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深时见鹿》森九梳

2、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2）

　　宿醉的结果就是，纪佳人在第二天看见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后直接从床上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
　　“明媚，你怎么不叫我？今天下午的会很重要，你知道我得准备多久吗……”
　　纪佳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穿衣，跑进卫生间的时候还掉了一只拖鞋。
　　许明媚将碟子摆好，早已切成片的面包正被许明媚拿在手里抹着果酱，杯子里是才倒上的果汁，许明媚抿了一口，些许凉凉的果汁滑进胃里，酸酸甜甜的，刺激着神经。许明媚用力闭了闭眼，算是从困意里彻底醒来。
　　纪佳人一口喝下了果汁，凉意入胃刺激她打了个冷颤，叼上两片抹好果酱的土司片，上身正将挎包往自己肩膀上挂，下边儿脚上已经套上了一双深蓝色高跟鞋，脚踝那一截儿还镶了几颗碎钻。
　　“你不化妆了？”
　　看着纪佳人手忙脚乱地往外冲，她善意地开口提醒。毕竟是个美容中心的执行长，邋里邋遢像什么样子。
　　“不化了我有墨镜。”
　　纪佳人有些飘渺的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许明媚眼皮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Sunshine美容中心位于绵城的CBD黄金地段，高楼林立。A楼是许氏集团的办公楼，尽数的落地窗，从外看全是墨黑色，气势恢宏得很。B楼的装潢是金黄色的，太阳一出，阳光照耀泛着黄光，着实温暖。当初纪佳人将Sunshine的地点选在这里，也是纠结过万分的。寸土寸金的地段，她的存款虽不少，但是也无法支付这昂贵的租金。许明媚倒是大方，直接用许氏集团的名义收购了B楼，让纪佳人选一层。纪佳人当初并不愿意接受许明媚的帮助，不愿再欠许明媚更多。
　　“欠一点儿也是欠，欠很多也是欠。选楼层吧，我不缺这点儿钱。”
　　纪佳人如今都还记得许明媚当初说这句话的模样与口吻，像个高高在上的、睥睨众生的女王。
　　于老爷子按着“金三银四”的说法，帮纪佳人将Sunshine选在了23楼。
　　在电梯里见到顾南邱是纪佳人没想到的，她隔着墨镜偷偷瞧着他。
　　顾南邱抬起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看见纪佳人朝一旁挪了挪位置，顾南邱的脸色冷了几分，垂下了手臂。
　　“从25楼开始往上，是MT的绵城公司基地。”
　　顾南邱看着纪佳人震惊的眼神与错愕的模样，这样对她解释。
　　梨花木的门上嵌着一块鎏金牌，上面写着“Rachel Ji”，下边的缝隙里不断飘出烟来，新来的小妹瞪着大眼睛，心想这执行长是要成仙还是咋的？！老员工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各人心里都清楚，执行长又有事情想不通了。
　　纪佳人进入办公室后拍上门，脚上已经踢掉了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抽出雪茄，细细熏烤，瘫坐在地毯上靠着门。
　　按许明朗和顾南邱的关系，顾南邱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美容院在这儿，那现在顾南邱是什么意思？MT的总部早在顾南邱父亲还没结婚的时候就搬到美国去了，顾南邱以前也是三天两头就出差。她觉得他辛苦，也劝他将MT开一个分部设在绵城。顾南邱却说绵城的经济渠道太窄，而且MT早已在美国站稳脚跟，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MT内部必定会受影响。
　　顾南邱到底想做什么？
　　纪佳人一口一口吞吐着烟雾，揉了一把乱糟糟的、有些枯燥的卷发，起身朝内间的浴室走去。
　　每每提起内间纪佳人总大呼资本主义，许明媚到底是奢华惯了的人，见不得一点不好，一个内间还要带上浴室，装修的像中世纪的古堡一样。
　　昨晚她喝多了，明媚肯定把她扔床上就完事儿了，绝对没有洗澡，现在感觉浑身都难受。

