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如歌》瑾回

16、国子监

　　杏榜出后十日，何家就收到了国子监的文书。还有婆子专门来给何清月量身，说是要做学服。过了几日，学服就送来了，刚好今日上学。
　　何清月拿来一看，与在溯阳城的学服相差不大。依旧是青灰色，只是料子好上了许多，穿起来也刚好合身。何氏给她新缝了个布包，不再是补丁到处是。何氏还特地在上面绣了些花纹，远远地看不出有何不同；只有走近了看，才看得出名堂。是何氏独创的“何绣”，既不俗又耐看，何清月喜欢得紧。
　　此时何清月的头发用布条全部绑起，身着学服，又恢复了初时在溯阳城的模样。何氏看着她满眼慈爱，上了马车，亲自送何清月去国子监。
　　何清月进了国子监，就有人过来带路了。带路的是一名身着灰色学服的少年，他拿过文书一看，点了点头，对着何清月说“随我来”。
　　何清月见这学服的颜色不同，便问道。少年倒是好脾性，将国子监的规矩都说了个大概给她听。例如这学服，新晋的学子统一都是青灰色；第二年便会换成灰色；第三年是青蓝色。颜色不同说明了资历不同。所以何清月刚进来，负责带路的人就一眼认出来了。
　　七拐八绕地穿过好多个回廊，少年终于在一处学堂前停下，转过身对何清月说：
　　“这里就是你的学堂了，今日好好记住，日后莫要走错。”说完便又去带其他新晋的学子。
　　进了门，发现早已有人在教室里坐着。见到大家都望着她点点头，她也点了点头。随后找了一处周围没有很多人的位置坐下了。刚坐下，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
　　“你，是阿月？”
　　何清月循声望去，竟见到了张荀言那小泼皮。张荀言见到她，瞪大了眼，忙起身坐到了她隔壁，小声的说：
　　“阿月，你，你怎么也来了国子监？”
　　于是何清月便将自己最近的事粗略说了一下，张荀言听完蔫了吧唧的说：
　　“你真好命，哪像我，人生地不熟的还被送来这国子监。还好阿月你也在，不然我真快闷死了。”
　　原来张荀言的三叔在京城任着鸿胪寺卿的官，他的父亲让他三叔带他上京进国子监。平时管得也严，他来了这京城几个月就没去过几个地儿。对何清月说了一大堆，说他在三叔那儿简直就是虐待！还问何清月：
　　“你祖父他收不收我？”
　　“你就安生点别让先生告了你状罢！”何清月无奈的说，这小子估计也是憋出病来了。
　　张荀言委屈的撇了撇嘴，何清月刚想再说什么，一副先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见到学堂里人都差不多到齐，才缓缓说道：
　　“我是你们的司业，从今日起你们进了这国子监，身份就不一样了。不管在哪里，都不可丢了我国子监的名号。”
　　如今的国子监，设七学：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学、书学、算学。祭酒总一人；每个学堂的司业掌儒学训导之政；七学各有博士四人、助教二人。每日辰时四刻上学；午时二刻在国子监用午膳；未时四刻上学，酉时一刻下学。
　　司业扫了一眼，拿起一张纸，点起名来。
　　点到何清月时，李元儿看了眼站起来的身影。
　　不瘦，高挑。
　　何清月坐下时，转头看向那道打量她的目光。看到李元儿朝她点点头，也以礼敬之。
　　接着几名灰色学服的少年搬着书籍进了学堂，帮着司业给每人发书。
　　到了午时，司业下了课，何清月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国子监的食堂用午食。五十多个人的学堂，女子却只有十几个。正欲出门，便有人叫住何清月道：
　　“何清月，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何清月转过身，见到是一名女学生，站在李元儿身边。在她旁边还有两名看着何清月却不出声的女学生。何清月回了一笑，点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始终要日日相对，那就早日摸清你们的底罢。
　　那个女学生见何清月同意，高兴地走上前拉着何清月走去食堂。身后三人见状，也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我叫赵敏萱，你可以叫我萱儿。对了，以后我叫你阿月可行？”赵敏萱一边走一边说。
　　何清月点点头，看这赵敏萱还挺顺眼的。
　　来到食堂，寻了一处稍僻静的地儿坐下。五人围在一桌，各自打量着。食堂的跑堂见有五个人，忙去打饭菜了。
　　还是赵敏萱先出声介绍道：
　　“这是李大学士的大小姐，元儿姐。”李元儿看着何清月，笑了笑。
　　“这位是顺天府丞的四小姐，吴语蓉。那位是詹士府少詹事的二小姐，崔书雪。”二人朝何清月浅浅笑了笑。
　　“想必这位就是何大人新收的孙女何小姐吧？”李元儿笑问。
　　何清月不作声，只是笑着点头。心想，原来这李元儿的父亲就是狠心爹。难怪何李二家不相容，来这国子监的第一天，李元儿怕就是是来给她使绊子的。
　　“阿月你就是今年的女贡士第一？”赵敏萱在一旁瞪大了眼惊讶道。
　　何清月还是笑着点点头，只是一双桃花眼更上翘了些。
　　“原来是女贡士第一，久仰久仰。只是不知何小姐至今都未曾出过一句言，这女贡士第一，不会是哑巴罢？”吴语蓉掩面笑道。
　　“若是哑巴，如何应了司业大人的点名？司业嗓音洪亮，吴小姐难道没闻见？”何清月终于缓缓出了声。
　　“你……”
　　“食不言寝不语。”何清月看着跑堂端来了饭菜，打断了吴语蓉的话。
