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干了这碗汤》汪锦

20、第十九章

　　霄玄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脸，那两汪明澈的眼睛在眉毛下面炯炯有神，眼中流露出欣喜的光芒，就像荆棘中的一簇火。

　　“你知道这花……你是不是想起来了？”霄玄语气有些急促，扳过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和他往日泰然自若的神情大相径庭。

　　“想起来什么？”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书，解释道：“我看你们魔界到处都盛开着那种花，那发簪上也是那花，我百无聊赖就找书查了一下。”

　　我没告诉他其实我一直对这种花有一种奇怪的感情。

　　我去查阅那雒棠华，是因为我时常在梦中看见一名男子，坐在这雒棠华海中，手抚一把骨琴。

　　那男子为何和霄玄那么相似？

　　我抬头看着霄玄的侧脸，乌黑的长发疏狂地散在身后，偶尔有几绺落在了耳前，这极好的模样看得我有些发愣，不禁张口问道：“不知魔君大人是否会弹琴？”

　　霄玄眉峰一挑，看起来对于我的问题很感兴趣：“什么琴？”

　　我依旧凝视着霄玄的脸，他的脸与我印象中的故人的脸渐渐重合，说道：“骨琴。”

　　“古琴？”霄玄眼神中流露出怀念，表情却表现出不屑：“嘁，古琴甚不威风，我向来不碰，那琴如何比得上我这枪。”说完扬了扬手，却发现枪不在手里，轻咳一声，目光看向别处说道：“咱们该出发了。”

　　我扭头看了看肩膀，已经痊愈，是时候出发了。

　　来人间的日子，遇到了那么多事，都快使我忘记此次来人间的目的。

　　我还欠霄玄锁魂绡、万魂聚。锁魂绡可以找齐材料重新做，万魂聚怎么还？

　　我苦思冥想了一阵，只想出了一点，那就是我把原来的魂魄找到，再将身体内的万魂聚取出还给霄玄。哦，是和那发簪一起还给他。

　　“你快些吧。”霄玄站在一旁催促着我，让我尽早和他一起上路。

　　我点点头，开始打点一些准备带走的东西。可是霄玄看起来似乎一会儿也等不及，还是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地皱眉看着我，好像我晚一分钟就会有什么灭顶之灾一样。

　　我被催得不耐烦，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我竟不知魔君和我们冥界的索命无常还有亲戚关系？”

　　霄玄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我：“你再不抓紧时间，可真的会有催命鬼来叨扰你。”

　　“就算有催命鬼我也不怕，”我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同为冥界之人，我怎么可能会怕他？”

　　霄玄不屑地笑笑，张口就将我噎住了：“你觉得你还是冥界之人？”

　　我懵然顿悟，我早已不是那个天天在冥界悠闲煨汤的孟婆了啊。

　　一想到这里，我就像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瞪着霄玄，想反驳回去，可是发现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之后，干脆缄默着跟着霄玄去昆仑好了。

　　去昆仑的路上，一路无言。

　　踩着霄玄的云雾，和他腾云驾雾地在极高的空中飞行。俯视到的除了云彩就是云彩，这次的人间之行连走马观花也不能奢求。

　　到了昆仑山下，霄玄终于发现了我一副蔫蔫的模样。

　　“堂堂魔后……面的人”霄玄轻咳一声，拉着我就往山上走去，边走边说道：“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成何体统？”

　　“关你屁事。”我看着霄玄，想从他脸上看出不悦地神色，可我发现我想轻易搅扰到他的兴致简直就是徒劳。

　　“这昆仑山灵气很充裕，不如我们就从这山上走上去？”霄玄抬眼望了望山顶，随即看着我说道。

　　“随便。”我白了他一眼，继续闭嘴不说话。

　　霄玄站在我身前，兴致很高，扯着我的手向着山上迈进，山路很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人。我便和霄玄一前一后地走着。

　　一踏上这昆仑山，四周的空气骤然下降，明明是六月的日子，却冷得像那三九天一样。

　　昆仑的山好似是一座冰山，连脚下踩的都是冰。在阳光和蓝天的映射下，透着淡蓝色的光。不得不说，昆仑山真是美如画。

　　霄玄好似没有听到我说话似的，自言自语道：“以前你说想到昆仑、蓬莱游玩一番，可是却没有办法出冥界，现在来了却又……”说着自顾自地摇摇头，长叹一声。

　　我竖着耳朵，终于将霄玄的这段话话听清了，他说的这个“你”，应该不是我，我从来没有说过想来昆仑的话。这些话，是魔君想要说给心里的那个佳人吧。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堵，就像是被人在心里捂了好些棉花一样闷得难受。

　　看着霄玄的背，我不禁想起我在冥界的时候时常唱起的歌谣，苦笑一下终是唱了出来：“何为人心，何为长相忆？白驹过隙，灯火阑珊归忘川，孟婆半碗渡执迷。”

　　世人都说这孟婆汤能解执迷，可这解执迷之汤又是谁制造出的，写解执迷之人有是谁？

　　越唱我心里越堵，干脆就放开嗓子，大声地歌了起来。

　　昆仑山的寂静被我的声音打破了，偶尔有鸟扑棱着翅膀从山间的树上飞走。

　　霄玄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是一脸的严肃，“你……很冷么？”

　　我正唱到“何为人心，何为长相忆？白驹过隙，灯火阑珊归忘川……”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最后一句的唱词突然忘记了，可是一首歌哪有唱到一半停下的道理，我愣了愣，不知怎的却把最后一句唱成了“壮士干了这碗汤”。

　　怎么唱成了这样，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冷么？”霄玄皱着眉头问又问了我一遍。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四周是三九天气的温度，现在的衣着确实让我感受到了阵阵寒意。

　　我暗暗搓了搓冷得有些发僵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冷啊。”

　　“你若是不冷，那你为何要抖着嗓子唱出‘壮士干了这碗汤’？”霄玄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地说：“我记得这首歌最后一句应该是‘孟婆半碗渡执迷’吧？”

　　我干笑两声，“你记错了，原本就是‘壮士干了这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