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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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盈风尾随着叶孤城避开人群，上前扶他。
此时那些随从早已散去，他们本来就是临时聘用的。叶孤城没有带白云城的人来。
叶盈风边把脉边道：“堂兄何必逞强。”唐家的毒没有叶孤城说的那么不堪，现在他仍然忍受着毒素的侵扰。
叶孤城没有拒绝叶盈风的好意，十分配合她的医治。
叶孤城冷然道：“你知道了什么？”
叶盈风道：“堂兄想造反吗？”
“不想。”这一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展莞尔说的？”叶盈风摇头道:“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是嫣然。”
叶孤城凝重道：“你知道了什么？”
叶盈风很坦然：“堂兄你心里很矛盾。”叶孤城不发一言，直直地看着她。
叶盈风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决心做一件天大的事，谋划筹备都很严谨周到，却又留下了足够聪明人看穿的漏洞。难道不是希望有人发现来阻止你吗？又要做，又不想做，这不是矛盾是什么？”
叶孤城道：“你要阻止我？”
叶盈风道：“我不喜欢随意干涉别人的决定，尤其是他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叶孤城一时分辨不了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可以成功也可以失败，唯有中途放弃不可以。”
叶孤城盯着她的双眼：“你实在很聪明，猜得很对。祖先遗训，家父遗命，如果你还承认自己姓叶，我就不为难你。”他并不想留下叶盈风，因为代价太大，决战近在眼前，若是受伤将没有时间休养。那一次，假如她暗流涌动的那式剑招更纯熟，或者那气势磅礴的那一剑给她足够的时间蓄势，胜负尚在两可。不过，没有假如，从来没有。
叶盈风道：“我当然姓叶。”她的声音飘渺，然而没有犹豫。
叶盈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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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陆小凤站在一家药铺的后门，伸手扣门。
静悄悄的街巷里吱啊的响了一声。陆小凤看到，开门的叶盈风仍旧一身白衣，月色下像会发光一样。那张冰雪也似的脸庞更冷了。
陆小凤惊了一下，毕竟夜晚乍见白衣黑发的很吓人，咽了下口水道“你怎么······真喜欢上穿白衣服了？”
叶盈风带着路道：“你猜。”心里却盘算什么时候扮鬼吓唬陆小凤。
陆小凤自言自语道：“是为了掩护西门吹雪的。那怎么没扮男装？”
“西门吹雪坐马车来的，”叶盈风伸手一指角落里的一盆植物，“那个也是他半路上带的。”
陆小凤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什么？”
叶盈风拦下陆小凤的手，道：“江边一碗水。”
陆小凤瞪大眼指着自己道：“我有这么好骗？哪里有这么奇怪的名字？麻烦编个像样点的”
“味辛，性温，有毒。主杀蛊毒，辟恶气，逐邪解百毒；下死胎，治疟邪，痈疽，蛇毒，射工毒；疗咳嗽喉结，风邪烦惑，失魄妄见，去目中肤翳，杀大毒。不入汤。江边一碗水是八角莲的别名，还有许多其他别名。我给花满楼配的药里也用到了。”她一说起草药便滔滔不绝起来，好在她总算止住了，“这个先不提了，抛开其他考虑，你觉得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谁的胜算更大？”她面对叶孤城时自然没有直呼姓名，但此时需要的是客观冷静，况且称呼不能代表什么。
陆小凤很想问给花满楼的药是不是用来治眼睛的，但是也明白不急于这一时。
无疑，是更早踏入剑道的叶孤城。但是生死之战，谁也不能把话说死。虽然陆小凤不想承认，其实隐隐的，他也觉得西门吹雪会输。
陆小凤不答，反而道：“你怎么认为？”
叶盈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陆小凤道：“那么你希望是谁赢？”
叶盈风道：“这话该我问你。”
陆小凤看向那盆八角莲，缓缓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没有这一战。
叶盈风道：“叶孤城是我堂兄······”
陆小凤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盈风尚未合上的嘴唇：“堂兄妹？你藏得真紧，我曾经以为你是本草庄的主人，结果是白云城主的妹妹！”
“······西门吹雪是我同门，还有，我就是本草庄的主人。”
陆小凤现在的表情比他知道欧阳情是处子的时候要震撼得多。一连三个事实让他的头发昏。
陆小凤灵光一闪，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阻止他们？”
叶盈风道：“这是没法阻止的，你没有听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吗？我的出身，我知道的比你早不了多少。”“朝闻道，夕死可矣”出自《论语·里仁》，是说一个人早上能达成了一直坚持的理想，那么他就算晚上死去那也是值得的。圣人之言，怎么会没有听过。
陆小凤道：“你没有说笑吧？”他觉得叶盈风白长了一张冷脸，最爱寻他开心，实在不得不防。
叶盈风幽幽道：“你觉得呢？”
