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燎》酱婶子

6、（五）故人

　　（五）故人

　　金城老客栈。傍晚。

　　老板娘扯开嗓门呼喝着伙计上酒，四方的客栈大厅如往常般喧闹。正对着大门处的悬梯撑着六根粗木，柱纹已不可见，暗暗传来的酒香气依然昭告过往客商，金城老客栈，年头或许老过金城。

　　太守已故数日，衙门留守的典狱大人至今查询未果，依旧是当下这鱼龙混杂之所必备的谈资。所以，老客栈喧闹有理。

　　二楼最入里，天字号房，从来不受嘈杂影响。房内之人清晰听得窗外异动声响。红衣浮动，斜身靠住茶案。指腹轻抚扇柄，一派闲暇。

　　“如何？”声，寒凉。

　　一道黑影自窗枢闪入，闪电般。见影不见人。黑影过处，茶案上多出两样事物，一纸张短笺一令符物件。

　　洛阳白宣短笺，展开。苍劲笔法书十二小篆。

　　姜尉母刀，师爷沉浮，杀手魇刹。

　　黑衣人不动声色，看向眼前人。一抹绛红，轻微颤动。只是刹那。

　　无声。红衣人依旧抚扇，不语。目光落入窗沿角落，不知所思。

　　“去吧。”

　　黑影旋即没入窗外夜色。

　　手中折扇慢慢打开，轻转生风。拂扇人冷眼盯着眼前之物。

　　乌金令牌。矩角边刻流水饕餮纹，中央拓印石门开阖纹理。白皙手指翻过令牌，竟是上古精篆石鼓文。我主沉浮。

　　“我主沉浮……”红衣妖颜漫落下楼阶，落座大厅。嘴中依旧碎念那四个刻字。

　　“公子？”小桑伺候在旁，身边投来的好奇眼光早已不足为奇。只是此刻已晚，自家公子的心思，向来自己是猜不透的。

　　“小桑，咱们等他。”

　　“呦喂乌小哥啊，怎么有空到骆嫂子这儿来了，快坐！”老板娘抬眼便看到一袭青衣进得门来，乌小哥眉眼含笑看过来，怀中抱着三尺长墨色六棱囊匣。这样的装裱周伯那里肯定是没有的。

　　乌小哥就这样进了那人的眼里，暗夜青衣墨匣。乌小哥依旧含笑，就那么径直走向那抹绛红对面，落座。

　　“来来来，骆嫂子请小哥你喝压惊酒！看来这位翩翩佳公子和小哥相熟啊，那可有口福了。”自柜台捧来一坛未开封的佳酿，取下红绸，斟满两斛。老板娘喜极了乌小哥的胭脂。典狱大肆提人询话，自然少不了乌小哥，幸而那夜乌小哥住处有阿宝同在，便省却了这一桩麻烦。

　　小桑紧盯着乌小哥，像是要看穿来人一般。乌小哥但笑不语，那笑，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囊匣放置在桌上，乌小哥将它推至对面人眼前。

　　染血般的殷虹一点，分外妖异。桌下的手指衣袂掩映下依旧白皙，紧握扇骨确是失了血色，小桑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不若往日淡漠。红衣冷眼，从刚才就一刻不曾离开乌小哥身影，那墨一般的发，恍如隔世的青衫一袭，刻在心里的笑颜，就这样复又出现在眼前。

　　“放哥。”一声，惊起千层浪。

　　乌小哥轻叹一声，便喊了对面的人。仿佛用尽了气力，红衣妖颜刹那划开折扇，黑红流转风流毕现。开口，温凉如玉。

　　“燎儿，这可是见面礼？”冰霜冷眸暼向囊匣，那眉眼冰凉依旧，却异彩独放。

　　“家父遗物，系凤氏灭损根源。今日交与申屠族人，从此，生死交付抵命相依。”乌小哥还在笑，就好像天地崩殂也无法令其动容。

　　“生死交付抵命相依……”呢喃出声，刹那失神。被唤作放哥的红衣男子看定乌小哥，任时光流转，终又出声，“燎儿可是为了救我？”

　　“放哥一心系在凤燎身上，纵然凤燎千百般任意胡为，分离两载，放哥依旧不离不弃。放哥，你我重逢此刻，天下间便再无我凤燎容身之所。”乌小哥没有回答所问，却是收敛笑颜掷地有声，端的是从容不迫，“进，则与放哥生死相依，退，凤燎便万劫不复。”乌小哥看着那人，目不转睛。

　　是了，是了。这个青衣少年就是凤燎了，那个自己寻了近两年日夜惦念的人。他也和自己一般心思，他会心怀愧疚只为两年离别，他会孤注一掷之时只给自己信任。这人，纵然分离，他仍是自己的凤燎。罢了罢了，自己何尝不是早已站在凤氏——不，凤燎身后，誓为与他共燃火燎原！

　　小桑跟在相携上楼的两抹青红身后，感受着周遭传来的窥探眼光，心中早是激荡不已。这角落里的金城人，怎能想象他们目睹了什么人的重逢相遇，见证了什么事的开篇。小桑想着，不由自主瞄向身前的背影。

　　上古两大氏族后人。屠原申屠放，邰阳凤燎。

　　【注：子母刀: 短刀。刀身很短，刀柄处有一护手刀，称为子刀。母刀刀背笔直，刀身宽。子刀细小绕柄半圈，且有一刀尖。阴阳双飞，子母相藏。看似一柄，实则双刀。】

---

作者有话要说：　　婶子曰：基情！基情！！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