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坠的每一天》宝谷一斤

2、（一）

　　我叫陈霂言，昨天晚上做了一件二十年来人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也是我到现在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
　　刚刚那个来找我讲话，怕我想不开的人的叫陈昊，我的发小，青梅竹马但是相看两相厌的那种。初中之前我和陈昊就没好过，一见就吵，三天斗次嘴，十天打次架。每次我们吵架，我妈和他妈就站在阳台那嗑着瓜子看我们吵，觉得我们吵得差不多了就往楼下喊一嗓子：“陈霂言\\陈昊！回家吃饭！”然后我们就屁颠屁颠的背着书包上楼，到了各自的家门口就互相“哼！”一声，然后甩手关门，看谁关得大声。这时就能听到对门传来一声骂：“要死啦！门都要摔烂了！”
　　那时候最烦的一件事情就是我妈和他妈在一起的时候老说：“哎呀，我最喜欢你们家言言\\昊昊了，要不以后我们两家结成亲家吧。”而且还常常当着我和陈昊的面说。更可恶的是陈昊每次都抢在我面前说：“我才不要她！凶巴巴的难看死了。”
　　扯远了，还是说回昨晚。要说昨晚，就得先说一下秦江这个渣人。其实秦江从昨晚之前在我的认知感受里是不渣的，不仅不渣而且还是我幻想了长达三年之久的对象，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是纯的，单纯的喜欢的幻想，毕竟我是一个受传统环境教育出来的女大学生。简单的说，就是我暗恋秦江，暗恋了他三年。后来我在台湾的综艺节目里学到一个词：“肖想”，我觉得用“肖想”来描述我对秦江的态度好像更贴切。

