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坠的每一天》宝谷一斤

28、（二十七）

　　每天教室、食堂、办公室、宿舍，听富贵妹回宿舍给我们讲她和黄登辉，看秦江和长发飘飘谈恋爱，不管在办公室坐多久，还是听不懂小ABCD他们讲的是什么，陈昊这个学期有点忙，经过外婆住院一事之后他也闷了一段时间，我碰着贾军的时候还是觉得别扭。我觉得自己过了一个没有什么建树的平淡学期。也就“五一”连着端午又挪前凑后的使了劲儿的拼出的十天假期回家呆的那段好像比较不平淡一点，尽管收假之后整整头晕脑胀连着上了二十天的课。
　　话说这个假期陈昊他们家集体来他舅舅家看外婆，所以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家了。我妈他们单位的同事们自己出钱报了个团要去海南，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想了想，要和一群叔叔阿姨，大妈大婶一起，还是不了，去的话搞不好要和不同的叔叔阿姨大妈大婶聊七天的人生和未来，然后收获很多的“我和你说啊……”的几十年亲身经验总结出来的人生大道理。
　　“那你打算这几天在家做什么？”我妈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我。她明天一早出发，我趁着三十号晚上回家，还能见一晚。
　　“看家呗，你们不是只去七天吗？”去七天还剩三天的啊。
　　“嗯，七天。吃饭呢？要不去你奶奶家吃？”
　　“不去，去那干嘛呀，两餐饭还能把我难倒咯？我自己煮面吃就行了，不是还有‘阿黄叔’呢吗，您老就放心地玩耍去吧。”“阿黄叔”是我们家楼下旁边的快餐店，我上大学之前没少在那里开饭，我妈有事没空做饭的时候，我都去那吃，有段时间一度是我先去那吃，我妈再一个星期去给老板娘结一次帐。
　　“这么长的一个假期你怎么不和同学出去玩啊？你们宿舍的人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怎么不一起去玩啊？”
　　“她们都回家了。”man哥回家喝表姐的喜酒去了，富贵妹跟着她的富贵爹妈出国考察了，我和卡哇伊对看了一眼之后，便默默的收拾了两套衣服各自上车站搭车回家了。
　　“你又不和我们一起去海南。”
　　“我不去啦，我一个青春正好风华正茂的就不夹杂在你们一群中老年人之间蹦跶了，省得你们多生感慨。”
　　“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好蹦跶吧。”
　　“给我带好东西回来啊。”