陆小凤道：“这一点也不好笑。”不像是假的，但是总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不幸的是，他不好的预感往往都会成真，这次也没有例外。
叶盈风道：“叶孤城与我相认，却把白云城托付给我。只有一种可能，他认为自己很可能会身故于此战。”
陆小凤道：“也许他天生谨慎。”
叶盈风看着陆小凤，直到他心里发毛才道：“我把莞尔借给他用——”
陆小凤对那个女子印象深刻：“是那个暗器使得很好的总是笑眯眯的那个从珠光宝气阁把你带走的那个展莞尔？”
叶盈风道：“本草庄没有第二个莞尔。”然后她的神情凝重起来，“偷偷跟去的嫣然传了一封信回来之后再无音信。”
陆小凤皱眉追问：“信上说什么？”他的好奇心一向不小。
叶盈风道：“她在白云城看到了南王世子，而且发现了很多很多武器军备。”很多很多被她咬得特别重。
陆小凤挑眉道：“她怎么知道那是南王世子？”江湖人跟官府的联系是比较少的，皇亲贵族更不用说了。
叶盈风瞟他一眼，道：“我们很早就怀疑南王想要造反，王府里的重要人物本草庄的管理层都记熟了。”
陆小凤嗯了一声。
叶盈风道：“几年前开始，南王就私下收购药物，虽然他做得隐秘，分散了买，然而本草庄在全国各地开了药铺，何况有些药材只有本草庄下属的药铺才有。再多留心一下，得出这种猜测一点也不难。这等危险人物，自然要能避则避。”
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造反，也许是边关——”
叶盈风面色一冷道：“哼，如果是瘴气解药和避毒虫的药，也许有可能，可他买的药材都是些什么？配伤药的药材我就不说了，麻药，迷人心智的药，还有······所以，我想请你查一查，叶孤城和南王府有没有关系。”
陆小凤道：“为何是我？”
叶盈风粲然一笑，道：“因为你是陆小凤。”她相信陆小凤的人品和头脑武功，还有他好得出奇的运气。而且叶孤城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以陆小凤对朋友的义气来看，也绝不会放任叶孤城走向悬崖而袖手旁观。
陆小凤笑道：“我知道了。”他是陆小凤，这的确是最好的理由了。
陆小凤道：“那你呢？”
叶盈风清丽的脸庞上带着抹不去的担忧：“我要去找莞尔和嫣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着叶盈风的侧脸，陆小凤心中怜惜，他知道叶盈风与这两个女孩的感情一定极好。然而正因如此，无论是谁犯了错或是谁受了伤，她都会痛心。
陆小凤想出言宽解她，却发现自己不会安慰人，想告诉她——花满楼快到了，却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见他。最后只能对月空叹。
这个心思和她的剑法一样灵动多变的明眸善睐风华绝代的女孩儿，天性善良而不软弱，真诚而不可欺——叶盈风。陆小凤忽的想到花满楼和叶盈风是多么相配，连名字都那么对仗工整。
叶盈风走了，陆小凤却开始了他烦恼又充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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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想更全面地了解事情，这就要找大智大通问了，和木道人、古松居士一道。
就在这时，已有个又瘦又矮、头大如斗的怪人，骑着匹骡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人还没有到，远远就嗅到一股酒气，这人竟好像永远也没有清醒的时候。
陆小凤笑了。每次他看见龟孙子大老爷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笑。
“这次阁下居然没有等人去赎你出来，倒真是件怪事！”
孙老爷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道：“你也来了，我……”
陆小凤笑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的，对不对？”
孙老爷叹了口气，喃喃道：“不该来的人全来了，该来的反而没有来……”他抬起腿，从骡子上跳下来，两条腿好像还是软的，几乎就摔了个大跟斗。
木道人忍不住笑道：“说老实话，你有没有完全清醒过一天？”
孙老爷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木道人大笑道：“这人有个好处，他有时简直比老实和尚还老实。”
孙老爷喃喃道：“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我又为什么要清醒？”
木道人大笑：“你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比我们都有福气。”
孙老爷道：“因为我比你们都聪明！”
木道人道：“哦？”
孙老爷道：“我至少不会花五十两银子，去问些根本不必问的事！”
古松居士没有笑，他一向不是个喜欢说笑的人，板着脸道：“大通和大智两位老先生呢？”
孙老爷道：“我既然约你们在这里见面，他们当然就在这里！”
古松居士道：“在哪里？”
孙老爷随手向前面一指：“就在那里！”他指的是个窑洞。
古松居士皱眉道：“他们在那破窑洞里干什么？”
孙老爷也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问他们自己去！”
陆小凤忍住笑，道：“问这句话也得出五十两银子？”
孙老爷道：“当然，无论问什么，都得要五十两银子，而且……”
陆小凤道：“而且还是老规矩，只能在外面等，不能进去！”
孙老爷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你比较聪明！”