　　我第一次见秦江，是在火车站。我第一次自己离开家出远门，陈昊和他一起来接的我。其实算不上是很远的门，只是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特别的特别。我一出火车站就看到秦江了，高高瘦瘦穿了件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头发短短的，干干净净的站在人群里，我那时心里在想：“要是来接我的人是他就好了。”
　　“小言！陈霂言！这里！”陈昊朝我大喊。我循声一看，陈昊正站在他的旁边朝我招手，我心里大喜，这是缘分啊缘分！他真的是来接我的。
　　“这是我妹，陈霂言。这是我同学，秦江。”
　　“你好。”秦江伸手要帮我拿行李。
　　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我当时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再完美的时刻了。他的声音很醇厚，有点像那种进口汽车广告里的声音，好听得不得了，他说“你好”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他在冲我笑！手很干净，手指很修长，而且指甲剪的刚刚好，不是梅超风也没有剪成秃头。
　　刚读完高中的我还不习惯别人对我说这么正式的问候语，我听到自己很扭捏地也回句“你好”。
　　后来我从陈昊那里知道，其实秦江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他的同学，因为他们所学的专业不同。陈昊学的是信息工程，秦江学的是物理化学，他们是在学校的航模协会认识的，都是航模协会的会员。
　　陈昊比我大一岁，当时我的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妈说：“你就去陈昊的那个学校吧，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有陈昊照顾你，我能放心些。”所以我就来了。只不过我的分数没能支持我学像他们那些听起来那么高大上的专业，我妈为了让我能来这，让我在志愿上选了服从调剂，然后我就被调剂到了图书情报专业。听起来很冷门吧，是的，它确实很冷门，以至于我当时在百度上查的时候只能查到“图书学”“图书情报学”“图书馆管理”，就是查不到“图书情报专业”。总而言之，它的对口就业就是到图书馆当个响当当的图书管理员。
　　到了学校之后，我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得秦江的信息，不管怎么讲，图书和我还不沾边，情报我倒是挺拿手的了。最简单直接的途径就是陈昊。陈昊他们学院和我们学院，不开玩笑，走路走半个小时能到都算速度快的。可是我是谁呀，开学的第二天我就买了辆二手的自行车。当陈昊看到我“噔噔噔”地骑着自行车在他宿舍楼下喊他下楼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陈霂言你可以啊，这么快就进入主人翁状态啦。”陈昊蹬着他的人字拖“噔噔噔”地下楼看着我和我的爱车说。
　　“陈昊，你下楼的声音可真够响的，我们楼的阿姨都能听到了。”粗鄙之人，果然比不上我们秦江。
　　“阿姨听到怕什么，小学妹们听不到就可以了，不影响我形象。”
　　“你还有形象？在哪藏着呢，我怎么看不到？”我探头探脑地他身上查看。
　　“别瞎看，容易引起误会。言，话说你们宿舍的姑娘有好看的吗？有的话给哥介绍介绍啊。”陈昊每次要恶心巴拉的时候就会叫我“言”，每次听他叫完我都能在地上扫起一簸箕鸡皮。
　　“最好看的已经站在你面前了。”我一抬下巴，作“我是骄傲的孔雀”状。
　　“别恶心了，自己恶心还要来恶心我。”陈昊一脸“你是神经病”。
　　“谁恶心了，你才恶心，你最恶心！”
　　“得了，说吧，找我干嘛？”
　　“找你请我去吃饭呀。”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呀？”
　　“因为孙阿姨说让我上来好好监督你呀，你要是不好好表现，适时对钦差大臣进行点贿赂，我不能保证过年回家不会到你家找孙阿姨磕磕瓜子聊聊天什么的。”孙阿姨就是那个想要和我妈对亲家的陈昊他妈。
　　“我行的端坐得正，怕什么你告状。”
　　“算了，不请就不请吧，工科生不懂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怪你，我回去了，难为我还今天早上还特地去买了自行车来看你呢，我走了啊。”我说着要蹬上自行车。
　　“别别别，我错了，我请还不行吗，你说想去哪吃？”
　　“最贵的那家！”
　　结果陈昊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到了地方我下车一看，第五食堂。
　　“这家最贵？”
　　“嗯，肉菜比第四食堂贵五毛钱。”
　　“小气鬼。”
　　“你大方你请我吃。”
　　对付小气鬼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吃死他，那样贵点哪样。当我看到窗口的菜色的时候，心里想说：“这里有贵的菜吗？”尽管这样，我还是点了一份肉丸子一份鱼香茄子一只鸭腿外加一份青菜。
　　“吃这么多不怕肥死你。”陈昊刷饭卡的时候恶狠狠地说。
　　“不怕，我天生丽质。”
　　“咦，你怎么打这么少？我没有打算要分给你的哦。”我瞄了一眼陈昊的餐盘，只有一坨大大的饭和一个黄豆芽。我拿着餐盘刚转身，就看到秦江从饭堂门口走进来。
　　“哎，你同学。”我小声喊了声陈昊。
　　“诶，是诶。”
　　陈昊朝秦江挥了挥手，秦江看到了笑着点点头，然后陈昊指了指左边的位置示意，秦江笑着点了点头去窗口打饭了。我拿着餐盘跟着陈昊坐下等秦江。我能说我好高兴吗，真的是超级开心啊！本来千里迢迢地来找陈昊就是为了打听秦江的，现在还没打听呢，真人现身了！还打听什么呀！直接问不就行了！我在心里暗爽到。
　　再看一眼我面前的餐盘，我赶紧把我和陈昊的餐盘换了过来，再把饭给陈昊挑过去，哪有女孩子面前摆这么一坨饭的。
　　“嗨，陈昊！”
　　女声，不妙，有情况！我转身一看，秦江居然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的！长发飘飘的，你也不怕飘到汤里面把紫菜给挂着了。
　　“哟，张倩，怎么，又和你们家秦江来刺激饭堂经济增长啊。”
　　你们家秦江？！
　　“这不是向你学习吗。”长发飘飘盈盈地笑着说。
　　笑的这么好看，真讨厌！
　　“这就是你妹妹啊？”张倩和秦江坐下来之后问陈昊，问完又朝我笑着说，“你好。”
　　还挺有礼貌的，真讨厌！
　　“嗯，我妹，学图书馆的。陈霂言，叫学姐，中文系才女，张倩。”
　　“学姐好。”我乖乖的问好。好吧，我只是内心波涛澎湃，其实本质是缩头乌龟一个，外强中干说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不争气之徒，但是缩头乌龟也是要对自己的专业负责的，虽然我也没有很喜欢它，“不是图书馆，是图书情报。”
　　“我们学校还有这个专业？”秦江问。
　　“是啊，要不是她来学，我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个专业。”陈昊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眼歪嘴斜地说，“不过以她的成绩，能来我们学校也算是烧高香的了。”
　　陈昊真讨厌！你要不要干脆直接和别人说是因为我人傻分数低，上不了好的专业，所以只能捡别人剩下的！碍于秦江在场，于是我很温柔地瞪着了陈昊一眼。
　　“陈u言，很好听的名字啊，是哪个u呢？”
　　性格挺好的，会察言观色，还帮我解围，真讨厌。
　　“霡霂的霂，就是雨字头下面一个沐浴的沐，小雨的意思。”
　　“哦，‘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的霂。陈昊，你们家比较喜欢你妹吧，看名字起的多美啊。”
　　哇，老实说，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听到我这个“霂”之后能说出除了“哦”字之外的东西来的，看来是真的才女，这么厉害，真讨厌。
　　“哇，孙倩，你好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知道这个字，还能说出这么诗情画意的一段话来，太厉害了，不愧是我中文系的才女啊。”陈昊惊讶的都忘了要往嘴巴里塞东西了。
　　陈昊真讨厌，把我心里的话给说出来。然后我就看到秦江和他的长发飘飘一起盈盈地笑了。
　　“陈昊你也是，自己吃这么多，就给你妹吃个黄豆芽。”秦江看了我可怜的餐盘又看看大快朵颐的陈昊说。
　　“她吃素的，说对身体好。我没办法，男的嘛，得身强体健，光吃豆芽的那都是些阳春三月，追求弱不禁风。”
　　你才吃素呢，你们全家都吃素！我刚要反驳陈昊，表明自己的鱼肉情节就听到秦江说：
　　“吃素挺好的，我回家偶尔也陪我妈一起吃素。”
　　听完之后我就很谄媚地“嘿嘿”的笑了两声，如果是和秦江一起，我愿意在他面前放弃我对肉的喜爱。
　　吃完饭秦江和长发飘飘手牵手地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一阵心酸。哎，秦江真的是好帅啊，比陈昊这种乱入的好不知多少倍，好在长发飘飘好像也不错，细眉大眼白皮肤的，还知道“霡霂”，那就勉强接受你们在一起吧。
　　“羡慕嫉妒恨吧？看人家孙倩，再看看你自己。”
　　“我怎么了？”
　　“不怎么，话说妹子，你就照着孙倩的水平帮我介绍就行，回去之后好好观察一下你们那的同学，你哥我的幸福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我哥了？诶，对哦，刚刚忘记和他们说我们不是亲生的了，就是邻居而已。”
　　“人家又不关心，说不说都一样。”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关心？”得让秦江知道我不是陈昊的亲妹啊，万一他因为顾忌陈昊不好和自己交往，又或者因为自己是陈昊的妹妹而借位代入把自己也当成妹妹了，那我不是冤得慌吗。对，得找机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