　　我妈“五一”那天一早就拉着行李和我们这栋楼的、对面楼的、旁边那栋楼的叔叔阿姨们去海南去了。这些中老年的同志们早上集合的时候雀跃得不得了，我和我妈模模糊糊地道了别之后就枕着大妈大婶们嘹亮的兴奋嗓音又睡着了，等到我真的睁眼的时候世界已经是一片安静了。
　　我真的就煮了个面吃，然后就对着开着的电视玩了一天电脑，玩到晚上又是一碗面。唉，我错了，应该跟着我妈他们一起去的，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是太无聊了，去的话就算是要聊人生和未来，起码还能和人说说话，现在我只能听电视里面的人说话。
　　到第二天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于是我一个人去逛了超市，去吃了“阿黄叔”，还打包了一份回家准备留着做晚餐，然后开始在网上逛街，最后很剁手的又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唉，这叫什么假期生活。
　　不过我也没一个人蹦跶多少天，因为第三天的时候我爸就突然给我打电话了，说突然，是因为他几乎不怎么给我打电话，我们俩不是那种每天都牵牵挂挂，没事会问“在做什么？”会关心一日三餐的那种情感饱满型父女，我和他是情感僵硬型的父女，一般实在有事了才打电话，说话也是言简意赅，中央思想传达式的对话。其实严格来说，这电话也不是给我打的，因为打的是家里电话。
　　“小言啊，在家吗？”
　　这不是废话吗，你往家里打的电话，我接了，你还问我在不在家。
　　“在。”
　　“晚上叫上你妈一起出来吃饭。”
　　“我妈去海南玩了。”她去不了我不想去的意思。
　　“那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
　　“嗯。”
　　“你妈怎么当妈的，把你扔在家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这话说的，好像你当年是带着我和我妈在身边出去找的外遇一样。
　　“没有，我自己不想去。”
　　“那今晚你自己来吧，我去接你。”
　　“我和同学约好去看电影了。”我没约人，就是不想去而已。
　　“看电影可以改天，和同学什么时候去不行啊，今晚你童叔叔来，想见见你，五点多六点这样我过去接你，我这还有事，就这样啊。”我爹说完就挂了，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真是强盗思想军阀作风，自己放火的时候哗哗的，还见不得别人点个灯。
　　最后那个说要来接我的人也没来接我，说是临时有事，赶不及过来了，让我自己打的过去。
　　童叔是我爸的战友，说是战友，那是抬举我爸，其实他是我爸的前辈领导，早些年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辞了公职下了海，差不多是下得最早的那一批，虽然那时下海的人很多，可是能游到现在而且还活蹦乱跳毕竟少数。他对我爸有知遇之恩，我觉得我爸和他的关系有点亦友亦兄，所以从小到大没少一起吃饭。好像我爸和我妈当年也是他撮合的，虽然最后掰了，但还是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嗯，没有他当年的撮合就没有现在的我。他对我也算不错，每次见面都挺关心的。
　　我本来想说搭公车过去的，可是后来一想还是打了的，不为别的，我怕迟到，一个人进去所有人都看着你的时候会尴尬。我一下出租车就给我爸打电话，结果他们已经在包房里了，早知道都要迎着目光进场，我就搭公车了，能省二十多块钱呢。
　　我一推门进包房就想，早知道这么多人在我说什么也不会来的。包房里不止我爸和童叔，还有两个没见过的男的，一个和我爸差不多大，一个比较年轻，二十多三十岁左右。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你们大人在谈事情啊，喊我来干嘛。
　　虽说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还是很奴性地摆起了笑脸。童叔见到我很高兴，问了我妈，还问了学校。
　　“在学校怎么样，好玩吗？”
　　“挺好玩的，老师同学都挺好的。”
　　“一转眼言言都念大学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抱你还尿了我一身呢，一下子就这么大了。”童叔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旁边的三个人也符合。我爸和童叔笑就算了，剩下的这两个笑什么啊，我都不认识你你就在这咧着嘴地笑。
　　唉，那些我小到完全没有印象的事情被大人们提起的时候我总是很无奈，只好“嘿嘿”的傻笑两声，让大人们感慨两句然后自己结束这个话题。这招很好用，屡试不爽，最后童叔感慨完之后就把话题拉回他们大人的那边了。
　　其实我听我爸他们聊生意和听小ABCD他们聊航模是一样的，脑子都处于飘浮状态，脑子里想的和他们说的东西完全没有重合点。航模是因为听不懂，生意是因为没有兴趣。我一边吃菜一边想，我爸这人还不算太糟糕，起码今晚没有把那女的带出来，要是我爸把她带来了，我现在就不坐这吃饭了。
　　说来也好笑，那女的使了那么大的劲儿，又是假怀孕又是假流产的，把我爸妈硬是弄离婚了，把我们家弄成了个离异家庭，把我弄成了单亲孩子，可是她和我爸到头来也没结成婚，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叫非法同居，因为我有个强悍的奶奶。
　　老太太说了，“我儿子要和你处我没办法，但是你要是想进陈家的门，那不可能，我没死都不可能，我怕我让你进了陈家的门，将来我死了，列祖列宗就得把我赶出陈家的门。”而且老太太有本事，那个时候那女的想让我爸给她买套房，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和我爸说的，本来都说好要买的结果愣是没买。
　　因为这样，那女又闹了一次，还上我们家闹，婚都离了你还来闹个屁，那个时候我升高三，压力本来就大，我没忍住，小宇宙一爆发，指着她的面我就骂了回去。我妈说来也很妙，全程都冷静得不得了，等我骂完了就给我爸打电话让我爸过来把那女的带走。我爸气冲冲的就来了，走之前我爸对那女的说：“以后你要是再敢来这，你就自己掂量着办！”
　　后来闹得我爸烦了，说：“买房不可能，就算买了写的也不是你的名字，你要处就这样处，不处那就散伙。”最后我爸给她在市中心租了套挺高级的房子，我爸就这样在老太太和那女的两边轮流着住。
　　有时候我也问自己，还相信爱情吗？信的。我还是愿意相信美好情感的存在的，我并不打算因为我爸妈这一个个例就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毕竟我们家只是个例，像陈昊他们家就挺好的。自从我喜欢上秦江，便更愿意相信爱情了。
　　“言言上了大学有没有交男朋友啊，有的话要带来给童叔检查检查啊。”
　　叔叔伯伯喝了酒喜欢开玩笑。
　　“还没呢，要是有一定带来给您检查。”
　　……
　　最后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我爸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打的回家，我把一百块放进钱包，到公车站投了两个硬币，坐着四十八路公交车回家了。
　　公车刹停，等红灯变成绿灯，我看着斑马线上一个男生牵起女朋友的手一起走过，突然觉得这就是最浪漫的事啊，人潮拥挤的时候你自然而然牵紧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