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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吹看着大吾带上了房门，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关于大紫堇公司，你知道多少？”
“并不比你多太多。”
大吾随口应了一句，接过纸巾，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铁锈，忍不住皱了皱眉。
伊吹挺不满这个敷衍的回答。
“我只知道他们曾经很有钱。”她低声嘀咕着，脚步不停地向下一个房间走去，“‘海洋能量’这种东西，和‘生命能量’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伊吹的声音极小，似乎并没有打算让大吾听见。大吾擦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之后便若无其事地跟上了伊吹的脚步。
“还要继续逛吗？”
“当然。”这句话伊吹倒是答得斩钉截铁。
“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呢。”
大吾跟着伊吹转了好几个房间。
有的房间有人、有的房间没人；有的房间里的训练师似乎跃跃欲试地想要挑战一下来客，甚至有一对洋溢着秀恩爱气息的情侣试图邀请两人双打对战——但看到身为联盟冠军的大吾，便无一例外地蔫了。
伊吹乐得清闲，但大吾却有些郁闷了——伊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真没想到你这张脸居然还有辟邪的用处”，简直不能忍。
看到伊吹似乎心情不错地对自己眨了眨眼，大吾面无表情，撇开脸不去看她。
——有胆子这么想，你倒是有胆子说出来啊？
当然，事实上伊吹倒是没想那么多。
在某个房间里，伊吹从一个没了光泽的古旧锡盒里面翻到了一些私人信件——一般来说，为了保护信主人的隐私，这些私人信件都是不允许被随意翻阅的。但因为有大吾之前的应允在，工作人员也只好对伊吹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伊吹一页页翻过去，只从面上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她发现了些什么。七封信一一翻过，伊吹最后把信叠成一沓，递给了大吾。
“我记得索蓝斯博士是宇航中心的……应该也算是德文编制下的员工吧？”
“是。”大吾被问得莫名其妙，但仍然应了一句。
“索蓝斯博士似乎喜欢收集特殊的石头？他现在多大年纪了？父母离异？”
见大吾没有接过信件的意思，伊吹也不强求，转身准备把这些信件原样放回书柜上。她一手隔开破碎的玻璃柜门，一手托着装了信件的盒子，慢慢地推进去。
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了盒盖上。
“收集石头的爱好，和……这些，有关吗？”大吾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郁闷。
伊吹歪过头看了大吾一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全芳缘最著名的石头爱好者就在后面站着呢。于是她忍不住笑了笑。
“看署名，这些应该是索蓝斯博士小时候和他的父亲之间的私人信件——虽说毕竟博士还在世，随便看人家的私信有些冒犯，不过……信里还是写了些有意思的东西的。”
大吾点点头，等着伊吹的下文。却只看到伊吹把盒子往书柜里一推，毫不犹豫地转了个身。
“走吧。”
“……”
——大吾简直是更加郁闷了。
塞了锡盒的书柜旁边还有一个橱柜，里面摆了很多向尾喵的玩偶。大概是日久的缘故，玩偶虽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却积灰颇多。
伊吹从橱柜的玻璃外向内看了看，没有拉开柜门。
“向尾喵玩偶流行的时间已经很早了吧？”她饶有兴趣般上下打量着，“居然还给玩偶穿了衣服——你说这是哪位索蓝斯先生的杰作，索蓝斯博士，还是他的父亲？说起来，我小时候……”
伊吹突然停顿，然后便换了话题接着说了下去：“之前的信上写，索蓝斯博士给他的父亲寄了自己心爱的向尾喵玩偶，并且希望他能替自己照顾好它——看起来，这位先生确实很好地完成了自己孩子的心愿呢。”
大吾听得出来，伊吹只是不想谈自己的过去所以随便扯了个话题。他很体贴地没去拆穿，只是顺着伊吹的话接了下去。
“或许当时的确是这样——但现在，看这些玩偶积灰的程度，恐怕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伊吹叹了口气。
“是啊。如果大紫堇已经面临了解散的危机，那么员工们首先需要考虑的自然是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
“就像你说的——知道的越多，处境就越危险。”
但不多时，伊吹就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当年，海紫堇因其对环境的破坏过于严重而被迫关闭。而作为公司命脉的海紫堇停产之后，大紫堇公司随即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这是之前便已知的历史。