窑洞低矮而阴暗，即使像孙老爷这么瘦小的人，也得弯下腰才能钻得进去——开始陆小凤甚至在担心他的头比洞大。可是他终于钻了进去，就像是个死人钻进了坟墓，显得又滑稽、又恐怖。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开始！”
第一个问话的人是木道人，这次约会显然就是他安排的。不过是半路遇到陆小凤而已。
他还没有问的时候，陆小凤就已经猜出他要问的是什么了。
“九月十五的那一战，你看究竟是西门吹雪能胜，还是叶孤城？”这本就是人人都想问的一个问题。若是真的能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一定有很多人情愿花比五十两银子多五十倍的代价。
“你只花五十两，就想知道这答案，未免太便宜了些。”回答这问题的是大智，陆小凤听见过他的声音。
“但我却还是不妨告诉你！”大智接着道：“这一战他们两个人都不会胜！”
“为什么？”这已是第二个问题，木道人第二次抛入了五十两银子。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句话虽古老，却并不正确。”大智接着回答：“两虎相争的结果，通常是两条老虎都要受伤，真正能得胜的，只有那些等在旁边看的猎人。”
陆小凤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已露出赞许之意。他觉得“大智”的确不愧是“大智”，只有真正具有大智大慧的人，才懂得用如此聪明的方法来回答问题。
“西门吹雪是不是已到了京城？”木道人再问。
“是。”
“他的人在哪里？”
“在一个别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因为在九月十五之前，他不想见人。”陆小凤心里默默补充道：“是不想见闲人才对。”叶盈风已经告诉他西门吹雪的所在，只是他不想去打扰。
这也是个很聪明巧妙的回答，却没有人能说回答不正确。木道人叹了口气，仿佛觉得自己这二百两银子花得不太值得。
“叶孤城是不是真的已被唐家的毒药暗器所伤？”这次问话的是古松居士。
“是。”
“唐家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独门解药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救？”
“有。”回答这句话的是大通，世上所有兵刃暗器，他绝没有一种说不出来历的。不但有，还已经解了。但是古松居士没有问——叶孤城中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古松居士也叹了口气，像是在为叶孤城庆幸。但陆小凤却知道他并不是叶孤城的朋友，叶孤城的朋友并没有几个。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愿见人？”木道人忽然又问。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我们见的人！”
木道人苦笑，这五十两银子花得更冤，他转向陆小凤：“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的？”
陆小凤并没有什么自己解释不了的问题，可是自从他在珠宝市外，看见了欧阳情后，却忽然想起了几件奇怪的事。他认为这些事大智也许能解释。
“欧阳情真的还是个处女？”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木道人想不通他怎么会在此时此刻，问出这么样的问题来。
过了很久，窑洞中才传出回答：“是的。”
“老实和尚是不是真的很老实？”
“是的。”
陆小凤眼中带着沉思之色，又问道：“他的俗家姓什么？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回答简直已不能算是回答。陆小凤也不禁苦笑。
这银子虽然花得太冤，可是他还有几件事一定要问：“你知不知道跟着杜桐轩的那个人是谁？”
“是……”大通的回答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吹竹声打断。幸好这声音虽尖锐，却短促，远远的一响就听不见了。
“跟着杜桐轩的那黑衣人是谁？”陆小凤再问。窑洞中仍无回应。陆小凤等了很久，又再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不肯回答别人问的话，这种事以前还从未发生过。
陆小凤皱了皱眉，正想再问，突听“嗖”的一声，一条赤红的小蛇从窑洞中箭一般窜了出来，在草丛中一闪，突然不见。这条蛇虽然短小，但动作却比闪电还快，窜出去的方向，也正是刚才那阵吹竹声响起来的地方。
陆小凤脸色突然变了，大声呼唤：“孙老爷，龟孙子大老爷！”
还是没有回应，窑洞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小凤突然跳起来，用力一脚踢下去，本已颓败的砖窑，立刻被他踢破了个大洞。
月色从破洞中照进去，恰巧照在孙老爷脸上。他的脸已完全扭曲，死鱼般凸出来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之色，舌头长长伸出，已变成死灰色，像是突然被人扼断了咽喉。
他的咽喉并没有断，喉头上却有两点血痕，血也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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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龟孙老爷就是大智大通的扮演者，然后他在你问问题的时候被人暗算杀死了。”花满楼皱着眉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