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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上官洛。
我认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夏木。
我们的父母是生死之交,我爹擅文,夏伯父擅武,少时并称楚国双骄。奈何夏木生下不久,韩国来战,夏伯父领兵而去,以一敌十灭了韩国的五万大军,不过最后一战实在太惨烈,夏伯父虽胜却不幸战死沙场。闻讯的夏伯母将幼小的孩子托付给上官家后殉情而去。
夏木失去双亲时年仅五岁。
年少无知时,在不知道会给他带来多少伤害的情况下,我曾经问过夏木有没有怨恨过夏伯父夏伯母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
彼时,夏木正坐在湖边的小亭里看书,闻言,微微侧头望向亭外,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大概是相信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吧。”可是分明看到他以往乌黑明亮的眼眸里蕴了些湿意。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慢慢长大后我在家能看到他的日子渐渐变少了。他每日刻苦练习武艺却又不落书本,十四岁便以上书房第一名的身份受命御林军统领,十七岁时更是以《陇首吟》名动天下。
不过,只要有时间,夏木便会回上官府,带些精致的小玩意与点心来与我说说国都里近日的趣闻。
那时的他常常一身白衣,弯弯着眉眼与我说笑。
我十五岁那年中秋去上佛寺上香,途遇一位风流潇洒的少年郎,随即落入情网无法自拔。母亲不喜凌霄身份卑微,怎么也不同意让我嫁给他。我无奈,只好去求夏木为我说情。
夏木沉默了很久,最后却只关切地问我:“他待你好么?可否幸福?”
我含着泪点点头。
他说:“我知道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夏木是怎么说动娘的,三日后,娘松了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一年,我出嫁。夏目作为兄长温柔地将我背下花轿交给凌霄。
我始终记得,在喜堂上,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如水。
婚后一年,晋国来犯,凌霄请命,以副将的身份领兵抗敌,退敌三千里,却不幸在玉门关处遭敌军暗算,阵亡。
消息传回国都,我痛不欲生,大哭三日终晕厥于匆匆赶来的夏木温柔的怀里。
夏木什么都没说。
其后一年,楚王病逝,太子辛继位,改国号为永嘉以期大楚千秋万代永世长存,更自称为帝。
不想,继位两年便逐渐本性暴露,好色弑杀,后宫之众竟达一千五百人,而朝堂上一个不开心便将大臣斩了去,一时间国都内人心惶惶。
那时,夏木早已官拜骠骑大将军,以骁勇善战精于布阵名扬天下。
夏木嘱咐我万万不可抛头露面以防不测。
我知道他其实已经对辛渐渐死了心。如此自毁城墙不得人心,必是时日无多。
那些日子里他的屋子里几乎夜夜灯火通明,白日里见着也多是眉头紧蹙。
不知怎的不久之后却有风声传进帝辛的耳朵里,说什么上官家的独女国色天香,虽已嫁过人却仍不减洛神风采。
帝辛闻之心动,欲纳我入宫。我不从,他便以全家人性命相胁逼我入宫。
闻讯而来的夏木不语,沉思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下了决定。
他温柔地朝我笑笑,第二日即披上战衣驰骋而去。
五日后,楚破,帝辛死。天下大乱。
而后五年,夏木以元帅身份辅佐当时仍是齐王的刘烨一路征战,以赫赫军功终平定天下。
尤记得最后的最后,当那新帝登基之日,夏木携我上街去一睹新齐盛世。他的手是这样温暖,眼神几乎温柔得溢出水来。
最后在那晓何桥的月色下,他说:洛洛,明日起我大约会去驻守边关,要珍重。若有事可写信来一叙。
我点了点头,与他温柔的一笑。
他点点头,亦是一脸温柔。
翌日,他便走了。
不曾回来,却每月寄来一包小玩意皆吾所爱。
举世皆知定国公夏木一生征战无数,立下战功赫赫,终殁于阳春关,无疾而终,享年六十有三。
但我其实知道,这个温柔的少年早在新帝的第三日便去了。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谎言。
他这一生都不曾对我有过一句爱语,只是温柔一贯。
他只有一物生必相随,乃一羊脂玉佩,正面雕龙威风凛凛,反面却光滑只在右下方刻了一个小字。
小许曾告诉过我那是早逝的夏父夏母留给少爷的唯一的祖传信物。
那个小字显然是刻了颇有些时日了,早与玉佩合为一体。
他走之后,小许将它给了我,说我一定会懂。
我当然懂。
只一字:
洛。
他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忍心我难过,我既许了他一世都会珍重,那么再痛苦也要活下去,与他的温柔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