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曾经》SChan柏非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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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还真的父母都死了。死在一场历史都不敢记录的□□斗争中。

　　谈无欲抱着一打传单跟在素还真身后，居民区的中年妇女们在河边翘着二郎腿扯八卦。她们说，那一年素家小子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一天到晚就知道跟着慕医生家小孩玩逃抓；她们又说，素家小子七岁的时候，素家先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被硬生生地抓走，素夫人来来回回跑了好些天，老了好些年岁；她们最后说，素家小子还没到八岁，就听说素家两口子被抓去暗地里枪毙了。

　　谈无欲胸口闷闷地，想要快步离开，却抑制不住双耳去捕捉那些血腥的过往。素家小子跟着慕医生过了三年，然后，慕医生不知怎地医死了两个人，叫病人家属给打残了，不久也就这样走了。

　　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几近窒息，亦是顾不得面前的路，双脚越走越快，却不料步行崎岖，一个跟头栽了出去。

　　晚上素还真给他上药，他从随身的破包里翻出一瓶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碘伏，然后找了块抹布擦了擦自己的手，提起谈无欲的裤脚管，要往他膝盖上抹——谈无欲忽地伸手覆上了素还真的手背，他轻声开口说，我听人说到你了。

　　素还真却是毫不在意，“然后呢？”

　　“她们说，你们家……”过激的言辞不敢出口，谈无欲有些吞吐地应着，期望素还真可以理解自己的意思。

　　“嗯，素某知道，”素还真推开他的手，将药水倒在伤口上——谈无欲遇着一个较深坑洼，膝盖直直地磕上水泥台板，脚踝也扭得红肿起来，“过去的事情，就都是过去了——无论你是怀念还是抵触，都回不来的。”他忽的抬头看向谈无欲，瞳眸清澈，竟是让对方兀的一愣。

　　这般淡然却叫谈无欲心中有些不好受，他有些懊恼地侧过身，“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在这间小破屋里过一辈子？今天发传单，明天扫马路？”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在十二平米的空间中莫名地有些刺耳。素还真忽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谈无欲有些惶恐地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素还真，这是做什么？”

　　那人竟是将他轻轻地拉近身边，然后顺势圈进怀里。谈无欲的额头磕到了素还真的下巴，磨过了细小的胡渣——恍惚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同素还真已经度过了三年的岁月。

　　十七岁的少年，是青涩的荷尔蒙，不懂修饰地弥散开来。

　　三年前的自己，终是被那个破碎的家庭所遗弃，发疯的母亲杀掉了家中所有的亲人，只为那负心的父亲，年仅五岁的亲生妹妹被狠心地丢进湖里，而那凶残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疯癫的女人怪叫了一声，然后软软地倒在了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父亲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将茶几上的水果刀插进了女人的胸膛，尽管他的腹部早已挨了十几刀。

　　谈无欲选择了逃亡，十三岁的少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自己的家庭不像小学课本上所说的那般相亲相爱，为什么成语里说虎毒不食子而母亲却狠得下心将笑眉丢进湖里——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小得只会扯着自己的衣袖傻傻地笑。

　　喜剧让人返老还童，而悲剧，却逼着人疯狂成长——你要不愿意睁眼，自会有人拿着刀子剪子，撑开你的眼皮，逼着你去观看这人世的丑陋。

　　他没有钱上学，没有胆量回去那个充满血腥的屋子，没有勇气去听电视上对这事的评价，谈家血案闹得满城风雨，每一家有些名望的媒体都要插进来评头论足，好事的记者永远记不住“死者为大”的道理，大张旗鼓地渲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恩怨。

　　谈无欲说，素还真，我们俩怎么都那么可怜。

　　素还真松了怀抱，指尖抚过他的鼻梁，“所以这世上只有你一人配与素某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