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花枝乱颠14

14、终成定局

　　回到自己的帐篷，苏染嫣无奈地坐下，然后向后倒，瘫倒在毯子上，陷入了沉思。她也说不清她和南宫宸睿的关系，究竟是真兄妹，还是假兄妹？做戏，做得真是十分真实啊。也许她穿越到这里，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无数个春夏秋冬，她都这样提醒着自己。可是，这八个春夏秋冬，她都度过了。成年礼，升为人妇，陷入后院争宠，被人陷害，如今，再次陷入生死不明中。她已无法用梦这一个字来诠释自己经历的事情了，仿若真实的一般。
　　到底是梦，还是真？……
　　此刻，苏染嫣又是陷入了沉思中。
　　她记得，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因为那一次，她摆脱了成为乞丐的命运，可是，也因此她和宁玖儿分开了，直到现在……
　　“姐，我去找吃的。”宁玖儿虚弱地说着，苏夙抓住了她的衣角，对她笑道：“不必了，你身子还未好，让姐姐去吧。好好修养，然后我们再出来找事干。”
　　说完，不等宁玖儿回应，她快步走出了寺庙，走在雪地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枝头的梅花在绽放着，小小的花苞迎风不惧，一下子为苍白中增添了一抹诱人的桃红。苏夙看着周围，破破烂烂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吧，因此，她不需要顾及宁玖儿有什么危险了。她走出寺庙，在大街上，沿着每间门敲着，想要讨取一些食物和碎银。可是，这里的人非常的冷血，比这寒冷的白雪还要冷，将她炽热的心，一点一点地融化了。
　　“难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苏夙单薄的身子在寒风冬雪中伫立着，仿佛一阵风吹过去就会倒在地上，可是，越是单薄，却越发勇敢。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平日里鲜少流露感情的眸子里竟有着无限的悲凉和不可置信。“我来到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语气里隐藏着难以听出的绝望，可她的骨子里却倔强地不肯认输。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只好努力地活下去，即使这个身子不是自己的，但是还有她的灵魂！
　　一无所获地回到寺庙，抬头，眼瞳一紧，她捏了捏衣服，紧紧地盯着眼前。只见一男子内着浅白色衣裳，腰间紧系着一块玉佩，内镶的字靠着内测，她看的并不清楚。他外披一件紫色棉袄，将他的身子裹得紧紧的，看起来十分的暖和。脚上穿着一双紫色皮靴，上面的条纹显示出了他身份的尊贵。
　　他的发丝并未全部绾起，只是简简单单地梳在脑后，看起来好生倜傥。一阵风出来，那散乱的发丝随风飘动，几片梅花落在他的肩上，也毫不知觉。听到有人来了，他缓缓抬起头，入目的便是一身破破烂烂，黑不溜揪的苏夙。苏夙的发丝也有好几天未梳洗了，也不知道长了多少虱子，身上也时不时痒痒的。素来喜欢干净的他，看到这样的苏夙，虽没有皱起眉头，眼里却寒了许多。
　　可是，看到了苏夙眼里同样是一抹寒色后，他的眼里又盈满了疑惑。苏夙却丝毫不在乎，只是从他身边掠过，掠过时，男子身上传来的一股清新的味道，让她十分的怀念，好熟悉的味道……
　　好像，以前闻过了一般。
　　苏夙满脸黑黑的，浑身蜡黄，这让他实在没有什么感觉。径自踏着皮靴离开了这里，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了。是怎样的一个人，在苦难前打不倒。“查一下她的背景。”
　　“是。”身后传来一声回应，又瞬间消失了。
　　他看着刚才站在下方的梅花，不禁愣住了。
　　“你叫什么？”他冷冷地问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面瘫。“苏夙。”只觉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阿夙。不过你也不太可能和我再次相遇，所以，有什么用呢？”
　　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没有人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雪中，随着纷纷飞雪思索摇摆不定。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做这个乞丐做了半个月，半个月里居然找不到一点儿事干。不是讨饭，就是挨饿。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才结束。
　　“姐姐，我们要一直这样过吗？”宁玖儿看起来比来这里的时候要好多了，只是脸色依然很苍白，许久未洗澡让她们两个身上都有一种怪怪的味道，而且浑身没有一处干净白皙的。
　　“我会保护你的。”苏夙安静沉稳地回答她，尽管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可是她心中却是一番排山倒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半个月下来，她到底在做些什么！以她的身手，大可以偷抢骗，只是，她的尊严不允许！“玖儿，我对不起你……”
　　“姐姐，不怕，还有玖儿呢，玖儿会帮你的！”宁玖儿扬起她的脑袋，坚定地看着苏夙。苏夙莞尔一笑，可是那一笑下面，藏着太多的心酸，她不想让宁玖儿看到。
　　因为，没有必要。
　　和宁玖儿分开行动，分开讨饭，晚上大家就聚集在寺庙里，吃着自己讨过来的。说讨饭也不过就是从这里弄一点菜，那里弄一点菜，然后再用自己找到的食品混合起来做的大杂菜。
　　可是，苏夙从来没有想过，痛苦的日子竟然结束地那么快。
　　宁玖儿消失了，那一日晚上，她没有再回来了。她猫低身子，圈抱着瘦小的身子，在寺庙的角落里，发抖着。没有生火，没有吃饭，只有哭泣。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可是现在，她真的，真的，忍不住了。这半个月来的心酸，和着妹妹的消失，一并爆发了。她没有去找宁玖儿，因为她懦弱，她不知道，也不能猜到宁玖儿在哪里。她害怕，害怕真相，害怕宁玖儿会如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她胆小，从来都是个胆小的人，只是佯装，佯装自己很厉害。