　　吴语蓉看了眼李元儿，见她神色平静毫无表示，十分气恼地瞪着何清月。何清月斯斯文文地吃着午食，直接无视。
　　吃完午食，用帕子擦了擦嘴。何清月对着四人笑道：
　　“四位慢用，我先走一步。”说完便起身撂下四人。赵敏萱奇怪，急急吃完了午食跟着何清月跑了出去。
　　何清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最讨厌这样的场景，可尚不知她早已卷进了这汹涌的漩涡之中。皱了皱眉，第一天就这样，往后的三年还怎么过？真是聒噪。听见赵敏萱在背后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停下脚步，疑惑道：
　　“赵小姐来做什么？”语气生疏，显然是把她归到李元儿那群人里了。赵敏萱心急，赶忙道：
　　“阿月你别生气，我认识元儿姐亦有些时日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赵敏萱是祭酒大人的孙女，当时听自家祖父说到何清月的事便对其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是发自心底地佩服何清月的。但不知李元儿为何看她不顺眼。
　　何清月看着赵敏萱那双澄澈干净的双眼，皱眉。只怕她也被李元儿当枪使了吧，让李元儿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倒向自己这一边。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又多了一分，柔下语气道：
　　“萱儿，你太单纯。”
　　赵敏萱不解，祖父也常这样说自己，究竟什么是单纯？况且祖父不让她参加科考，极力反对她做女官。为这一事她还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哭了好几天呢。
　　何清月看她不解的眼神，扶额，迈起了步子。赵敏萱见状，与她并肩走着，按来时的路回了学堂。
　　在京城，已经很难看到还有如此心性单纯的人了吧。只是不知在这暗涛汹涌的京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下了学，李元儿仍在马车里思索，这何清月笑起来真像一个人。到底是像谁？一时又记不起来。只是她也不像娘口中说的那般无用，看来自己还是要多留一份心思了。但不管是谁，也不能夺了她李家，李元儿的风光。女官的位置，是我一人的。李元儿捏紧了帕子，暗暗想到。
　　回了李府，裴氏见到女儿，慈母心切的问她在国子监过得如何，伙食好不好。李元儿是裴氏的独女，自从嫁进李家不久生了李元儿，裴氏的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自己四处讨了些生子的方也无用。而那些个姨娘，一个个都生下了儿子女儿。
　　李元儿进了正厅，给父亲与祖父请了安。李荀见到女儿的乖巧样不禁笑了笑。心想这何家捡来的孙女就算有多好与那何家也不是一条心的，到时候自己若是能收买了她，被何家发现如此宝贝的孙女背叛了他们，那何老爷子岂不气的上西天？
　　李元儿大惊，自己想起来了。难怪那何清月看着如此眼熟，她那眉眼，分明就是李荀的模样！将最近何三娘归京与何老爷子收了何清月做孙女的事一一关联起来，心中起了个惊天念头：那何清月其实是何三娘与爹的女儿！李荀见女儿神色异常，关心的问道：
　　“元儿莫不是有些不舒服？”
　　李元儿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李荀一眼。
　　用完晚膳，李元儿回了房。吩咐碧荷去打听当年被爹休的何氏是不是怀了爹的孩子。很快，碧荷便回来汇报说：
　　“回小姐，听那老一辈的婆子说，何三娘是犯了七出中的‘无子’而被老爷休掉的，所以不可能怀上老爷的孩子。”
　　李元儿听完放了心，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那何清月大概长得与父亲相像罢，若真是何三娘与爹所出，按理何三娘回了京，应立时来找父亲才对，何老爷子更不可能收一个外种进何家。但不管你何清月是谁，只能是我李元儿的手下败将。
　　何府，何氏正开了小灶给何清月熬汤。不管何清月如何说学堂的饭菜不错，何氏就是认为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营养。看着女儿较初时长了点肉的脸，心想女儿跟了自己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得好好补回来。于是从何清月上国子监那日起，晚晚都有何氏亲手熬得补汤。何清月每晚都胀的跟个球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撑得睡不着。何清月想哭：补身子也不是这样补的啊娘！
　　还好后来何氏敌不过何清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答应不再熬那么多补品后何清月的肚皮才消停会儿。
　　楚家书房，楚孝正坐在桌前看着快马加鞭来的军事情报。匈奴的大王子贺兰峥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在河套地区，狼子野心跃跃欲试。
　　楚孝思索，看来明日起朝堂便会有这消息了吧。
　　终于可以，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