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妇人心》陆月时移

27、第 27 章

　　连青在余光里四处扫描着，没有看到涂一楠的踪影。

　　“连小姐是在找人吗？”颜若川歪着脑袋问着眼前这个和她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女人。

　　一直在一旁装空气的萧炜听到这话后，也微微抬起了眼皮。

　　“嗯，在找男朋友，刚刚还在这的。”

　　“啊？！”颜若川下意识地看看萧炜，发现对方也是一副不明真相的模样。

　　颜若川松了口气，原来是有男朋友了，迅速解除了战斗状态。

　　“你男友叫什么？来这里的我大都认识，要不我帮你找找？”

　　连青本想拒绝，觉得这姑娘是真的直肠子性子，但是看到一旁长身而立的萧炜，又改了主意。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他叫涂一楠，是太远汽车的总工。”

　　刚说完，连青就看到了远处和涂一楠一起来的太远的任总。

　　“啊，我已经看到他了，不忙你找了，谢谢啊！那我先过去一步。”连青道完谢，径自走了过去。

　　“涂一楠，涂一楠，不会是同一个人吧。”颜若川喃喃自语道，那张笑嘻嘻的脸上，难得地正儿八经起来。

　　“怎么，这个涂一楠有什么问题吗？”萧炜看着连青的背影，声音有些飘渺。

　　颜若川摇摇头。“我们也过去吧。”她有些担心，也不等萧炜，跟上了连青。

　　等到身边的人散去，各自汇入新的朋友圈嘘寒问暖，沈善水叫住了就要走开的那个人。

　　任总有些惊讶，看看两人的眼神有些探究。

　　“任总，我等下过去。”涂一楠不欲多说，在任总的目光中，转过身，看向眼前这张熟悉却无比陌生的面孔。

　　“怎么，都不认识我了？”明明是眼角弯弯，嘴角上翘，笑的仿如初见，但是沈善水都不知道，那眼神里的感情，已经强烈到再也无法掩盖。

　　涂一楠扯了扯嘴角，眨眼间，再抬头看去，整个人晦涩得仿佛稠得化不开的墨，再不见平日里的温和明朗。他觉得喉咙苦到难以张开，声带滞涩喑哑。

　　“认识又如何。”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陌生人都不如。”

　　涂一楠突然很想笑。如何，难道还能做朋友？就像身边的那群人一样，嘘寒问暖，无论私下里有多少龃龉阴私，都可以笑得风轻云淡？

　　沈善水已经看到了连青，可是她不想就此离场，从此与君长别离，相忘于江湖。

　　以前是无能为力，如果现在有了机会，有了可以再次重来的机会，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不要让自己一生都活在后悔里？

　　她很想念那些过往，早已刻在过往的每一个日夜里，潜移默化到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依赖的感情。

　　他的包容迁就，他的细心呵护。为她买饭，每一次等候在教室楼下送她回家。每一次父亲酒醉，他都会在接到电话后，即使是深夜，也二话不说带她远离那个令人心寒的家。为了能够照顾她，甚至留学到同一所城市，异国他乡照顾她生活，被盯上她的人警告殴打。

　　即使她绯闻缠身，人嫌鬼弃，面目全非，他也无条件地相信，只要她开口。

　　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可以轻易地弹指挥去？

　　要付出多大代价，能够洗去七年的坎坷沉浮带来的伤害？

　　是多么的幸运，曾经有一人，无论我美丑好坏，七年里都不离不弃？

　　沈善水很后悔，很后悔。

　　如果能够重来，如果能够重来，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你。

　　从后面看，前面二人真的是如诗如画，赏心悦目。连青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裙边，那有一丝暖意的心，也开始渐渐冷却。

　　渐渐沉了下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

　　他可以有过去，但是他的现在，将来，都会是她连青，所拥有。

　　她不能够再失去。她的世界里，江山城池寸土难得，就像是偏离沃土丰水的中原，位于荒苦贫瘠的西北，风沙走石，苦总是多于甜的，得到的，总是少于失去的。

　　如果不够坚定，她早就沉没在那一片流沙之中了。

　　萧炜冲上去，抓住了连青的胳膊，挡住了要冲上去的她。

　　“值得么，他值得么。”

　　连青只看得到萧炜的背，仿佛一座高山，挡去了所有的去路。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

　　“什么能够得到，什么不能够失去，我想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连青绕过萧炜，提起裙角，毫不犹豫地奔向涂一楠。

　　什么能够得到，什么不能失去。什么得不到，什么会失去。这些话就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萧炜的心上。

　　他看着那个纤弱的身体，背脊笔直，头颅高昂，仿佛随时准备进行一场战役，捍卫自己的领土和所有。

　　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无声放映，那些画面，一幅幅，一张张，都是他和连青的模样。

　　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却同床异梦，压抑着欲望带来的对对方的渴望；他曾救她于危难之中，因为性命安危之下依赖与信任，打破了以往的隔阂；她曾洞察他的想法，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一边，即使对方是她的父亲。

　　最后一幕，则是连青明明都要崩溃，笑的比哭还难看的样子。

　　她说，我知道了。

　　明明就是只有小聪明的女人，可以因为一点感动，就对别人死心塌地，更别说玩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可是到了最后，理智的可怕的那个人，也是她。

　　道是无情却有情。如果真的喜欢，怎么会知难而退，连尝试都没有勇气？转过身，就给自己找了个最安全的选择。

　　连青，你还真是心够狠。

　　他冷眼看着连青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的男朋友有什么旧情一样，沈善水欲说还休的眼神，涂一楠默不做声的回避，她还一个人殷勤地为他打着圆场。

　　这样放下身段，忍气吞声，即使是在他的身边，也不曾有过。最后，她不就是不肯忍受一丝一毫的诘难和质疑，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吗？

　　他的母亲甚至连头都没有开完，就已经让她“识体明理”。

　　他不该恨吗？

　　但是他已经叫来助理，先一步脑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去查查那个沈善水。”

　　“不用了，沈善水，涂一楠，他们两个，我都认得。”颜若川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那平稳的声调，让萧炜和助理都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沈善水曾经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她抬起头，笑得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