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坠的每一天》宝谷一斤

31、（三十）

　　暑假来临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下个学期一开学我就大二了，陈昊和秦江就大三了，贾军也大四了，就快要和我们挥手说拜拜了，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开学之后，就能在学校里看到许多新的师弟师妹，就会有人喊我“师姐”，我们不再是学校里最嫩的青瓜蛋子了。
　　六十三天，一下放过这么长的暑假，而且还是个没有暑假作业也不用等高考成绩填报志愿的暑假，真让人不习惯。它不像寒假，寒假里有除夕、春节、元宵，整个假期都在过年和准备过年中进行，可以假装忙碌。暑假也有节，建军节和建党节，可是这两个节和支撑填满假期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一放暑假我就比狗还要闲了。
　　我妈在给我做了一个星期的饭之后终于忍不住了，问我要不要找点事情做，好打发一下时间。所以在多方沟通努力下，我到了前面那栋楼的一户人家里给人家家的初一升初二的小姑娘补习英语，一天一个半小时，五十块。
　　我常常由衷地佩服我亲爱的妈妈周晓莲同志。我的英语水平怎么说呢，不能算差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但是说好的话也愧不敢当。当年高考，我周围的人都考一百二一百三甚至一百四十几的时候我只有一百一十六的水平，平时见个老外在我们家出去的那个路口问路，我一感觉他问的地方要拐的路口有点多，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的时候就会笑着和拿着手机或地图的老外说：“sorry,I am new too.”好吧，总之我的英语水平就是口语和笔试都很平平。一个半小时五十块，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和别人介绍我的，这可比去肯爷爷麦叔叔那里做暑假工划算太多了，而且工作地点就在对楼，换个鞋子走过去五分钟都用不到。
　　周晓莲同志和对方敲定好了时间，一个星期上六天，周一到周六，早上九点到十点半。其实我觉得这个时间安排并不非常符合我的理想，九点开始的话我得八点就起床，这样我就失去了假期里晚睡晚起的乐趣。可是我妈说了，人家小姑娘可用功可努力了，早上六点半就起来拉筋了，下午还要去训练。
　　“训练？运动员啊？”我一听到“训练”两个字就想起上次小A那个“同性恋”的笑话来。
　　“不是，跳舞的，好像还弹琴。”
　　“哇，好辛苦。”
　　“这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人家那身材气质都好得不得了，也有礼貌，每次见面都会主动和大人打招呼。我有时候想，早知道你小的时候也让你学个钢琴啊小提琴什么的，靠近点高雅艺术多少能培养出点气质。”
　　我现在都快大二了，我妈还拿我和一个初一的小姑娘比，阿姨和妈妈果然是一个难解的群体。
　　“妈，我也主动和大人们打招呼啊，再说了，钢琴小提琴就是高雅艺术啦？那二胡三弦就不高雅了？哪能这么划分啊，高不高雅得看乐器演奏的音乐，那小提琴要是拉的是《两只老虎》，您能说它高雅？所以曲子是检验高雅的唯一标准。我觉得用口哨吹《莫斯科郊外的夜晚》也挺高雅的。”
　　“哪儿来那么多歪理，快去把这袋青菜洗了，顺便把那两个西红柿也洗干净。”

　　小姑娘姓萧名灵灵，确实像我妈说的那样，身段好气质佳有礼貌，一口一个小言姐姐的叫我，我都被她叫得不好意思了。但是萧姑娘的英语也实在是，呃，不太好启齿。我觉得初一的英语还是挺简单的，就是来来回回换着角色轮着番的打招呼，可就这么初级的打招呼她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真是应了那句名言：上帝在为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你一定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因为上帝他老人家肯定会在用右手给你开门的同时悄悄地用左脚踩下一个神秘的按键，把你的窗给关上。我刚给她上了一次课就突然对自己信心大增，觉得自己的英语其实也没有很糟了，心想下次要是在收发室路口还碰到老外问路，我就大声的用英语给他指路。
　　萧姑娘虽然对英语不灵光，但是学习态度还是不错的，放慢速度慢慢教还是有些效果的，他们家大人看到这样也一个劲儿地向我妈夸我，说我有做老师的天赋。
　　不得不讲，萧灵灵姑娘是一个很辛苦的姑娘，我给她上课上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常常向我倒苦水，说练舞好累好累，练琴也累。我虽然没有看到她练舞练琴时的样子，可光是听她讲我都觉得真的好累了。十三四岁的豆蔻年纪没时间看偶像剧，没时间追星，没时间看小说和漫画，也没时间和同学朋友在街头闲逛，没时间去玩。他们家为了培养她是举了全家之力的。父亲全身心工作挣钱给她付各种学习费用，母亲工作、料理家事之余要带着她到处上课、比赛、表演。可想而知她的压力有多么大。
　　十三四岁正是青涩懵懂情窦初开的时候，能恋的早就恋上了。我一直觉得恋爱这件事情是不应该分出什么早晚的，恋爱就是恋爱，也只是恋爱，情窦开了，遇上了就恋了。以前老师们总教育我们说：“不要早恋，你们现在哪里知道什么是恋爱。”我后来想想，这句话说的不对，很多人毕业了，工作了也一样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是恋爱。
　　我以为像她这样从小混文艺圈的的孩子会比我这种玩电视机遥控器长大的要早熟一些，毕竟人家能弹会拉的，又是跳舞的，长得也漂亮，成长的道路总是会比较斑斓一些，最起码在学校里有许多男生追吧。结果人家萧姑娘说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她们因为训练比赛常常会迟到早退，有时还请假，所以呆在班里的时间就相对破碎，她们这样的成绩也大都不好，所以和班里的其他孩子的相处多少有点距离感，大家聊天的时候你不在，为了凑话题，流言蜚语就出来了，实在是装了一肚子的委屈。
　　我和这个小姑娘相处多了之后就开始回想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回想完后我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庸的人，那时的我几乎做了现在萧灵灵没有做的一切事情。常常为了买新出的漫画克扣自己的早餐食粮，还绞尽脑汁的编各种借口问我妈要钱。每个星期等着海峡那头更新的两集偶像剧，美美的看完了这两集电视剧后就会觉得自己的这个星期没有白过，那个时候还傻乎乎地以为偶像剧里的事情都是真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是蠢得可以。
　　那时候还时不时的看我爸和我妈冷战，偶尔也吵，可是他们一看到我就又安静了，然后我爸就会消失几天。那时候慢慢觉得自己和陈昊不一样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成天斗嘴吵架了。架是不吵了，变成了不说话，被大人差使到对方家里跑腿也是匆匆完成就跑回自己家里，那时候我和陈昊之间蔓延着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
　　我问萧姑娘，除了英语是我帮忙补习，跳舞和弹琴都是找专业的老师吗？我心想，每天都这样练，那得花多少钱啊。
　　“不是的，跳舞是找的老师，弹琴是一个星期上一次专业老师的课，其他的时候也是找的熟人，有个姐姐是钢琴过了十级的，她来陪我练琴。”
　　钢琴过十级，我也知道一个，钟惠。
　　“那你练琴是在家里练吗？”
　　“嗯，平时都在家里练，星期天才上老师那。”
　　“陪你练琴的那个姐姐漂亮吗？”钟惠我知道，是很漂亮的。
　　“漂亮啊，她晚上六点到七点的时候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