　　许明媚正打包了怀石料理朝Sunshine走。
　　纪佳人当初流产之后刺激得她心悸病发作，身子实在虚弱，出院时主治医师千叮咛万嘱咐，少沾酒少吹风，纪佳人却不在意，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还受她的影响沾上了雪茄。昨晚醉成那副德行，今天肯定头疼。
　　B栋商业楼前有一个大喷泉，一大片空地上铺上了米白色的、小块小块的正方形地砖。这个广场有一个养鸽人，每日早晨8点至晚上6点，便是他的放鸽时间。一大群白鸽停驻在喷泉台上，受到惊扰便成片成片地飞起来，吸引了大批的画者来这里停驻。
　　许明媚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南邱坐在柔软的黑色皮沙发椅上，铁灰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翘着脚，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
　　“我来这里找佳人一起吃饭，谁知她不在，坐在这里等她一会儿。”
　　许明媚将保温盒搁在桌上，转过身来想要对顾南邱说纪佳人不会跟他一起吃饭，通往内间的门“吧嗒”一开，“明媚，今儿跟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纪佳人看到顾南邱的瞬间脸上表情一滞，继而眉头轻皱，“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她听见办公室的门有响动，以为是许明媚，所以就没出来，谁知道竟然是顾南邱。
　　顾南邱盯着刚出浴的纪佳人，她身着一件白色珊瑚绒浴袍，光着白白的、湿水的脚丫踩在地毯上，头发被一块白色的浴巾包着，因为刚接触过热水的原因脸上还有一抹酡红。
　　“你在办公室都是真的待客的吗？”
　　顾南邱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变，这么孩子气。
　　许明媚在纪佳人耳边耳语顾南邱此行的目的，纪佳人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不好意思顾总，我还要做提案，况且我朋友给我带了食物，不如我让黄秘陪你一起去吧，她的胸有36D。”
　　纪佳人提着保温盒径直朝内室走去，并未理会在沙发上因纪佳人的话而僵着笑容的顾南邱。
　　反应过来，顾南邱摇摇头笑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像朵带刺的玫瑰。
　　以前，她是什么样的呢？
　　顾南邱盯着某一处有些微微发了呆，以前，他们俩似乎是相互制衡的。
　　他到底是商家长大的孩子，打小学习的东西就是为了以后在商界翻云覆雨，所以，当纪佳人在某日下午突然造访他在校外租住的公寓的时候，他真想立刻关上门让纪佳人下次再来。
　　顾南邱不敢，纪佳人的冷暴力领教一次就够了，他可不希望有第二次。
　　“你这里真脏。”
　　这是纪佳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嗯，是有点脏。地板好像没有拖，好像也没怎么扫过。进门正对的餐桌上有几盒吃过的方便面，客厅的茶几上是几个开封的零食袋和啤酒，沙发地板随处可见他穿过的衣服袜子，整个公寓充满了一股子单身男人的气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顾南邱见识了纪佳人的贤惠之处，他不时帮她提提水递递毛巾，顺带着说两句话调笑她，纪佳人本不在意，可顾南邱说多了她也有点脸红，不时地嗔怪他一眼。当顾南邱端着咖啡杯拥着纪佳人窝在沙发里看着美剧的时候，他才头一回觉得，原来生活是可以如此美好的。
　　夜深，柔和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打在黑色被单上，平添了几分暧昧的颜色。顾南邱从后拥着累极的赤/裸的纪佳人，用手捋捋她额头被汗浸湿的头发，在她肩膀上印下一吻。

　　许明媚看着靠在落地窗边的纪佳人，她垂下眼睑，许明媚只看得见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叹了口气，幽幽开了口。
　　“我给单婵打了电话，不过她没接，今天晚上六点半我们一起去城门外那家火锅店吃火锅。”
　　“明媚。”纪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点颤抖。“明媚，我不能再那样了。”
　　纪佳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明媚，我知道我们俩不会有什么结果，当初是我做了那些事情，他知道了也不会原谅我的。”
　　“所以明媚。”纪佳人抬起头，眼睛不住地眨，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滑动，她拉着许明媚的手，深呼吸一下，随即开口:“阻止我，别再让我陷下去，妈妈不会希望我这样的。”
　　“可你心里有他。”这句话像颗炸弹在纪佳人心里“轰”地爆开，她又垂下眼，眼皮不住地颤抖。
　　许明媚说完，看纪佳人失魂落魄地倒在墙上，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一串手机铃声终于拉回了纪佳人在外太空的思绪，她看着许明媚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Bill Lu”的字样，面无表情地接起。
　　“May！Come back！Come back！你再不回来那单500k的生意就黄了！那可是500k，那可是关系到Ringo的那辆新车，你麻溜儿地回来啊！那是最新款限量版，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
　　Bill絮絮叨叨了很久，突然发现不对劲。
　　平时的May，一定在他话还没说完时就撂下电话，今天居然听他叨叨完，莫非May转性了？
　　答案绝对不可能！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May？你是May吗？”
　　“我不是，我是Rachel，Sunshine的Rachel。”
　　电话这头的Bill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Sunshine这个名儿他是知道的，本来是美容行业与他这个银行家毫无关联，可是那些女性当家掌权的公司掌门人在牌桌上没少提这个名字。因为Sunshine背后是许氏集团撑腰，大多数人都在猜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Rachel该不是许氏集团CEO许明朗的情妇吧？
　　许明媚走过来看到纪佳人手中的手机，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屏幕后放到耳边:“Bill。”
　　“May？”
　　Bill心头一喜，连带着声调都有些变化，下一秒却听见许明媚冷冷道：“你拿我出卖给Ringo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会接R&E的单子。Bill，我的耐心有限。”
　　许明媚挂了电话，抽出烟点燃。
　　“喂，你还隐瞒着身份？”
　　许明媚当初想白手起家，在递简历的时候隐去了许的姓氏，抹干净了所有的曾经。在投行圈里，只有May Ming，没有许明媚。
　　许明媚看出纪佳人想打听刚才的事情，狠狠吸了一口手指间的烟。
　　“我和林戈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