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长空无双

12、交锋

　　肖恩把战损图示在屏幕中放映出来，从各个角度展现关键点——并不需要讲解，没有比图示更典型且直观的描述方式。

　　于是刚抵御过兽潮时的要塞景象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众人眼前，鲜红的报废标示与伤亡预测赤-裸裸地在图示中排列成行。

　　这些情报的获得并不属非法入侵，因为所使用的权限来自军部，但确实是违规所得，原因是荒野不允许这样的窥探。可是鉴于瑞安的存在本来就是军部违反荒野条例的证明，也不在乎暴露更多了，所以肖恩播放得极为坦然。

　　触目惊心的画面所蕴含的内容让九号战堡的情报官与参谋们哗然大惊。

　　磁暴切断了联络，将战堡与要塞暂时性隔离开，身居后方的战堡实在不知道要面临着怎样的局面，重点还在于这只是第一次遭受兽潮袭击的战损而已！看漏过警戒线的异兽数量就知道，二次兽潮强度依然不弱！要塞会遭受怎样的袭击不言而喻。

　　倒不是惊异于战堡遭受的损伤巨大，而是担忧于被堵塞的装甲输出口！

　　荒野的建筑都是一个风格的构成。储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军火库建在地下、内部、深处，为了防备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都能生存、且会钻洞的沙蝎，武器库使用的材质与厚度都远超寻常。于是一旦输出的通道被堵塞，后果不堪设想。备用的通道当然有，但那就得开放要塞内部，两者到底孰轻孰重，就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了。

　　瑞安是普通人，并不能洞悉精神力之间的交锋详情，她只能感觉到气氛陡然的沉重与压抑，而战堡副官那道尖锐的气机饶过她，毫无阻隔地锁定了肖恩：“我怎么确定这是真的？”

　　肖恩不亢不卑：“在认可我们身份的前提下，你就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莱瑟姆脸色铁青。荒野在不断磋磨士兵的战斗能力的同时，也将必备的常识应有的认知一股脑儿塞进士兵的大脑，莱瑟姆属于管理层，于是又多了个战术素养——学没学好倒是其次——判断真假这种事还是能做到的，当然他也看得出来荒野目前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兽潮，磁暴，不间断的战斗，按照要塞的惯例，外来的建防材料与后勤补助根本不可能进荒野，于是一切战损都必须荒野要塞自己扛过去，直到战争落幕。要塞方面的战力与装备库存自然充沛，但谁能想到异兽前赴后继的侵袭不再是无脑冲击，而是有目的地奔着装甲输出通道去的呢！

　　网络切断，消息无法共通，要塞目前的处境就足以叫他们揪心。要塞方面也没有信息传递过来，是否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危机，到底需不需要他们去解围支援，这些都不得而知。就一座战堡的负责人副官来说，他只需要服从命令，不该考虑这些——但战功是在荒野行走的通行证，哨兵的天性又渴求荣誉，冒险能带来收益，瞬息万变的形势中蕴藏的机会能让任何人觊觎！

　　他现在几乎是凭着意志才牢牢立足原地，没有立刻跳起来去寻他的长官商量对策。

　　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瑞安，见其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也未表现出一点热切亦或是急躁，反而在慢悠悠指挥操作员按她的要求筛选信息制作新的图式……莱瑟姆沉默了片刻，紧紧抿着嘴唇：“您究竟想做什么？”

　　海伦紧盯着他的双手，肖恩侧身盯紧了他的脸，两人浑身的神经崩到极致，犹如拉了满月的弓弦蓄势待发，随时等待挡在指挥面前。实在是这位副官阁下身上的信息素暴戾的气息太过浓重，几乎是处在一点火星就成燎原大火的临界值。

　　“我预计，必定还将有一次大规模兽袭，”瑞安没有回头，只平静补充，“在磁暴散去之前。”她看了一眼监视屏上的时间，计算，“你们大约还有六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语气带着置身事外一样的轻松自如。

　　“你怎么可能知道！”莱瑟姆眯起的双眼尽是毫不掩饰的质疑，“你怎么可能预测磁暴！”荒野之上的磁暴是最变异且最无法捉摸的，沉默森林的磁场就是个天大的BUG！连他们这种扎根荒野的人都不知道每一次磁暴的持续时间能被预测，一个刚降临荒野的人口中竟然说出了准确的时间，何其可笑！

　　“荒野无法预测，不代表研究所不能。”

　　瑞安所说的是让肖恩跟海伦都有些惊讶的话语，但她的语调非常平和，就像是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我的调令是统战部发出，但我出身研究所——既然来荒野，总归是要带上些底牌的——当然，就对磁暴的研究而言，我的技术员已经胜过你们千百倍了。”

　　莱瑟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双碧绿的眼瞳已经锁定了他的脸，她的声音徐徐缓缓，但你知道她说得很认真很果断：“别指望着去要塞捞战功了，这次兽潮，第三防线自身难保。”

　　仿佛流动着无机质液体般的眼睛带着洞悉的眸光，唇角微微的嘲讽显示她已经看穿了莱瑟姆蠢蠢欲动的野心，她指示着操作员把筛选出来的异常数据梳理整齐，莱瑟姆注意到他们的情报员与参谋早已经从各自的位置上站出来，凑在不远处一边对比着要塞战损与战堡情况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都无比凝重——直觉得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意外发生了，但这个时候他并不能专注去思考自己遗漏了什么，因为瑞安接下来的话语叫他必须调动所有的脑细胞来招架。

