那些总是捉弄她的小兔崽子们玩耍，而是乖巧的在家里和妈妈喂猪喂鸡劈柴做饭，和村里那些不上学的小女孩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只能说她行动比较迟缓，反应慢点，毕竟她有心一秒钟飞奔到嗷嗷待哺的小牛犊身边喂食，沉重的身躯还会把时间拖延个三五分钟，此时用个不太贴切的成语——心有余而力不足。
偶尔坐在院子里的果树下摘几个甜李子吃，一边吃会一边想起那个叫陈娟的丫头片子，自从那天被她怂恿做贼，她自己跑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她是不是还在捡？或者改行偷了？
美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她？难道自己以后还会和这个临危脱逃，无信无义的‘朋友’有什么冥冥之中的交集么？
“小妹！你姐在家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美奂浑身哆嗦了好几下。
大黄牙进门时手里拎着，肩上扛着，沉甸甸的大米累的大黄牙在明晃晃的在嘴唇外面招摇着，美奂心想，我以后绝对不会找一个龅牙的男人！
王香云闻声从摇摇欲坠的牛鹏里钻出来，手上还提着半桶牛粪，因为没见过大黄牙，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大黄牙开口了：“大娘！我是乡长小儿子……”
“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美奂足足听到自己的妈哎呀了七八遍，而且是转换各种音调的哎呀，阴阳顿挫的，然后便是对他一痛夸赞。她还不知道若干年后有个女人唱了一首忐忑，和她妈今天的唱法那是出奇的相似。
王香云放下手里的活，笑的嘴角都怪扯到耳根处，叫美奂去树上摘李子摘樱桃给大黄牙，美奂拿着小棍子不着急不着慌的拍着树枝树干，完全没有诚意想真的搞到果子给黄牙。
“小黄，你看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啥……”在院里偷听屋里对话的美奂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这家伙居然还姓黄，真对得起他的牙。
“以后多带点，今天这袋子米不容易拿，下次把我妈准备的豆油给您送来，嘿嘿。”
“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多好！”王香云今天就像复读机附体一样。
王香云一边和大黄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边准备晚饭，强力留大黄牙等美轮收工回家。直到天有些擦黑，刘庭川和刘美轮迈着很沉的步子进了门。
美轮尴尬，刘庭川惊讶，大黄牙见到美轮就如同见到女神那般紧张局促。总是要给面子的，美轮和妈妈全家人忙着弄了四个菜，像过年一样热闹。
“妈，同德还没放学啊？”美轮没看到小弟影子顺口问了一句。
王香云正炒着鸡蛋，一拍大腿，脸一变，才响起小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窗外已经落了日头的颜色，有些模糊看不清。
刘庭川紧着眉头正要出门去找同德，门外传来了动静。
“老刘啊，老刘，快去河边，小德子，掉河里了！”
（四）
全家人浩浩荡荡泡着去了河边，大黄牙也神色慌张的跟着跑去了。
同德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河边上，村里人围了一圈，卫生所的老大夫已经赶在他们之前拼命压同德的肚子，只见同德的小脸煞白煞白。
王香云哭的晕在刘庭川怀里，美轮和美奂互相捏着胳膊，也哭的没了力气。
一声咳嗽后，同德的腿抖了几下，接下来便是不断地吐水，大夫告诉刘庭川赶紧送孩子去城里医院，孩子多半会肺积水搞不好就感染了，不去医院搞不好真的就出人命了。
刘庭川跟大伙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嗓子，“谁家有推车，自行车借我用个晚上，明天还。”喊了几遍周围的人都默默的散了，人情冷漠是一方面，当然这么穷的村子里，谁家能有那高级代步工具呢！
“叔你等着，我去借个摩托，拿衣服给小弟盖好，我马上就回来！”一直站一边的大黄牙张嘴了，让一家人得以缓解不知所措的重负。
随之就是大黄牙像风一样的男子般跑出了大家的视野，在那一刻全家人都有一种感觉，美轮若是嫁给这个人，该差不了。
美轮呆呆地看着小弟面色铁青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的泣不成声。从未想过自己这一大家子在遇到突发事件时这么的无助和无能，而明明自己嫁了人就可以改善，自己还这么自私，美轮心里的防线松了……
大黄牙开着小摩托回来时，月光在他身上晕染了一层光圈，就像救世主降临那般。
大黄牙交了三百块钱的住院费和医药费，还用他爸爸的关系给同德找了一个好点的病房，王香云和刘庭川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大恩大德就只能卖女儿来报答了。
大黄牙算是狠狠的吃住了刘家一家人，那股子装出来的正人君子人中龙凤的范儿没过几天就装不下去了。
可是为时已晚，王香云已经把话说了出去，说儿子出了院就筹备结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