而关于大紫堇的这场危机——几个房间走下来，伊吹终于是整理出了几分眉目。
最初一个房间里面放了老索蓝斯先生写给不知道什么人的、为了遗失楔石而留下的致歉信，其后对面，另一个房间里面放了七封家书、其间隐隐透露出了其因为工作压力而被迫与妻子离异的事实。
——配上刚进门的时候贴在楼道口的海紫堇员工守则，伊吹基本可以断定，海紫堇对待员工的态度堪称压榨。
之后，两个人找工作人员借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几个因为种种原因而被锁起来了的房间。
这些房间里的布置更加杂乱——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进入的缘故。不知什么原因，整个海紫堇之中各个房间里，柜子要么倒塌要么破损——在这间房间其中一个柜子上，伊吹还找到了一个似乎是被赫拉克罗斯一角贯穿的大洞。
伊吹伸手比量了一下这个洞的直径，对于这只赫拉克罗斯的体型感叹了一句。
“已经远远超过赫拉克罗斯这个种族的平均触角直径了吧——而且这柜子的柜壁也算是相当厚实的钢板了，能一角刺穿留下这么大一个洞，真是惊人的体型与力量。”
大吾却是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他抿着嘴，没有开口。
在这间房间的书柜上伊吹翻出来了几张写着海紫堇之歌歌词的纸，其间工作狂一般的宣言让偷懒成性的伊吹啧啧称奇。而在那个被赫拉克罗斯一角贯穿的柜子旁边，一个写着“机密”的文件夹之中，伊吹抖出了一张污渍斑斑的纸。
上面一句话吸引了伊吹的注意——“The –rgy that uses Po—on’s –ene—is called Inf----gy.”
——那些从精灵身上获取的能量被称为……某种能量？
曼珠所说的“生命能量”，或者海紫堇所发掘的，“海洋能量”？
但不论是哪一种，在不考虑来源如何的前提下，似乎都可以认为它们具备相当强大而且神奇的力量——那么，若当年的大紫堇公司真的掌握了这样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像如今人们传言那般、因为区区“环境保护”的原因而终止海紫堇的计划呢？
伊吹觉得，自己距离某个残酷的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
不过这张纸上还提到了“叛徒”——这可就是伊吹不愿意接触的信息了。
几个房间转下来，伊吹算是收获颇丰。
——比方说，她终于得知了，危机过后，海紫堇项目停产、新紫堇计划搁置、大紫堇公司裁员时，收留了其中大部分离职员工的，是如今的造船厂。
事实上，在海紫堇项目真正关闭之前，似乎就已经有大紫堇的员工在暗地里和造船厂的人联系了。伊吹也猜不太出来，究竟是因为他们关系太好所以造船厂才友情收留了这些员工，还是因为想要得到这些有知识有技术的工作狂、造船厂才颇有先见地跟其中某些人建立了一些并没有被放到明面上的关系。
当年那提出了海紫堇计划的人是紫堇市如今的道馆馆主——或者说城市主要负责人——铁旋，而最后决定终止海紫堇计划的也同样是铁旋；虽然铁旋终止这项计划造成了大量的员工失业，但这些员工却依然对铁旋充满了谜样的感激与敬佩。
真是离奇的事情。伊吹想。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很得人心？
——墙上挂着的照片中，如今的肥老头当年的肥大叔笑得依然是无比豪爽。但簇拥在他身周的、穿着粗布工作服的海紫堇员工们，脸上的笑意却古板而僵硬。
伊吹知道，如今的造船厂跟宇航局建立了诸多的联系与合作，两者都是隶属于德文的机构；如今的紫堇市发展良好，而铁旋……却是德文的下属——或者准确来说，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德文手下的人了。
然后伊吹就查不下去了。
伊吹举着一本字里行间透露出“我无能为力”的绝望气息的笔记，紧紧皱着眉，余光不停地往大吾的身上瞄。
——自己的本意只是查出“海洋能源”究竟是种什么东西、跟曼珠口中“生命力量”有没有什么联系，可丝毫没有发掘这种秘辛的意愿啊！
早知道就更不能和大吾同行了。
但似乎正是看出了伊吹的纠结，大吾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了。
大吾可完全不怕被伊吹发现些什么“秘辛”一类的东西——伊吹口风够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完全自有标尺。而若说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计较会不会对伊吹内心德文的、芳缘联盟的或者说身为芳缘联盟冠军的自己的形象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她表姐是神奥地区的冠军希罗娜，而伊吹本人在希罗娜初上任交接的时候也帮过忙。这些平常人本应遇不到的尔虞我诈分崩离析在哪个地区都是一般无二，该见的，恐怕她早就已经足足地见识过了。
——既然她非要来淌这趟混水，那就随她折腾去吧。
大吾这么想着，颇为满意地看着伊吹难得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
嗯，果然欺负聪明人是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