　　“危险的并不是要塞，而是后方。”瑞安轻描淡写，“先实现战堡之间的联动避过这一劫才是重点。”

　　莱瑟姆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气机都紧迫起来。他的战力比起谋略来确实要突出得多，但全神贯注都在维护长官的领导权上，自然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话语背后的重点——这样轻描淡写的口吻并不能掩饰她这句话背后的企图，联动是那么简单就能实现的么？三个战堡，三方联动，必定需要一个总指挥，对方对控制权的觊觎就这么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地展现了出来！

　　“所以？”莱瑟姆冷笑。

　　瑞安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直截了当道：“我要指挥权。”

　　她怎么敢？！被愤怒冲击脑神经之余，莱瑟姆好歹还有理智思考，她到底有什么依仗才能叫她拥有这样的胆量与自信。

　　他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动作，身后几个属下在听到这么不客气的宣示之后，已经一脸怒容，手皆按在武器上，甚至还有往前踏了半步的，勃发的怒火忍无可忍。

　　两方顿时成了对峙的场面，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警卫队俩对于瑞安有绝对的自信，但面对着这样的情形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而在风暴的中心，瑞安毫无紧张，连说话都仍是有恃无恐的。

　　“一个九号战堡的遭遇可以说是个例，但是把七号战堡的战损也放在前面，异兽在做的尝试已经很明确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次兽潮会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异兽会一次又一次、前赴后继不计损失地袭击荒野要塞，它想要把要塞变成一个孤岛，封锁装甲通道不是为了跟要塞拼命，而是切断要塞跟战堡彼此间的支援，战堡才是它们侵蚀荒野的突破口。”

　　瑞安摆出明谋的架势：“在被各个击破之前，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时间到我会带着驻军前往八号战堡。”她就这么几个警卫队员，暴力取得控制权是天方夜谭，所以她只能摆出筹码，让对方主动交出指挥权。

　　事实上此言一出，不仅是莱瑟姆等人，连警卫队两人都无比震惊。

　　什么？！驻军？阿尔文？？

　　什么时候的事？阿尔文阁下什么时候跟她达成的协议？！莱瑟姆头都要炸开了。

　　要说两人的碰面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阿尔文唯一的举动就是挑衅她的警卫队，他能保证彼此根本没有交流！不……或许有眼神交流？看着那位一脸坦然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在说假话，鉴于这位的来头实在是大，睁眼说瞎话的可能性极低，莱瑟姆又不禁怀疑起来，这两人难道真的通过眼神交流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肖恩跟海伦先对视一眼，然后摆出了一副“是的，就是这样没错”的理直气壮的表情。

　　瑞安已经公然指使人家操作员在平台上建模，一点也不关心莱瑟姆的反应。

　　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毕竟，九号战堡的指挥权取决于还未碰面的哨兵梅根，谁知道这位负责人是否奇葩，但是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说服阿尔文。有九号战堡与驻军在后，无论面临怎样的处境，她就都有一搏之力了。

　　整个控制室的人员噤若寒蝉。在巨大的信息量面前，连一点呼吸声都没冒出来。

　　*

　　莱瑟姆出去寻找长官一时未果。

　　梅根说去狩猎，那是真的跑去九号战堡的掌管范围内寻找残存落单的异兽——鉴于这个人对于“适可而止”这句俗语的缺乏认知，有时候性子上来，跑得更远跑去别的战堡领地里转悠这种事也是常有，而且屡教不改！

　　九号战堡的领域本来就大，如果她跑到别的地盘去……连向导都找不到她！至少莱瑟姆抓了俩闲置的向导铺开精神电网搜索都无果。

　　这会儿磁暴持续，通讯困难，她这一出去跟野马脱缰没什么两样。

　　莱瑟姆气急败坏。他可不敢真让瑞安带着驻军离开，但是交出指挥权这种事他又没法独自下判断，于是一面差人到阿尔文阁下面前寻求解释，一面派巡逻队出去加紧寻找长官回来做决定。半个小时根本是转瞬即逝的事，越等就越是焦躁。

　　梅根还没有下落！去驻军那里等待答复的人却跟着阿尔文一起回来了。

　　哨兵的友谊果然是从战斗中产生的没错。阿尔文刚还在挑衅人家，现在却与才切磋过的对手并肩走进来，一边走一边交流手法，那股子热切的劲头，简直就差勾肩搭背了。

　　莱瑟姆上前还未开口，阿尔文就对他摆摆手示意一会儿再说，这行人径直大步进入控制室。

　　阿尔文收获个不错的对手心情正愉悦，连质问的语气都是玩味与好奇居多：“据说我‘被代表’了？”

　　莱瑟姆是直接跟进去的——才往里看了一眼就是呼吸一滞，难以置信。

　　为什么平台的控制系统换过了？！艾伯特是怎么被放出来的？情报员凑在屏幕前交换信息，几位参谋围在瑞安旁边对着建模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还有人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就他出去这么短短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控制室如此明显地就沦陷了？！

　　随后听到阿尔文的话，大脑嗡的一声，陷入混乱，暴涨的信息素让他的呼吸急促，几乎按捺不住自控。

　　——他就知道！他就猜到！方才她所说的能控制驻军都是谎言！

　　她根本没与阿尔文达成任何协议！！

　　可他竟然因为忌惮而错失了唯一能控制住她的时机！现在阿尔文已经站在这里，什么就都成了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