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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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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背影我很熟悉,周围是寂静的夜,我有些难以相信地走过去,我轻轻说:“峰哥哥。”
他没有回过头来应我,我记得每一次我叫他的时候他总是会来回应我的,每一次,都是那么及时,因为我听他说:“如果我不应你,春亦该生气了,春亦生气起来比小孩子还难哄,我又怎么舍得让你生气?”
可是这一次,他存心让我生气,我说:“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闷哼了一声,我说:“峰哥哥,你怎么了。”
自己伸手去扶他,他重重地把全身的重量压在身上,我忍着膝盖着地的疼痛,终于把他翻正了起来,他的背部中了两枪,还在大量流血,他的手越发冰凉,我没有力气,只得把身上的大衣盖到他的身上,我说:“你不要出声,现在我来帮你。”
可是我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尽量不让他的伤口再有拉伤的痕迹,自己急得要哭了,突然听他说:“把衣服放到我身下,拉我走。”
我说:“好的。”
把他轻轻扶起来,把自己的大衣放到地上,再把他慢慢扶下,还好我的衣服长,然后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拉着衣服走,本来才几步的路,我却走得很慢,仿佛一段没有尽头的路。可是到了密室的出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春亦,你先下去,我自己下。”
“你可以吗?”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是——”
他艰难点了下头,挣扎着爬起来,我看到他的冷汗直冒,在这种冬夜,他冒着汗,我想,他到底是有多疼多痛,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我不敢再和他说话,只得听话地先下去,到下面去接应他。
等到他下来,他已经体力不支了。没有办法,我把天窗先关紧,然后他安置在地上,自己快速去把床上的被子,还有医药箱全部搬到密室,又去煮了一盆热水,这才开始为他擦洗伤口,他的脸色苍白,血浸满了衣服,我用一把剪刀把衣服剪开,这才看到他的背部,子弹深深陷入,我只敢在上面把血迹擦干,他说:“取——子弹。”
我头脑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取子弹,就是把子弹取出来,可是我该怎么取。他轻轻说:“春亦,要勇敢。”
春亦,要勇敢,是的,我要勇敢。再苦再难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我还怕什么,如果峰哥哥死了,我大不了随他而去。这样想着心情就比较淡定了,我找来蜡烛,还有剪刀,先把剪刀在蜡烛上烧,然后,再次清洗伤口。用毛巾让他咬住,我安慰自己的手不可以发抖,一定不可以,然后,我忍着内心的疼痛下了第一刀,我知道不能慢慢来,慢慢来的话,伤口会越来越大,子弹却会越来越深。所以我只得利落下刀,他闷哼一声,我成功取出第一颗子弹,可是,血又开始汩汩往外流,我拿止血药撒在上面,开始下是第二刀,他的汗如雨下,我看了不忍,只得流着泪说说:“峰哥哥乖,很快就好了。”
他点了点头,我强迫自己想这个人不是他,不会是他,下了第二刀,位置却比较偏,自己又把剪刀抽出来,却不忍再下手了,坐在那里哭,那颗子弹陷到里面去,快看不见了。他安慰说:“加油。”
我不愿他再分心和我说话,只得忍痛下手,那一次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无从知晓了,只知道像是过了很漫长的一个世纪,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尽量细心一点,准确一点,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把剪刀伸到里面去剪,血就一直流一直流,直到把子弹拿出来,我才如释重负,大哭起来,他那时候已经昏厥了,我只得很快地止血,包扎,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那天却包扎得异常顺利。他的身子全身泥土,自己又先把被子盖紧他,自己去找了他的一套干净的睡衣,给他换上。天气非常非常严寒,密室更是如此,我去把他的被子也一股脑拿了过来,在地上铺了很多层柔软的被子,才把他移上去,上面又盖了几层被子。他的手脚还是冰冷无比,呼吸很迟缓,我把他的手握紧,希望给他传递一点温暖的感觉也好。就像他之前那样握紧我的手一样。
这样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觉醒来,觉得肚子饥饿无比,他就睡在身旁,睫毛长长的,投下的阴影覆盖住他苍白的脸,他还是那样帅气,虽然有一点瘦削。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刚刚好,他的手也有了一点温度,我走出密室,外头冬日的阳光正浓,我跑到厨房,找出红枣枸杞,还有红糖,拿了一只小砂锅,蹲在小灶炉面前,开始生起火来。
这两年来,我已经学会了自己独立完成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刘大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她说:“孩子啊,你在煮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恩,不用了,我只是煮点汤。”
“那好,要小心点。”她说完就去择菜了,可是又回来问我:“孩子,有没有看到杨先生,他还没有回来。”
“大娘,大概他有事情吧,可能晚点就回来了。”
“恩,那就好,那就好。”
我把一锅汤用盘子托了端到房间里去,开了书柜,走进密室,看见他睡在那里,那样安详的模样,我不忍叫醒他,自己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就那样细细端详着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看他了,最近一次是什么什么呢?好像久远得没有了记忆,他的鼻子很提拔,他的眉毛很粗,眼睛很明亮,剑眉星目大抵就是这样子吧,记得小时候爹爹教我念剑眉星目,我问爹爹是什么的样子,爹爹就说:“呵呵,去看你峰哥哥就好了。”
“哦。”我似懂非懂。
现在他的眼睛闭上,可是还是很好看,因为他的睫毛很长,比我的还长,有点微微的翘,我就一直想拔一根放在尺子上量量具体的长度。就那样子入迷,如今他也和我一样长大了,轮廓越发分明,是那样俊逸的一个男子,可是他也有了烦恼,他也会伤心会发脾气,他有了心事也不再和我说了,只有现在,他受了伤,沉睡在梦境中,我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是要把他刻进我的心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离开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了,至于我要去哪里,我却无从可知,只是心里是如此恐惧,莫名其妙的恐惧,要牵出我许多的眼泪来。
或许,他的伤一好,我就会离开,我不愿,听他说那些话,薛秋亦,我没有欠她什么,可是我不愿意听到他说维护她的话,那样我会感觉,他是拿着一把刀,一刀一刀把我的心割下来。
自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轻轻叫他:“哥哥,醒醒。”
他微微睁开眼睛,他说:“春亦,谢谢你。”
“不要说这些话。”我端了一碗汤过来,“喝点汤吧,我也不敢和别人提起,所以没有敢出去药铺拿药,喝了这点汤,晚上我煮参汤给你喝。”
我把他扶起来,喂了他一口汤,他说:“春亦,这是你煮的。”
“这没有什么。”我的态度冷淡,他嘴巴张了张,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