　　只有这一次，只能哭这一次，以后不能再哭了。既然佯装了厉害，就要继续佯装下去。这样提醒自己以后，苏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了，只能一发不可收拾，滴答滴答地打在地上，湿了一地。
　　“谁在里面？！”一声问语让苏夙立刻停止哭泣，正想要吐出的呜咽又吞回了肚子。往日的警惕性急速升高，她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声音，双眼紧紧地盯着佛前。
　　“谁？！”那个人再次大声地冲着里面问道。苏夙只是静静地呼吸，但是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要一发出声音她就会暴露身份。一只老鼠从她身上爬过，她瞪大了眼睛，想要喊出声音，她立刻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唔……”
　　可惜的是，这一声音还是给对方听到了，对方皱起眉头，眼睛扫了一眼寺庙，最终落在了一个地方，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出来！”
　　苏夙觉得她已经死到临头，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看到那只老鼠已经离开自己了，所以她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她一直都待在这里，是这个人突然来的，他应该不会杀了她。并且，他要杀她做什么呢？
　　“出来……”突然，那个人不再是严厉了，而是非常温柔地叫着。苏夙她的心脏似乎被人揪紧了一般，然而，她依旧站起来，平静地走出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
　　对方是一个中年人，虽然额头上已经开始有皱纹了，眼睛却依旧犀利无比。“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我……”苏夙走上前去，尽管对方一字一句非常地严肃，但她依然表情淡淡的。那中年人借着月光看向苏夙，看久了，他大步走上前去，扯过苏夙，将她破破烂烂的衣服向前一拉，只见苏夙的后背有一个印记，在月光下竟会发光，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却又不像是淡紫色，慢慢地，又变成了不容易看出的色彩。
　　中年人顺理好苏夙的衣服后，将苏夙的脸板正，看着她的眉间，只见一点朱砂在其中。淡红色在月色中逐渐显出，成了浓郁的红色。苏夙疑惑地看着对方，眉头蹙起，而中年人却是突然抱住了苏夙，惊喜地喊道：“染嫣，染嫣，我的乖女儿……”
　　“凤龙，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在他的呼唤声下，一个奴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看到抱着她的人，他亦是惊喜道：“恭喜老爷，恭喜小姐，终于相遇了。”
　　“这……”苏夙猛地推开了那人，疑惑地看着对方，但见对方一脸的震惊，眼底里还闪过一丝无奈。“儿啊，爹知道爹对不起你……”
　　苏夙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对方对于苏夙的这种表现非常的奇怪。失散多年的父女重逢，难道是这样的现象吗？即使疑惑也不会如此，她这模样，真不像是个八岁小孩的样子。
　　苏夙想了想，明白了自己现在的举动确实会有点匪夷所思。她蹙起眉头，佯装难为情，“我怎么知道你是否是我爹呢？”
　　那人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苏夙会这样说：“你知道你的名字吗？”
　　苏夙摇了摇头，万一这个身子要真是这个人的孩子的话，她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肯定是不好的，想了想：“我不知道，我行乞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小乞丐。”
　　听到乞丐二字，那人又是一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脸上的愁苦难尽。苏夙在现代也是孤女，只不过有个孤儿院，还有总部老早就把她领走了，自然也没受过行乞之苦。
　　不过，现在穿越到古代了，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架空皇朝，这到真是难住了苏夙。她不知道这个皇朝，也没法子用自己的历史知识，真是劳烦。
　　也许，他真的是她的爹，那样子，她就没有必要继续行乞了，这样行乞下来，她迟早会抛弃自己的尊严和道德修养去偷东西的！她咧嘴一笑：“你凭着什么来认领我呢？”
　　“这……你后背有个胎记，还有你额前的朱砂。当年你和你妹妹才一两岁就被贼人所抓走，我们找了好久了，只是都找不着。没想到我只是来这里拜一下神，竟然会找到了你。你，妹妹她呢？”苏夙看到她这个身子的爹一脸的无奈，听到他问起宁玖儿来，她也满眼泪花，苦涩地说道：“我不知道，她和我走散了……”
　　她从未想过她可以有父母，可是这次，她却无法找到宁玖儿，也许，也许，也许她真的出事了……她不想啊，她想要和宁玖儿一起啊！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不知道生命的珍贵，没有经历过被人抛弃，不知道有父母的珍贵。就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想要和宁玖儿一起。
　　她和宁玖儿已经相识多年了，从幼小的时候，一直到昨日……以为会一起相伴到老，不求相伴到老，求相伴到死，可是纵使死过一次了，来之不易的生，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喜，却让她有种惧怕的感觉。认命，呵呵，她苏夙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认命？
　　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紧抓着，有些痛，她皱起眉头，却又没法反抗，原本该有的战斗能力，现在都被囚禁在了这个八岁小儿的身子里，这让她十分地头疼。抬头，对上了老年人的脸，却发现他目光炯炯，里面有着让人揪心的痛楚，有无奈和欣喜交杂着。
　　只听他一字一句严肃地说道：“听着，你不再是小乞丐，你是苏家丞相之女。你的名字，叫，苏染嫣。”