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1章 璃茉 ...
-
3月的中旬,明明离梅雨季节还早,却接连不断的下了将近一周的雨,长时间的听取雨水在低矮的屋檐上滴答的碰撞声,再乐观外向的人也不免陷入心情的低谷,更何况是原本就多愁善感的人。刚刚入春不久褪下的外衣现如今又只得再添上,这天气,倒是平添了几分戏谑意。
约莫天已经亮了,可是仍旧可以听见雨滴落地的清脆声响。
在南方一偏远的村落内的一座普通屋院里,一个女子于床上悠悠醒来,听了这雨声,又几乎不可闻的幽幽轻叹。
然后毫不留恋被子里那点可怜的暖气,似乎也不在意那因为阴雨天而昏暗至此的屋子,也不点蜡烛用来照明,就这么起身收拾了床铺。她麻利的梳妆,也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视线丝毫不被这昏暗的光线所影响,却只是在那座梳妆镜前为自己齐腰的长发于末端用一根浅色的发带束起。
镜子中的女子着一袭浅色汉服,一头长发却是罕见的茶色,生的肤色白皙却带着一种娇弱的病态,眉若远山含黛,秀美的眼眸却是含着一抹如同琥珀般的浅色,忽的,秀气的长眉一蹙,精致的眼中划过一道凌厉的气息,扑面的压迫感觉像是给人强加上了什么枷锁,虽然算不上让人窒息,却至少足够让他动弹不得。却只是一瞬间的事,转眼恢复如初。
唇,自是小巧,却失了血色,苍白到像是大病初愈。五官精巧至此,故,纵使粉黛不施,倾城之色丝毫不减,只是添了几分娇弱,倒是很容易让人起了怜香惜玉之情,于是,仿佛刚刚不过错觉罢了,这般柔弱的她,怎会有刚刚那种凌厉的气息?
似乎是对自己的状态丝毫不在意,只是束了发,尔后起身,于镜中的自己不过淡淡一瞥,便静静立于一旁,就这么随手的,执了扇来。感觉到自己指间似乎触碰到了如玉一般温凉的质地,带着些许薄凉之意,透过指腹,渐渐渗入身体的边缘。
雨,似乎更大了,已经能够听见雨珠被风卷杂着斜落,重重的砸在木门和墙壁上,纸糊的窗在风雨中颤动,像是谁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极力克制却只是徒劳,雨,砸在纸窗上,又快速的向下滑落,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水痕,倒是像极了邻家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苍白面容。
女子忽的打开那柄骨扇来,边缘带着清脆的响声划过空气,带着像是要斩断空间的决绝,扇面丝毫没有异样,上好的质感倒是像人皮一般光滑清凉,依旧是浅色的画面,绘着精致的山水人家,意境恬淡到像极了此刻主人的神色。倒是不愧说是物如其人。
这柄骨扇,可以说是她当初离家时带上的唯一物品,在成为自己怀念那个文静羞涩的妹妹璃落之前,也曾是璃落极其重视的物品。曾经常常看见她无比虔诚的用双手托其这骨扇,小心翼翼的展开,赞叹着这扇子的精巧画功,说是在这看似寻常的人家的错落有致的屋落里,藏着别样的意韵,神色上似乎沉醉其中,丝毫不掩饰那直白的向往意。
现在,她过着璃落一直向往的生活,来到这江南的偏远村落,几乎可以算是隐世而居,日子过的虽然清贫却也浅淡若风。这里的原村民善良而朴实,于是,顺带这个淳朴的村庄也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这个外来者,在她融入其中的过程中,一切平平静静到仿佛理应如此。
若是璃落可以知晓,不知是否会拉着自己的衣角,低了头去掩饰那抹遮不住的期望,小心而谨慎的问她能否带她一起来生活。只是,如今,她在璃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身离开了那个家,还顺走了那丫头最宝贝的扇子……若是让她知道她将这视若珍宝的物什在她这里不过一件顺手的武器,不知会将那薄唇咬成什么样……定是会委屈到双眼着水汽,为那扇子悲惨的遭遇而隐忍着小声落泪。这丫头和自己生活了这么久,不见她变的独立,倒是知道了自己拿她这副模样毫无办法。
然后,有意无意的,她的眉眼忽的一弯,唇畔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就连那双乌瞳内,也无奈的泛起浅浅的柔情。
风一直在刮,雨仍旧在下,不仅似乎丝毫不知道疲惫,还愈加愈强了,细密的雨脚落地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可辨别,像是要用自己无怨无悔的粉身碎骨这一结局来报答云层的养育之情。不仅如此,她的余光看见了闪电一闪而过在纸窗上投下的亮色,然后远处的天空已经响起了隐隐的雷声,像是低声的警告。
女子这才从骨扇上收了目光,神色在自己未有察觉前变回往初。就这么顺手的在梳妆镜前放下了那柄扇子,目光轻轻扫过屋落,定格在了几近见底的米缸上。
这连续了几天的大雨使得她没有出门,村庄旁那遥远的集市上也定是无人经营,即使她肯顶风冒雨去一趟也定是空手而归,更何况她这几乎弱不经风的身子若是受了寒必然会大病一场,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米缸中的存粮渐过渐少,以至于到了现在几近见底的地步。若是这雨再不停歇,恐怕也就真的只能饿着肚子了,自己本身也不是多外向的人,于是,虽然村里的人纯朴善良,却也始终没有多熟捻,最多不过点头之交,所以,与其要她去借粮,依照她的性子绝对宁愿选择饿着。
虽然这么说,但自己身子不好自己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一顿两顿饿着算了,只是,若是雨不停……想至此,女子又轻叹,取了蓑衣,立在门后。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又何况是本来就有缝隙的门窗?风,带着雨水的寒意,从门缝间渗透进来,门板本身也在剧烈的摇动,像是一个意志坚强的战士,虽然这样使得刮进屋来的风不再有那么不可一世的猖狂,但依旧阴冷,像是攒积了多年怨气的厉鬼所释放的扭曲的执念,让人如同冷水灌顶,倒是使得这原本就清冷昏暗的屋子,更加苍凉,甚至,诡异。
女子单手覆盖在门内的板面上,缓缓握上冰凉的铁环,然后,风雨就顺势袭来。不远处的闪电一道道的滑过天际,带来短暂的光明,却是让那越来越近的雷声掩去了木门移动时因涩而发出缓慢的沉闷声响。
因为犹豫,所以她只是拿了蓑衣来,并未穿上,于是,这没有了木门遮掩的雨滴就这么直接顺着风势斜落在她的身上,就这一瞬间,却是像带走了她身上大部分的温度。
天色依旧阴沉,呈着罕见的墨蓝色,带着黑云压城的气势,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摸样。这让人无法辨别出何时可以放晴。雨水有豆粒大小,砸在身上像是石子一般,疼且凉。
于是,几乎只是短短数秒的观察与考虑,她便用了力推回门板,在门快要合上时,却是,从门外伸入了一只白净修长的手,那只手棱骨分明,却已经湿透,扶在门边时还落下了不少水珠,当滑过她原本已经冰凉的指间时,却是让她生生感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